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习毛泽东》第三章 毛泽东论社会主义社会的社会形态 第一节 社会主义社会是过渡的社会形态 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的“过渡时期”、“过渡性”的问题，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社会主义各国的执政党及理论界争议颇多的一个问题。毛泽东对“过渡时期”的看法也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其中的得失值得我们细心地探讨。 “过渡时期”一词是马克思在一八七五年写的《哥达纲领批判》中首次提出的，他说：“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 在这篇文章中，马克思还把共产主义社会区分为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这就有可能产生一个问题：所谓“革命转变时期”、“政治上的过渡时期”，究竟是指转变、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还是转变、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 列宁在一九一七年写的《国家与革命》一书中，对马克思的这一段话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和发挥，明确地把从资本主义开始过渡以后的社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过渡”；“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并且指出，在历史上必然有一个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特别时期或特别阶段，而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在“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通常称为社会主义）国家正在消亡，因为资本家已经没有了，阶级已经没有了，因而也就没有什么阶级可以镇压了。但是，国家还没有完全消亡，因为还要保卫容许在事实上存在不平等的“资产阶级法权”。在“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国家就会完全消亡了。 这样，按照列宁的观点，所谓“过渡时期”，就是从资本主义社会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时期。这又有可能产生一个问题：怎样才算是过渡到了社会主义社会呢？特别是在一些原来经济文化发展水平比较落后的国家，怎么样才算是过渡到了社会主义社会呢？ 斯大林在一九三六年苏联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就宣布社会主义社会已经建成，过渡时期已经结束。这样就形成了一种流行的观点，即经济领域里的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日，也就是过渡时期结束、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之时。 (一)毛泽东关于过渡时期问题的观点的变化， 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1、 “小过渡”──基本完成社会主义改造 从一九五三年开始，毛泽东就明确提出：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这是一个过渡时期，这个过渡时期的任务，就是要将我们的国家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使我国由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这就是说，过渡时期的起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过渡时期的终点，是社会主义改造的基本完成。按照当时的设想，社会主义改造的基本完成与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实现，大体上会是同时的，而这两项任务的完成，也就使我国由新民主主义社会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我们的国家已经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个过渡时期当初估计，大约需要十年至十五年，甚至更长一些时间。可是，一九五六年一月，北京市第一个实现了工商业的全行业公私合营。继北京之后，天津、西安、沈阳、重庆、武汉、广州、上海等大城市，也先后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到一月底，全国累计有１１８个大中城市和９３个县完成了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至第一季度末，除西藏等少数民族地区外，全国资本主义工商业基本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到一九五六年，在全国范围的土地改革完成以后不到四年的时间内，基本上完成了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把全国的一亿一千万农户组织成为一百万个左右大小不等的、高级的和初级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宣布：改变生产资料私有制为社会主义公有制这个极其复杂和困难的历史任务，现在在我国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我国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这也就是说，过渡时期结束了，社会主义社会已经建成了。然而，实际情况是：当时通过社会主义改造，在原来的私有部门才刚刚搭起公有制的“架子”，而且这个搭“架子”的任务也不能说已经全部完成；更重要的是，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实现，当时才刚刚起步。这样，实践本身就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在原来的私有部门刚刚搭起公有制的“架子”，是不是就等于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了？即使说社会主义改造基本上完成了，然而社会主义工业化才刚刚起步，是不是就等于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了，能不能说过渡时期就结束了？ 2、“中过渡”──建成社会主义社会 一九五七年二月，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指出：“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还刚刚建立，还没有完全建成，还不完全巩固。” 这里把“刚刚建立”与“完全建成”加以区分。 一九五七年十月十三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三次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社会主义改造“这个斗争要搞很多年的，究竟多长时间叫过渡时期，现在也还很难定。” 这里对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即是过渡时期的结束的说法，提出了怀疑或者说初步否定。 一九五八年四月，毛泽东在接见波兰政府代表团时更明确地指出：“我们这些国家现在正处在过渡时期，还没有最后完成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比如说，农业还没有完全社会主义化”。 一九五八年五月五日,中共中央向中国共产党第八次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的报告中就明确指出：“在整个过渡时期，也就是说，在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以前”。 把毛泽东的这些论述连贯起来，意思是清楚的，即，包括我国在内的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改造才基本完成，社会主义制度才刚刚建立，可以说已经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但是，社会主义社会还没有建成，仍然处在过渡时期。也就是说，只有建成社会主义社会，过渡时期才算结束。 毛泽东关于过渡时期思想的这一变化，是有理论根据的。前面已经说过，按照列宁对马克思的“革命转变时期”的解释，无产阶级革命胜利以后的第一个时期，是“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这里说的向“共产主义”过渡，是指向“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过渡，也就是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问题在于怎么样才算建成了社会主义社会。斯大林认为，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就算建成了社会主义社会，过渡时期也就结束了。毛泽东这时认为，只有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并完全实现社会主义改造，才算建成社会主义社会，过渡时期才能结束。这只能说，毛泽东突破了斯大林的观点，而不能说，毛泽东对列宁的论点作了不正确的解释。 毛泽东关于过渡时期思想的这一变化，是有事实根据的。因为，他对“过渡时期”提出的许多规定并没有实现： 第一，要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而这个时候，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还没有实现（有人说，在反右派斗争以后，毛泽东不再从生产力发展的角度来谈过渡时期了。这样，对于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来说，关于过渡时期结束要有一个生产力标准的重要思想，没有再坚持了。这种说法显然是不符合实际的。毛泽东认为，是否建成了社会主义社会，一个首要的标准就是：是不是实现了社会主义工业化。他之所以强调过渡时期要延伸到建成社会主义社会，最重要的也是因为，过渡时期到社会主义社会“建立”时，社会主义工业化尚远未实现。）； 第二，要逐步实现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而这个时候，社会主义改造只是基本完成，并没有全部完成； 第三，要建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这个时候，社会主义社会还没有建成； 第四，要经历十年到十五年或者更多一点时间，而这个时候，过渡时期仅仅经历了七年（到一九五六年）到九年（到一九五八年）。 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实，过去，斯大林认为，只有在过渡时期才存在阶级斗争，而过渡时期结束以后，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剥削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就消灭了，国内的阶级斗争也就消失了。而中国以及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表明，在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阶级斗争仍然存在。 毛泽东关于过渡时期思想的这一变化，是有积极意义的。它坚持了建成社会主义社会的高标准，有利于人们增加对过渡时期的长期性和复杂性的认识。 首先，对社会主义社会的物质基础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建成社会主义社会必须建成一定的物质基础，也就是生产力必须达到一定的水平。没有这种物质基础，已经建立的社会主义制度是不稳固的。 其次，对社会主义改造的成就必须有清醒的认识。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仅仅是在原来的私有部门搭起了公有制的“架子”，公有制的经济体制还在探索中。同时，正因为物质基础还薄弱，生产力水平还不高，已经迅速建立起来的公有制是不巩固的，新的私有制经济必然还会合法的或非法的再产生出来。 再次，对阶级和阶级斗争的长期性必须有清醒的认识。正因为生产力水平不高，社会主义改造不可能很快彻底完成，新的私有制经济还会不断出现，剥削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就不可能很快彻底消灭，阶级斗争也不可能很快消失。 3、 “大过渡”──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一九五九年底至一九六０年春，毛泽东在读书小组会的讲话中指出：“马克思讲从资本主义社会到共产主义社会有一个‘革命转变时期’。我们现在就是处在这样的革命转变时期。什么叫做建成社会主义，这个问题很有文章可做。” 这一段话表明，他在理论上进一步肯定整个过渡时期包括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以前。 他还指出：“过渡时期包括一些什么阶段，现在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一种说法是，过渡时期包括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也包括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另一种说法是，过渡时期只包括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究竟怎样才对，要好好研究。” 在上述两种观点中，毛泽东在当时究竟持哪一种观点，由于缺乏材料，不能妄加推测。虽然他说过“我们现在就是处在这样的转变时期”，并不能证明他当时就已经持前一种观点。 毛泽东当时提出这个问题是有针对性的。 一方面是国内的问题。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刘少奇在一个读书会上的发言中就曾谈到这个问题，他指出：“哥达纲领批判讲，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都是过渡时期。如果不把社会主义当作过渡阶段，就容易把社会主义定型化（巩固社会主义秩序）。两次过渡，一次是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一次是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在两个过渡之间，有几十年的社会主义时期，这个时期好像不在过渡。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究竟说一个过渡，还是两个过渡？可以几种说法。从集体所有制到全民所有制，究竟在社会主义时期完成，还是同从按劳分配到按需分配一起过渡？我们可以考虑前一办法。” 另一方面主要是国际问题。从苏共二十大开始，苏联就反复强调，苏联已经消灭敌对阶级，国内已经没有阶级斗争，因此，苏维埃国家早先的镇压职能就逐渐消失了。到一九五九年二月，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一大的报告中强调，资本主义在苏联复辟的危险已经没有了，社会主义已经取得了彻底的胜利，因此，必须稳步地将国家机关的某些职能转交给社会团体，使社会主义的国家组织发展成为共产主义的社会自治组织，从而促进国家消亡。正是在赫鲁晓夫提出要改变苏维埃国家的性质和职能、取消无产阶级专政的背景下，苏联理论界展开了关于过渡时期的争论。 一九六二年九月，党的八届十中全会的公报中提到：“在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整个历史时期，在由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整个历史时期”一语，表明毛泽东在这个时候已经明确同意：“过渡时期”应该包括进入共产主义社会比较高级的阶段以前。 （二）毛泽东关于过渡时期问题的这一思想变化，是怎么样发生的呢？ 一九六一年十月，苏共二十二大正式提出“全民党”、“全民国家”的概念， 宣布无产阶级专政在苏联已经不再是必要的了，作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而产生的国家，在新的阶段即现阶段上已变为全民的国家。全民国家的理论根据是：马克思和列宁所说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时期，只是指从资本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而不是指从资本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全民国家的客观条件是：苏联已经消灭了敌对阶级，已经没有阶级了。 毛泽东不同意这种观点。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他在《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有人说共产党是‘全民的党’，我们不这样看。我们的党是无产阶级政党，是无产阶级的先进部队，是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武装起来的战斗部队。”他还针对“全民的国家”的论调指出：“我们的口号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针对“已经消灭了敌对阶级”、“已经消灭阶级斗争”的论调指出：“在我们国内，人剥削人的制度已经消灭，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经济基础已经消灭，现在反动阶级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厉害了”。“所以我们说是反动阶级的残余。但是，对于这个残余，千万不可轻视，必须继续同他作斗争。” 在这个讲话中，他还没有直接提到过渡时期的问题。 一九六二年八月六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又指出：“社会主义国家究竟存在不存在阶级？在外国有人讲没有阶级了，因此党是全民的党了，不是阶级的工具、无产阶级的党了，无产阶级专政不存在了，全民专政没有对象了，只有对外矛盾了。像我们这样的国家是否也适用？” 一九六二年九月二十四日，毛泽东在八届十中全会上又指出：“社会主义国家有没有阶级存在？有没有阶级斗争？现在可以肯定，社会主义国家有阶级存在，阶级斗争肯定是存在的。” 一九六三年六月十四日，中共中央《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中明确地提出：“在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以前，都属于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过渡时期，都是无产阶级专政时期。”无疑，这个论断体现了毛泽东当时的观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