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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润率、危机与革命

2013-12-17 23:49| 发布者: 远航一号| 查看: 4574| 评论: 3|原作者: 远航一号

摘要: 无论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整体还是作为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主体的工业部门都已经出现了强烈的利润率下降趋势的倾向。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的条件正在成熟。未来的危机将可能演变为长期的、结构性的危机并伴随着革命形势。

利润率、危机与革命

 

远航一号

 

            马克思主义不是算命先生,但是马克思主义是历史唯物主义。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一定的生产关系是相对稳定的,也可以说是比较僵化的、比较死板的,但是生产力必然是不断发展的,生产力的发展必然要与既有的生产关系发生越来越激烈的冲突,当这种冲突严重到不可调和的时候,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相信或者不相信中国革命高潮与世界革命高潮必然到来,是区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一个试金石。

            利润率下降趋势的规律是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提出的一个著名理论假说。既然是假说,在理论上就是有一定争议的。不过,在资本主义历史的实际发展过程中,在资本主义积累的一定发展阶段,往往发生利润率持续的、大幅度的下降,这种下降又往往导致或伴随着严重的经济危机,并导致革命形势。

            以美国为例,图一说明了1929年以来美国历年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变化的情况。

 

图一 美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1929-2012

 

            这里所说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是私人企业部门的“营业盈余”(包括公司利润、利息、租金和所谓的“企业主收入”)与全社会固定资本存量之比。其中,全社会固定资本存量不仅包括生产性资本,还包括政府和居民部门拥有的大量非生产性固定资产。后者,按照资产阶级经济学的概念,也属于所谓资本。因此,全社会资本回报率不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利润率概念,但是作为一种近似指标,其所反映的趋势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利润率变化趋势还是基本一致的。

            在历史上,每当全社会资本回报率下降到8%以下,美国资本主义经济都出现了重大危机,比如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发生了大萧条,在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美国经济陷入了长期的“停滞膨胀”,在2008年和2009年美国经济陷入了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国内阶级矛盾激化,美国共产党影响急剧上升,一度掌握了三分之一的美国工会的领导权,迫使美国统治阶级进行重大的社会改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美国人民开展了广泛的反战和争取民主权利的斗争,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思想一度席卷美国校园。2008年危机以来,美国工人阶级和下层劳动人民正在探索新的社会变革道路,初步开展了“占领华尔街运动”等形式的斗争。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都伴随着世界革命形势。在本次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中,尚未出现世界革命形势。但是,美帝国主义的衰落,已经造成了中东地区各国资产阶级统治的全面动摇,为世界范围阶级斗争的高涨打开了缺口。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的经济和社会矛盾进一步深化,在不远的将来出现新的世界革命高潮是完全可能的。

 

利润率下降与中国资本主义的危机

            红色中国网一向认为,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就已经完成了资本主义复辟。从马克思主义观点看,这种复辟是完全的、彻底的,而不是所谓部分的、局部的,也不是什么“大部分已经复辟”、“基本复辟、但是尚未完全复辟”。我们认为,资本主义在今日中国已经完全复辟,就是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早已经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因而现在的政权(无论其表面形式是怎样的)必然是资产阶级的政权。这是判断某个前社会主义国家是否发生了完全的资本主义复辟的唯一科学标准。所谓某个政权只要还在举一定的旗、打着一定的招牌,因而就还没有完全复辟或者还不是“纯粹的”资产阶级政权的说法,在理论上是无知的,在实践中是有害的。

驾驭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是资本主义经济的运动规律,这也包括马克思所说的利润率下降趋势的规律。在本月初的红色中国时评中,刘杰同志试图运用这个规律来分析、判断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走向。刘杰同志测算了1978-2012年的“中国整体的利润率”。刘杰同志所说的“整体利润率”实际上就是本文所说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根据刘杰同志的测算,中国经济的“整体利润率”从1978年的15%下降到2012年的9%,平均每年下降0.18个百分点。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再过五、六年的时间,到2020年以前,中国经济的“整体利润率”就会下降到在历史上多次导致美国经济大危机的8%以下。

在本文中,笔者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数据,重新测算中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并分析中国工业部门的利润率,以便更准确地把握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矛盾发展的趋势。

图二和图三分别显示了刘杰同志所测算的1978-2012年的中国经济整体利润率和笔者重新测算的1990-2012年的中国经济全社会资本回报率。

 

 图二 刘杰同志测算的中国经济整体利润率,1978-2012

 

 

图三 中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1990-2012

 

            与刘杰同志测算的中国经济“整体利润率”相比较,笔者测算的中国经济“全社会资本回报率”有几点不同。两种测算方法在九十年代初所得出的利润率或资本回报率均为12%左右,但是刘杰同志所测算的整体利润率在1993年有一个很大的高峰(高达14%),而笔者测算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则于1993年跌到10%以下。在九十年代末、本世纪初,两种测算方法都显示中国经济的利润率或资本回报率陷入低谷,但是刘杰同志所测算的整体利润率始终保持在10%以上,而笔者测算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则下降到约8.5%2005-2007年,两种测算方法都显示中国经济的利润率或资本回报率出现了新的高峰,但是刘杰同志所测算的整体利润率在2007年仅为不到13%,低于上一个1993年的高峰,而笔者所测算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则在2007年达到了历史上最高的15%。最后,刘杰同志所测算的整体利润率于2012年下降到了约9%,为历史上最低,而笔者所测算的2012年全社会资本回报率约为10%,高于九十年代末的低谷。

        两种测算方法所得出的不同结果,可能源于资本存量估计方法不同以及通货膨胀率校正方法的差别。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近年来的实际表现来看,九十年代是中国资本主义复辟完成阶段阶级斗争激烈的时期,大批国有企业私有化、倒闭,大批城市工人下岗,劳动人民购买力不足造成生产能力严重过剩,这与笔者所测算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处于低谷的情况是较为一致的。2005-2007年期间,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空前繁荣,其繁荣程度超过九十年代初,这也是与笔者所测算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的历史高峰较为一致的。2008年以来,中国经济的利润率趋于下降是肯定的,但是目前的整体经济状况似仍好于九十年代末。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中国经济未来的利润率或资本回报率的趋势将是怎样的,是否趋于下降,下降的速度将是怎样的?

            中国经济未来的资本回报率取决于未来新增资本所获得的回报率。一个国家经济的新增资本回报率(也叫边际资本回报率)可以用下面的公式计算:

 

边际资本回报率 = 利润总额实际增长率 / 净投资占利润总额比率(积累率)

 

            如果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也就是经过通货膨胀校正的增长率)与净投资占利润总额的比率(简称“积累率”)保持一定水平不变,在长期,全社会的资本回报率最终会趋同于边际资本回报率。所以,可以用边际资本回报率来预测未来全社会资本回报率的变化。

            图四比较了1990年以来中国经济的利润总额实际增长率(用名义增长率减去固定资产投资价格的增长率计算)、积累率(用固定资产净投资占营业盈余总额的比率计算)以及边际资本回报率。

 

图四 中国经济的利润增长和资本积累,1990-2012

 

            一般来说,资本家从事资本积累的资金来源只能是剩余价值。全社会资本家的利润总额,一部分用于资本积累,另一部分要用于资本家的个人消费。所以,在一般的资本主义国家,积累率(净投资或资本积累占资本家利润总额的比率)通常总是小于1的,也就是小于100%

            但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承担制造业生产中心的职能,这就要求中国资本主义的工业生产能力以及各种基础设施迅速扩张。中国的资本家还对工人阶级残酷剥削,不仅压低中国工人的工资,而且几乎不提供任何的社会保障。这就迫使中国工人从有限的工资中再节余出相当大的一部分,以用于住房、医疗、养老和子女教育。工人阶级节约的这些储蓄,又通过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被资本家投入资本主义经济的扩大再生产,从而在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中出现了积累率连续多年高于100%的奇特现象。

            如图四所示,除了在九十年代初,中国经济的积累率大约为55-60%,比较正常以外,自1993年以来,中国经济的积累率一直在100%上下波动,最近几年,更达到了120-130%的高峰。

            由于积累率在100%上下波动,这就意味着边际资本回报率与利润总额实际增长率基本相当。1990年以来,虽然中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一直居高不下,但是在若干年份,边际资本回报率曾经变为负值。也就是说,对于当年新增的资本来说,其所获得的实际利润或资本回报是负数。

            1993年,中国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并且出现了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巨额贸易逆差,边际资本回报率暴跌至-14%。朱镕基政府趁机发动国有企业的大规模私有化,打垮了城市工人阶级。1998年,中国经济深陷通货紧缩之中,边际资本回报率下降到-1%1998年以后,阶级力量对比出现了对资产阶级有利的决定性变化。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又为中国资本主义经济打开了世界市场。2004-2007年,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出现了空前繁荣。积累率由2004年的102%下降到2007年的79%2004200520062007年的边际资本回报率分别高达37%40%24%27%

            2008-2009年的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对于中国资本家来说也是一次沉重打击。虽然中国经济在整体上避免了危机,但是资本家所获得的利润总额连续两年下降,边际资本回报率也下降到-2%至-3%。在经历了2010年的恢复性增长以后,2011年和2012年,中国经济的边际资本回报率分别下降到了7%4%

            或许正是凭着他们的阶级本能,习李当局感觉到了利润率下降趋势的危机,想资本家所想、急资本家所急,才急于采取各种办法“释放改革开放的红利”。问题是,习李之流,固然是不懂马克思主义,对于资产阶级经济学也是一知半解,法乎其中,仅得其下,法乎其下,则无所得矣。他们所鼓噪的土地私有化、铁路私有化、石油私有化、金融自由化,目前仍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即使雨点再大些,也无补于中国资本主义的痼疾顽症。

            从理论上说,要提高中国资本家的利润率,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在保持一定积累率的情况下,提高中国资本家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要提高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一方面可以通过提高经济增长率,一方面可以通过提高利润总额在整个经济产值中的份额。但是,未来,由于受到资源、环境和劳动力总数下降的限制,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势必逐步放慢。由于中国工人阶级的成长和斗争,中国在近年来已经初步出现了工资份额有所上升、利润份额有所下降的趋势。也就是说,劳资力量对比初步出现了对工人阶级有利的变化。由于这两方面的发展,未来中国资本家的利润增长率将受到限制并趋于下降。

            再有一个办法,就是设法在保持资本家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的同时,努力降低积累率,也就是减少固定资产投资占资本家利润总额以及整个经济产值的比重。这也不容易做到。要减少资本家的投资,就要增加工人阶级的消费,否则整个经济就会陷入有效需求不足的危机。但是,要增加工人阶级的消费,就必须增加工人阶级的收入,而这就意味着减少资本家的利润。况且,减少了总的投资,就减少了新增的生产能力、基础设施和住房,这又会降低未来的经济增长率。

            我们不妨来做两种假设。第一种假设,中国资本家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在未来可以提高并保持在8%,同时积累率保持在125%。按照这个假设,中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将在2018年下降到8%以下,并在长期趋近于6.2%

            第二种假设,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积累率在未来调整到100%,同时中国资本家利润总额的实际增长率保持在5%。按照这个假设,中国经济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同样将在2018年下降到8%以下,并在长期趋近于5%

 

中美企业部门利润率比较

            上一节详细探讨了1990年以来中国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变化的情况,并与美国全社会资本回报率的历史变动趋势做了比较。上一节的分析表明,至迟至2020年前后,中国的全社会资本回报率将下降到8%以下,从而有可能导致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全面危机。

            全社会资本回报率是利润率的近似指标,但是也有一定的缺陷。全社会资本回报率是营业盈余总额与全社会固定资本存量之比。全社会固定资本存量包括了大量政府和居民所有的非生产性固定资产。一般来说,全社会资本回报率会低估资本家阶级在实际上获得的利润率。

            为了弥补上述的缺陷,在本节中,我们着重比较美国和中国企业部门利润率的历史变化趋势。

            图五显示了1929-2012年美国非金融公司企业部门历年广义利润率变化的情况。

 

图五 美国非金融公司企业部门利润率,1929-2012

 

            图五中所显示的利润率是用非金融公司企业部门的营业盈余除以固定资产净值。营业盈余除了公司利润以外,还包括净利息支付、企业转移支付等项,所以是广义利润率。如图所示,历史上,每当非金融公司企业部门的广义利润率下降到10%以下时,如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旬、八十年代初、九十年代初、本世纪初以及2008-2009年,美国资本主义经济都陷入衰退。在整个三十年代大萧条期间,美国非金融公司企业部门的广义利润率低于10%。所以,可以将企业部门的广义利润率是否达到10%作为判断资本主义经济是正常运行还是陷入危机的一个参考标准。

            工业部门在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中占有主要的地位。我们可以通过考察中国工业部门的利润率来了解中国资本主义企业利润率的一般情况。

            国家统计局每年都发布关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数据。但是,近年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统计数据存在着很多统计上的问题和难以理解的现象。比如,2007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增加值竟然大于整个工业部门生产的国内生产总值。此后,国家统计局即不再发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增加值数据。2010年,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达到5.3万亿元。但是,根据国家统计局所公布的投入产出表,2010年,全部工业部门的营业盈余(包括企业利润、净利息支付和企业转移支付)不过4.7万亿元。当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净投资3.2万亿元,仅占利润总额的60%(相比之下,当年整个经济的积累率为103%)。加上当年折旧以后,2010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总投资为5.6万亿元。然而,根据国家统计局所发布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统计,整个工业部门的固定资产总投资应为11.5万亿元。即使考虑到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与国民经济核算口径之间的差别,经过校正,工业部门2010年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仍应有7.6万亿元。

            总之,现有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有关数据很可能高估了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同时低估了工业企业的投资额,从而低估了工业企业的资本存量。根据现有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据计算利润率,会大大地高估工业企业的利润率。考虑到这些问题,本文在计算中国工业部门利润率时,不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数据,而主要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历年投入产出表和其它数据推算。

            图六显示了笔者推算的1990-2012年的中国工业部门广义利润率。

 

图六 中国工业部门利润率,1990-2012

 

            图六显示,中国工业部门的广义利润率在1995年曾经达到一个高峰(16%),此后即趋于下降,1999年最低时下降到11%2005年,中国工业部门的广义利润率达到了又一个高峰(19%)。2008年以后,广义利润率加速下降,至2012年下降到不足11%,仅略高于1992年的历史最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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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马列托主义者 2013-12-16 23:51
主观条件是一个问题
引用 赤旗 2013-12-16 21:50
中国低端行业的外资企业大量外移和内进,沿海工业地带反关厂保工资的工人抗争正在扩散,这些情况正在加剧,也反映了利润率下降的问题。(这不仅是中国国内资本家具体生产部门利润率下降的原因,而是整条生产链利润率下降)。外资企业已经负担不起今天和未来的中国人工成本,纷纷寻找替代的生产基地。而中国工人则变得变越来在意识上和实际环境中认识到,必须进行抗争。 (目前孟加拉已经成为继中国之后对欧盟出口服装的第二大国,即使在服装业最低工资也从原来的69美元每月上涨到100美元左右。)另一方面依赖单向投资的重型和基础工业的产能畸形过剩,如煤、钢、水泥等也意味着投资的效比越来越低下。工人斗争会逐步从低端的轻纺和电子向装备和高技术行业延伸。
引用 反毛者乃畜生 2013-12-16 18:03
好文章!站长多上点这样的干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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