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危机与革命

经济危机与革命

远航一号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在展望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的前景时，曾经说：“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其中前半句中，那个将要置资产阶级“自身于死地的武器”，说的就是资本主义经济危机。

            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以及政治经济学，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力发展与现存生产关系严重冲突的产物。资本主义制度的灭亡，归根结底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历史上是暂时的，只能够在有限的范围内容纳、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当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都已经发挥出来的时候，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再调和，就只有以社会革命（彻底推翻旧的生产关系并建立新的生产关系）的方式才能得到解决。

            但是，到目前为止，由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导致阶级矛盾激化进而导致社会主义革命，这一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设想，在现实阶级斗争中还没有得到过验证。自二十世纪以来，比较重大的、长期的、世界范围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发生过三次。第一次就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第二次就是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的世界积累危机。第三次就是2008-2009年的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以及自那时起延续至今的世界经济动荡和不稳定的局面。这三次大的经济危机发生之后，都没有产生胜利的社会主义革命

到目前为止，仅有的两次在大国发生的社会主义革命——俄国革命、中国革命——都是在统治阶级无力解决民族国家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生存和竞争地位问题的情况下，对外战争连续失败，进而导致国内矛盾严重激化，最后以“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的形式完成的。当然中国革命的胜利与三十年代大萧条有一定的间接的联系。

鉴于这样的历史事实，怎样评价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最终将导致社会主义革命这一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设想？在今天的条件下，这一设想是否适用，是否可以运用到当代的阶级斗争中来，特别是对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即将爆发的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阶级斗争形势的变化有没有指导意义，这些都是重要而迫切的问题。

经济危机与阶级斗争

如果简单回顾一下现代的世界革命斗争史和世界政治史，那么，在上述的重大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以后（所谓重大，就是经济危机严重到不局部调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积累的有利条件就得不到恢复），虽然还没有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先例，但是都引起了阶级斗争形势的重大变化。归纳起来，有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就是资产阶级加紧对工人阶级的进攻，提高剥削的强度，剥夺工人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获得的一些政治和经济权利，力图达到大幅度降低劳动力成本、并恢复资本积累有利条件的目的。

过去两年，在南欧各国资本主义危机爆发并加深以后，欧洲各国资产阶级就以“财政紧缩”为名大大加紧了对本国工人阶级的进攻。奥巴马当局应对危机的政策则可以视为资产阶级进攻战略的“温和版”。一方面，在危机以后，奥巴马当局动用万亿美元为银行资本家托底，保障了大公司利润的迅速回升。另一方面，面对现代经济史上罕见的高失业率，奥巴马当局无所作为，又以防止政府破产为名积极缩减公共开支，导致美国大多数劳动人民实际生活水平下降。

上世纪八十年代拉丁美洲的“结构调整”以及上世纪九十年代前苏联、东欧各国的“休克疗法”都是资产阶级通过进攻战略强行改变原有阶级力量对比、以重建资本积累有利条件的经典案例。

在中国现代政治史上，面对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前期持续的通货膨胀和贸易赤字（类似拉丁美洲进口替代工业化和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工业化失败前的症状），中国的官僚资产阶级向城市工人阶级发起强攻，在经历了九十年代的大规模私有化以后，建立了新的资本积累有利条件，确立了中国作为世界资本主义出口制造业基地的地位。

第二种情况，是在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后，虽然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在政治上没有有效的领导和组织，但是资产阶级也处于分裂和混乱的状态。于是，在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资产阶级内部，在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内部，都陷于持久的、错综复杂的混战，从而导致阶级斗争长期不能产生决定性的结果，资本积累的有利条件长期得不到恢复，而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方面也不能领导社会的转变。2008-2009年世界资本主义危机之后，许多国家都陷入了这种持久的、拉锯式的阶级斗争局面，比较典型的有埃及和乌克兰。

还有第三种情况。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经济危机导致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先例，但是也有这样一种情况，那就是，在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以后，阶级力量对比一度发生了有利于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变化，从而造成了社会主义革命形势或者导致了比较进步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政权。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智利曾经出现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可能性，后来因资产阶级军队发动政变、建立法西斯独裁统治并残酷镇压工人阶级而失败。1974年，葡萄牙爆发革命，一度也出现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可能性，后来由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力量的分裂而失败，此后在葡萄牙形成了较为稳定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

上世纪九十年代，拉丁美洲各国积极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导致劳动人民绝对贫困化、金融危机频繁爆发。在2001年阿根廷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之后，在拉丁美洲各国都出现了劳动人民运动高涨的局面。在此形势下，在拉丁美洲出现了委内瑞拉、厄瓜多尔、阿根廷等比较进步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政权，实行了一些有利于劳动人民的社会经济政策，在一定范围内损害了国内外资产阶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