中国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与阶级斗争

红色中国时评：中国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与阶级斗争

            2012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51.9万亿元；按照当期汇率换算，以当期美元计算的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了8.2万亿美元，为美国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52%。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以2005年不变国际元计算的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达到10.7万亿国际元（1单位2005年不变国际元与1单位2005年美元有相等购买力），相当于美国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80%。按照现有趋势，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中国经济总量可望在五年内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

            这个统计上的变化，引起了各派政治力量的评论。资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的一些派别，特别是其中一些与反动右派民族主义相联系的政治势力（以《环球时报》为其喉舌），趁机鼓吹中国不仅已经成为“经济大国”，而且即将成为“经济强国”。据说，中国工业能力已经空前强大，即将占据世界产业链的上游，“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就要实现了。

或许是受到了这些反动势力的蛊惑，一些不明真相的马列毛左派同志大概是把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右派给自己打气的自吹自擂当成了现实，也认为中国资产阶级很强大，已经或者即将成为帝国主义。其中消极悲观者，更进一步认为，社会主义无望，左派只有先追随那些与帝国主义、跨国资本有密切联系的资产阶级买办集团争取“政治自由”。

这些观点符合不符合中国与世界资本主义的实际？中国是否会成为世界资本主义强国、帝国主义国家，这对中国未来的阶级斗争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本期时评对这些问题做一些初步的探讨。

我们知道，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内部，各个国家和地区之间的发展是不平衡的，依据各个国家和地区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不同地位，分别处于世界体系的核心、半外围和外围。其中，核心地区的国家拥有世界市场的垄断地位，占有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绝大部分剩余价值；外围地区的国家在世界市场上处于被挤压、被剥夺的地位，是世界市场上主要的剩余价值输出者。

由于各个国家和地区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不同，表现在商品交换上，核心国家就可以用较少的劳动和资源交换外围国家较多的劳动和资源；半外围国家的交换地位则介于两者之间。所以，要了解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我们就要看一看中国商品在世界市场上能够交换多少外国商品以及这个交换比率在过去一个时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国际经济学中，这个交换比率叫做“商品贸易条件”：

商品贸易条件 = 出口商品平均价格 / 进口商品平均价格

            如果一个国家的贸易条件改善了，那么该国的平均一单位出口商品就可以交换更多的外国商品。如果一个国家的贸易条件恶化了，那么该国的平均一单位出口商品就只能交换较少的外国商品。图一比较了1980年以来中国、美国、韩国、印度、巴西等国贸易条件变化的情况。

            如图，自1980年以来，中国的贸易条件大幅度恶化。以1980年为100，至2011年，中国的贸易条件指数下降到了61。也就是说，如果1980年的时候以一件中国出口商品可以换一件外国进口商品，那么到了2011年，同样一件中国出口商品只能换到0.6件同样的外国进口商品。因此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初步的印象，即1980年以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是依靠大量输出廉价的劳动和资源换来的。

            在同一时期（即1980-2011年），美国的贸易条件总的来说趋于上升，至2011年上升了13%。印度和巴西的贸易条件均大幅度上升，从1980年至2011年分别上升了100%和60%。韩国的贸易条件先上升后下降，至2011年，比1980年下降了47%。

图一所显示的商品贸易条件指数简单明了、容易计算，但是也有一定的缺陷。首先，商品贸易条件反映了各国商品之间直接的交换比率，但是不反映各国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其次，图一所显示的商品贸易条件指数反映了各国贸易条件自1980年以来的相对变化，但是并没有说明各国劳动与其它资源相互之间的绝对交换比率。比如，1995年以来韩国的贸易条件大幅度下降，2011年的贸易条件指数仅有53。但是，我们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认为中国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超过了韩国。类似地，近年来印度的贸易条件大幅度改善，也不一定就表明中国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不如印度。

            为了克服以上两个缺陷，笔者根据估算的各国出口部门的劳动生产率进一步计算了各国出口商品所包含劳动量之间的交换比率。

            由于美国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霸权国家，图二以美国为参考标准，分别计算中国、韩国、印度、巴西的出口商品中所包含的一单位劳动时间（以一个劳动力一年的工作时间为一单位）在世界市场上可以交换到多少美国的劳动时间。一个国家的一单位劳动时间所能交换到的外国的劳动时间越多，说明其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地位越高；反之，则越低。

            如图，按照这个指标，自1990年以来，中国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地位确实有大幅度改善。1990年，一单位中国劳动时间仅能交换0.013单位的美国劳动时间；至2011年，一单位中国劳动时间可以交换0.1单位的美国劳动时间。尽管如此，中国在世界市场上的总体地位仍然不高，从而在不平等交换中蒙受重大损失。

            2011年，美国每出口100万美元的商品只需输出相当于7.8个劳动力人年的社会资源。同年，中国每出口100万美元的商品则需输出相当于78.4个劳动力人年的社会资源。其它几个国家每出口100万美元的商品所需输出的社会资源量分别为：韩国，15.7个劳动力人年；印度，337.3个劳动力人年；巴西，51.5个劳动力人年。

            2011年，中国出口商品和劳务约23000亿美元，相当于对外输出1.8亿个劳动力的社会资源，相当于全社会就业量近四分之一。如果中国每单位出口商品所包含的劳动量与美国一样，则中国只需对外输出1800万个劳动力人年，所节余的1.6亿个劳动力可以用于国内生产，大大提高劳动人民生活水平。如果中国每单位出口商品所包含的劳动量与韩国一样，中国也可以节余1.4亿个劳动力人年用于国内生产。

            在世界市场上，中国一单位的劳动时间，只能交换十分之一个单位的美国劳动时间，五分之一个单位的韩国劳动时间，大约三分之二个单位的巴西劳动时间。这就意味着，中国资本主义只能依靠廉价劳动力和廉价资源在世界市场上竞争。其它一切条件相等，中国资本家要获得与外国资本家同等的利润，中国工人的工资就只能有美国的十分之一、韩国的五分之一或巴西的三分之二。

            近年来，随着中国工人阶级队伍的形成与壮大，越来越多的工人开始组织起来，阶级斗争日益高涨。客观上，由于劳动力总数开始减少、人口老龄化，阶级力量对比开始出现了对资产阶级不利、对无产阶级有利的变化。

            在经过长期停滞、徘徊以后，近年来中国工人的工资开始出现了快速增长的势头。2009-2012年，中国城镇单位职工的实际平均工资年平均增长9.1%，城镇私营单位职工的实际平均工资年平均增长12.2%，农民工的实际平均工资年平均增长13.1%。如果按照这样的势头，以每年平均增长10%计算，在2020年以前，中国工人的实际平均工资就可以翻一番。

            即使中国工人的工资水平翻一番，无论与国际上比较还是与中国工人阶级的实际生活需要比较，中国工人的收入水平仍然是比较低的。如果未来工资水平翻一番，对于私营企业的城市职工和农民工来说，他们未来的工资大体上将相当于今天国有企业职工的工资水平。然而，对于中国资本家来说，这就意味着成本大大上升、国际竞争力严重下降。

            与某些人吹嘘的恰恰相反，中国资本主义没有多少长处，实际上虚弱的很。中国的资本家既不像美国、德国、日本的资本家那样拥有计算机和机械行业的核心技术，也不能像俄罗斯、中东、拉美的资本家那样靠出卖自然资源混日子，只有靠卖资源、卖环境、卖劳动，外加一党专制的“制度优势”（有人企图联合资本家去争取“政治自由”，那纯粹是与虎谋皮）。

            在理论上，中国资本家可以通过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来抵消工资成本的上涨。然而，要提高劳动生产率，就必须增添机器设备、加大投资力度。中国经济现在已经处于投资过剩的境地，资本家还有多少有利可图的投资空间呢？要提高劳动生产率，还必须提高资本有机构成，用大量的能源和原材料来代替人力。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一大能源进口国以及世界上污染最为严重的国家，能源进口、环境崩溃还能持续多久？

            如果中国出口部门所吸收的劳动力数量不变，那么，如果出口部门的劳动生产率大幅度提高，出口部门生产的商品数量就必然要大幅度增加。为了抵消实际工资翻一番，中国出口部门的劳动生产率就要翻一番，因而中国在世界出口市场上占有的份额就要翻一番。

            中国资本主义的“比较优势”既不在于高技术也不在于自然资源。中国商品出口的94%集中在制造业。中国目前占有世界制造业出口市场的份额已经达到15%。如果中国的份额要翻一番，就要达到30%。

世界现有的制造业出口中，美国占8%，德国占9%，日本占6%。以上三国都属于高技术制造业强国，拥有制造业核心技术。除此以外，欧盟其它国家占25%，其中主要是欧盟国家内部贸易。这样，世界其它国家剩余的份额仅有52%。如果中国的份额要从15%增加到30%，那么其它的广大外围和半外围世界的份额就必须从现在的37%减少到22%。难道，其它外围和半外围国家的资产阶级会坐以待毙吗？

2020年以后，中国工人阶级的队伍将更加壮大、觉悟将更加提高、组织将由弱小而强大。中国工人阶级向资产阶级提出的“要价”也会更高，不仅一定会要资产阶级的钱，而且还可能会要资产阶级的命。到了那时，“强大的”中国资产阶级又准备向哪里“转进”呢？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虽然“左派”与《环球时报》都反复表示对中国资产阶级有信心，资本家们却纷纷忙着转移资产、亲属移民，提前准备后路了。

（撰稿人：远航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