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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慧生命的最后20 天

2014-4-23 22:04|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625| 评论: 0|原作者: 余艳|来自: 红色文化网

摘要: 这是1930 年10 月24 日午夜刚过的凌晨。月黑风高,天如锅底般黑,稻田里飘着带血腥的风,惊飞的乌鸦在板仓的上空发出“嘎嘎、嘎嘎———”的惨叫。而从后山逼下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八十多名队员,分成八个组,枪都顶上了子弹,拿刀的也举过了 ...

【报告文学】牺牲——杨开慧生命的最后20 天

作者:余艳 发布时间:2014-04-23 来源:红色文化网 
 

来源红色文化网:http://www.hswh.org.cn/wzzx/djhk/jswx/2014-04-23/25757.html

  引子

  这是1930 年10 月24 日午夜刚过的凌晨。

  月黑风高,天如锅底般黑,稻田里飘着带血腥的风,惊飞的乌鸦在板仓的上空发出“嘎嘎、嘎嘎———”的惨叫。而从后山逼下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八十多名队员,分成八个组,枪都顶上了子弹,拿刀的也举过了头顶……来人是民团局长范觐溪的清泰乡铲共义勇队,他们避开大道,从后山的树林往下板仓逼近。

  正朦胧入睡的杨开慧被几声夜鸟的惊飞闹醒。她紧觉地披衣下床,悄悄跑到前门,从门缝里一看,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我被敌人包围了。

  很快,前门被撞开的声音,荷枪实弹的敌人一拥而入。当敌人在杂屋里看到杨开慧,她镇定自若地蹲在炭火旁,一堆即将燃尽的纸灰还残留着点点红光,辉映着一张青春的脸。她从容地拨弄被加速燃烧的最后的纸屑,见盆里一切都化为灰烬的那刻,她站起来……

  “滚出去,我换衣服。”杨开慧呵斥着敌人,进入卧室关上门,边换衣服边盯着床后角,那里有她早些日子埋藏的秘密。那些不眠之夜记录的心曲,就安放在那墙洞里。亲人没发觉,敌人更不可能发现。

  当晚,范觐熙他们没敢走,把杨开慧关在板仓的杨公庙,重兵把守。来抓杨开慧的人,每人得了三块光洋、三斤肉。当天晚上,他们就在福临铺大吃大喝了一顿,第二天才把杨开慧押到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随即又转入长沙陆军监狱,押签上注明:

  政治重犯,女共党杨开慧一名,附小孩一名,女工一名。

  1 被捕入狱,大戏拉开

  抓了杨开慧还要抓孙嫂和小岸英,这是国民党湖南省主席何键特别交代的。

  何键对手下人吩咐显得很斯文:演戏不能只有主角没有配角。杨开慧是主角,顺便给她找两个配角一起来,这出戏才会好看。

  这一决定是毛泽东率兵二次攻打长沙撤离后,何键咬牙切齿定下的。

  跟毛泽东的红军部队打了几次交道之后,何键明白,要想一举消灭毛泽东的部队已是越来越难。那个人的部队就像变魔术似的越打越多,他知道,要想正面对付毛泽东,凭他一己之力是力不从心了。虽然,他何键的兵力远甚于毛泽东,问题是毛泽东不会乖乖地等着他来打,上次清剿井冈山就是教训。那次清剿井冈山,除了抓住了朱德老婆伍若兰,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在蒋委员长面前说得响的战绩。

  想着朱德的老婆伍若兰悬挂天心阁城楼上的头颅,何键自然想到毛泽东老婆杨开慧。

  其实何键从来就没有淡忘那个还在长沙周边的女人杨开慧。杨开慧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他手下的监控之中。他之所以没有轻易动那个女人,是还不到火候。何键明白,想要拿一个杨开慧来要挟毛泽东,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太知道,像毛泽东那样聪明的男人,不会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然而,现在的情形非比从前,何键突然想在毛泽东的女人身上作点文章了。那个让他颜面丢尽的毛泽东,他何键要是不能一礼还一拜,他就不是何键。既然毛泽东把他何键搞得有气不能出,不要说动毛泽东的女人,就是挖毛泽东的祖坟,他何键也做得出。

  何键牙一咬,动手。这次抓毛泽东的女人,要挟不了你毛泽东,让你也出出丑,也算出出憋了太久的我这口恶气。

  何键手下的得力干将、有杀人魔王之称的李琼带着几个训练有素的密探,不几日去了板仓。

  到板仓后,李琼才切实感觉到,抓杨开慧也并非简单,这个女人东躲西藏,还有众乡亲掩护,神出鬼没的,李琼差点没把那个范觐熙撤职。但是,杨开慧带一小儿出走,把老大、老二丢在家里,应该逃不远。即使逃远了,也会隔三差五回来看孩子,这是女人的本性。这天,他看到杨开慧家的烟囱清早冒烟,与往常他们观察的不一样,派人装着前去讨水喝,与杨开慧撞了个正着。于是,前后左右的道口迅速封锁。再看铲共义勇队才30 多人,不放心,又拐到西冲的仰山庙,把驻扎在那的清乡队召集起来,凑齐了80 多人,这才放心前来,定下后半夜抓捕计划……

  杨开慧被带到长沙警备司令部,再转押到长沙禁湾陆军监狱署,这里专门关押案情严重的政治犯。这天是1930 年10 月24 日,正是小岸英的生日。在昏暗潮湿号子里的第一天,杨开慧默默地为儿子岸英过了八岁生日。

  而这一天,何键穿着长衫,道貌岸然地在督办公署小礼堂举办庆功舞会。

  “诸位,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毛泽东的妻子杨氏、共党要犯杨开慧,已被拿获!”舞会上响起一阵阵掌声。当场还有城乡的地主土豪劣绅在一旁吆喝,“除掉杨开慧,灭了毛泽东,我们才有宁日……”

  一旁的国民党湖南省的政客全在显现他们的高兴:“捉了杨开慧,不但破获共产党的组织机关,还进一步掌握毛泽东的行踪,一举两得啊。”

  “何止是两得?抓了杨开慧、打击毛泽东,我们何督军立了一大功,蒋委员长能不论功行赏?他呀,升官发财的时候到了……”

  惶恐惊吓中的孩子在开慧的怀里睡了,囚牢中的第一个夜晚,杨开慧一直望着小窗外的月色。自以为可以坦荡面对这一天的她,却忧心忡忡、夜不能眠。把孙嫂和儿子捎带进来,是杨开慧始料未及的。她知道,敌人既然把孙嫂和小岸英抓进来,就一定有他们的用意和阴谋。敌人会借此玩什么花样?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最难过的一关将是敌人借儿子和孙嫂做文章。

  第二天,李琼叫人把提审的地方布置得很雅致甚至很温馨。这种环境跟杨开慧坐的大牢相比,自然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李琼当然是希望杨开慧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产生一步之遥的感觉。

  “此次,我们请你来,不为别的,只要你来对几句话,完了就送你回去。”李琼无非说要她交出三县边界中共党员名单。地下党在哪里?有些什么人?丈夫毛泽东在哪里?

  杨开慧心里就有了底,又顿生几许骄傲,说:“他在哪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围剿我苏区,在哪里打了败仗,损兵折将,毛泽东便在哪里。我从你们的《国民日报》上还看了些好东西,知道他领导了秋收起义,知道他上了井冈山,又知道他指挥红军,杀得湘赣军阀丢盔弃甲……你放心,我们是夫妻,是战友,是上下级,怎会没联系?我们的心连着心,心灵相通不要渠道就联系上了。可是,这是我们夫妻的秘密,会告诉你吗?”

  “住口!”李琼刚一出口又缓了缓,强压着火气,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你也够护着毛泽东的,女人从一而终,倒也是该守的妇道。只是有个问题我不明白,想必你也听说了,你那个亲爱的毛泽东先生,在井冈山已经有新人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从一而终,你觉得值吗?”

  李琼说完,把一叠资料丢到杨开慧面前:“你看看吧,你想从一而终的那个毛先生,好像并不稀罕你的从一而终,你看看这些资料就明白。我得说,你是个好女人,可是你这个好女人,别人不看好呀。你说,人家都没把你当回事,你又何苦要把人家当回事?”

  杨开慧一时哑然。她很想说点什么,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有那么一刻,杨开慧真想把那叠资料拿过来看,但她忍住了。她明白,这个时候,她得镇定,表面更不能乱。

  李琼又突然一笑:“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下次我们见面时,杨先生已经茅塞顿开了。”李琼说完就走了。

  杨开慧的眼睛在李琼转身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看了看那叠资料。资料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好像比从前瘦多了,杨开慧心中一阵酸楚。

  此时陪在一旁的狱警不耐烦地催了一声:“走吧,要看回去慢慢看,还可以一边看一边想。”狱警的话让杨开慧警醒过来,她知道,她在敌人面前失态了。

  杨开慧把目光从那张照片上收回来,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大牢中的杨开慧表面上看跟平常没有两样,但细心的孙嫂还是看出了杨开慧的异样。她问:你的脸色好吓人,他们对你干什么了?

  杨开慧哀婉一笑,什么都不说。孙嫂就不再问了。长时间的默契相处,孙嫂知道这个时候不必再多问一句。

  看着开慧倒头睡下,孙嫂明白,开慧肯定没有真睡。果然,一会儿就听见杨开慧的口中细如秋虫般的呢喃:

  堆来枕上愁何状……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吐着说着,两滴清泪从杨开慧眼中无声滚出……

  孙嫂心里就酸就痛。开慧肯定有事,还肯定跟她家先生有关。会是什么事呢?想着开慧在家常写这写那,那都是想先生写的,怎么没听她说放哪儿?

  三天后,陆军监狱署昏暗的审讯室,李琼第二次提审杨开慧。

  开慧这天穿的一件灰底带红格旗袍,梳着短发。她拖着脚链,牵着岸英,从容地一步步迈进审讯室。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上次给你留下的话题,想必有答案了?”

  杨开慧想都没想,脱口说:“我的答案就是,让我跟毛泽东脱离,别痴心妄想!”

  “好,你硬,你强……我看你什么都不说……来人———”

  李琼一个手势加一句长吼,从阴森森的边门里,冲出4 个如狼似虎的彪汉,扳倒杨开慧,只在瞬间就将她绑在长凳上。一根根像钢针似的长竹签,从她的指甲盖内插进去,顷刻间,开慧就痛昏过去了。

  8 岁的岸英见状哭得撕心裂肺,被两个牢狱抓着,突然,他挣脱束缚,一头扑在妈妈的身上……

  好一会儿,开慧被一桶凉水浇醒,她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儿子,大声说:“岸英,不哭!”小岸英从血水中爬起来,挺身站直强忍住抽泣,用紧握的小拳头擦去眼泪,望着坏人举起的竹签,还有竹签上那斑斑血迹,两眼喷着怒火,肚里憋满了仇恨,嘴里直喘着粗气。

  这时,李琼走过来,扭过岸英的头,细声问:

  “伢子,你爸爸在哪里?”

  “不知道!”

  “你撒谎!”

  “你才撒谎!”岸英学妈妈勇敢和坚强,毫不畏惧。

  李琼没见过8 岁的孩子这样的,很沮丧却又生一计,蹲下来“和蔼”地看着岸英说:“有人看见你爸爸毛泽东从后门回家,还给你们带了糖,陪你们玩……”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你们打我妈妈,你们是坏人,是强盗!”

  李琼横眉竖眼气歪了脸,“噌———”地站起来,几步又跨过去,把穿着长靴的脚踏在开慧躺着的长凳上,“杨开慧,毛泽东在哪里?你说不说!”

  开慧松开紧闭的嘴唇, 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呸!”她把那口血喷吐在李琼脸上。李琼气得大叫:“上刑,上刑!”岸英尖锐地哭声扑向妈妈。但马上,小岸英被拖出行刑室。

  行刑室里皮鞭声、木棍捶打声、泼冷水声和穷凶极恶李琼的吼声:“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给我往死里打!”

  开慧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李琼夺过打手的皮鞭,用它撑起开慧的头,咬牙切齿地说:“后面可真上大刑了,就你这娇弱的身子,受不了的。说了吧,你一个女人,这可不是简单的皮肉之苦。”

  开慧无力说话。李琼再吼:“说,毛泽东在哪里———”这时的开慧使出全力喃喃吐字:“毛泽东……他在我……心里……”

  “动———大———刑!”李琼歇斯底里……

  2 花样几出的多轮劝降

  大刑之后的杨开慧,身体极其虚弱,李琼多日没有提审她。杨开慧看着身边的儿子和孙嫂,在心里慌着。

  这天一大早,孙嫂和儿子都被带走了,杨开慧的心一下便提到嗓子眼。那种纠结之后的煎熬到了眼前,她不知道,那一分一秒是怎么过的。

  总算盼到两人回来。岸英一进牢门就扑到妈妈怀里哭,显然是被吓的。孙嫂失魂落魄的样子,身上有伤,却一直愧疚着落泪。杨开慧一看就猜出了八九分。

  果然如开慧所想,敌人威逼孙嫂,棍棒皮鞭她都眼不眨、声不吭,还说“穷人骨头贱,怕饿不怕疼”。敌人迅速接招:“你不怕肉疼,会怕心疼。你说我猜对了吗?”话未落地,隔壁传来小岸英的一声惨叫。

  孙嫂的脸色霎时就变了,破口大骂敌人是没有人性的畜生、丧尽天良的禽兽。可还没骂够,又是小岸英更长一声惨叫。孙嫂就瘫在地上,呜呜地哭开了,哭着求着,当敌人倒数着要开打小岸英的数字:“五、四、三、二”,无奈绝望中的她朝天嚎叫一声———“……我……说……我说……”

  孙嫂向开慧哭诉着说完,就连连说:“我叛变了,我对不住你,开慧,也对不住先生,对不住你们共产党。”

  杨开慧看着儿子被拧肿了的耳朵心疼不已,又看看孙嫂还不算太重的伤,哭笑不得:“孙嫂,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你叛变?你还能叛什么变?”孙嫂急急地说,“我真的说了,可能都是你们的秘密……”

  杨开慧知道,那个传信的交通站罗家铺子早被敌人破坏了,说了等于没说;去过家里的共产党,郑家奕牺牲了,廖配秋也躲避出逃了,都不是敌人想要的……但是,孙嫂一五一十说刑讯室里的事,让杨开慧眉头越拧越紧:敌人对孙嫂和儿子的动作,其实,仅仅是一次针对她的预演。她甚至明显感觉到,敌人是想借孙嫂和儿子提醒她,她将要面对的难关远远不止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开慧的确猜对了。李琼之所以不急于再提审杨开慧,就是想在提审前把功课做足。

  李琼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案子,何键那番话老在他耳边响:

  长沙18 位著名人士要求公开释放杨开慧;板仓一来就是几十个,两次来省里集体担保;南京、北京、上海,天天电报电话地压我。你们不知道的,还有教育部的一些名流,包括农垦部长、我家老爷子的挚友、杨昌济留日同学易培基老先生,电话直接打到我桌上,几乎是命令,要我尽快释放杨开慧……我他妈的都快被这些狗屁名流逼疯了,抓人容易放人难啦。不敢杀这个杨开慧,她还死不知趣,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就是抱着那个毛泽东不放,一心奔死去哦。哎呦呦,弄得老子吃不好睡不安呀。

  于是,何键特别交代:李处长,有句话我想提前告诉你,那个女人要是让我很扫兴,你也会让我很扫兴;那个女人要是让我很高兴,你也会让我很高兴———动点脑子,动武不行,攻心……

  李琼何尝不想让杨开慧就范,可他对女共产党员有种天生的害怕。在他的审讯经历中,他见过不止一个男共产党员在他的刑讯室里乖乖就范,但却未见一个女共产党员在他的严刑拷打下投降。他的手下曾经审过一个叫郑家奕的女共产党员,最后被折腾得两腿被打断、两手被抽筋、全身没一寸完肤,可她就是不供出她的同伙。

  这曾经让李琼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疑惑与迷惘:女共产党员到底是些什么人?在那些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意志与力量,可以支撑她抗住那些人间酷刑,甚至,承受对女性尊严的践踏与污辱。他记得,严刑过后,那个郑家奕已被折磨成一团立不起来的软肉。有那么一刻,李琼心中甚至生出一中难以言状的恻隐和敬意———因为,这让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忠贞与高贵。如果丢开敌对立场,他愿意这样的女人成为他们家庭中任何一个角色,并为此感到骄傲。行刑前,行刑队把瘫成一团的郑家奕用箩筐抬到刑场。那个箩筐是个新箩筐,是李琼特别交代买的。当时的李琼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矫情:非要特别给那个女人买一个新箩筐?

  从那以后,女共产党员不叛变的现象就成了他难以放下的研究课题。那种研究兴趣绝非仅仅缘于职业的需要,还缘于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某种情结。

  暂时没有再受刑的杨开慧自然不会因为没有受刑而感到庆幸。恰恰相反,对意料中的那一坎迟迟未来,让杨开慧生出某种难以言状的烦躁。她曾刺向李琼那番锥子样的犀利之词,其实就是想激怒他来得干脆点。

  这种貌似不合情理的想法,正合当时杨开慧的某种心态。

  在耳闻目睹那么多同志的惨死之后,杨开慧对自己曾经的东躲西藏已产生了难以言状的厌恶,甚至是羞耻。特别是自己的两位好友,向警予与郑家奕在牺牲之前所受的折磨,无疑对杨开慧产生了极度的刺激。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做她们的朋友和同志;她甚至觉得,有一天在另一个世界与她们相见时,她将无颜面对亲爱的战友。而现在,同样的考验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要让人看见,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共产党员。对即将到来的严刑拷打,杨开慧不但毫无半点畏惧感,甚至还充满了一种难以言状的迎接感和自罚欲。在这一点上,极度自尊的杨开慧与追求完美的杨开慧完完全全统一在了对信仰的忠贞上。

  但是,李琼好像并不急于对杨开慧再动刑。他已经两次武力征服不了这个女人,就知道,他已经不适合降这个人。于是,他把再劝降的希望放在了要求探监的人身上。

  在那些纷纷要求探监的人中,李琼瞄准了两个人。一个是李淑一,一个是王春和。不能不说李琼挑选的劝降人选用心良苦:李淑一作为杨开慧的发小和闺蜜,肯定在难舍中千方百计劝杨开慧回头,再引动心中一些莫名的感慨,李琼想要的变化没准就有了。

  至于那个王家大公子,李琼原来并不知道他跟杨开慧有什么瓜葛。李琼问他为什么想看杨开慧?没想到那个王家大公子竟毫不掩饰地说,他很喜欢杨开慧。李琼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哪里送来的这么个宝贝?这位衣冠楚楚英俊儒雅的大家公子,不知能否唤起杨开慧心中的某种追怀甚至追悔?

  首先跟杨开慧见面的是李淑一。她自然不是李琼希望的那种说客,但她想劝杨开慧走出牢狱是真的……

  开慧被铺以后,地下党派“同济布庄”的杨振湘护送向振熙老人去南京,找杨昌济的生前好友、社会贤达出面营救女儿开慧。向老夫人迈着一双小脚到南京,四处痛苦呼吁。章士钊总结上次营救杨开明失败的教训,与蔡元培商议,决定发动社会名流,打电报给何键,要求无罪释放杨开慧。章士钊年初曾经乘飞机到长沙,面见过何键。这次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何键的手上,接着,一个庞大的援救队伍,电函一封封飞向何键的督办公署。

  “督座,南京章士钊先生及国民政府教育部官员又打来急电。”副官刘立业报。

  “老一套,不要念了。反正在国人心目中,我何某人早已是杀人魔王。叫李琼。”

  杨开慧带到长沙,被敌人转换了三处监狱,二十天里五次提审受刑,最后关进设在司禁湾的长沙陆军监狱署。其实,何键抓着杨开慧,原本是要马上秘密处死的,杨开明事件是个教训。

  半年多前的1929 年底,杨开明武汉被捕转到长沙监狱,杨家上下派杨母向振熙找社会名流保释。但杨开明至死不写悔过书,最后还是壮烈牺牲……这回,杨开慧的名声更大,一批批的新闻记者、社会名流都插手关注。尤其是在国民党政府担任要职的章士钊、蔡元培等知名人士联合保释杨开慧,把何键搞得焦头烂额。

  李琼马上到了,前几次痛骂教训都无济于事,何键这次斜眼盯过去,冷冰冰地:“到现在,啊,都制不服一个女人。省内及上海、北京,还有南京,那么多的知名人士,纷纷来人来电保释杨开慧,你又找不到她通匪谋反的证据,舆论压力全压我来了,要你们有什么用,把我架火上烤?再弄不出口供,自己下台!”

  李琼耸拉个头,只差没瘫软在那儿。“该用的刑全上了,她身上早没一块好肉,再打就打死了。关键,这女人估计打死了也不会招。反正软的硬的都用尽了,不信,你换一个再狠的……”

  “去,叫戚家和来。”何键突然说。

  “叫戚家和?”李琼向来对这人深恶痛绝。

  “软硬兼施,攻心为上。”何键看出李琼的鄙视。其实,他也不想用这个反水的小人,硬挺着是太需要一条权宜之策。

  前些天,就是戚家和的提议,“让杨开慧交地下党名单,还不如逼她跟毛泽东断绝关系,这比杀了杨开慧更能瓦解地下党和动摇红军的军心。你想啊,毛泽东是三个孩子的家,儿子们不跟他姓,老婆离他而去,还有谁会跟着毛泽东走?毛泽东还怎能说得响、带得动?软刀子杀人,让毛泽东一口血牙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不愧是从他们阵营里出来的,了解共产党,就是能击中要害。何键当即采纳了这意见。也算是复杂问题简单化,把自己从高压的局势中缓解出来。…… ……

  戚家和来了,一听说要他去说服杨开慧,本能地往后缩。“督座,杨开慧不比别个,恐怕家和无能,家和无知,家和实在奈何不得。”

  “无知,还无能?嘿,戚先生客气了,戚先生有能,你是他们的同学、朋友嘛,同一个杨昌济教出的学生,有共同语言的,还是请戚先生去力争一番。”何键居高临下,带刺的话蔑视着:“戚先生向来和政府合作很好,贵党的省委书记、特委书记、特派员,都是在戚先生的帮助下才落网的。这回,劝一个在押的囚犯,戚先生怎么反倒不肯出力呢?唔———”何键的表情从鄙夷、规劝到威胁,戚家和忙退:“好……好的,家和去试试,去试试。”

  灰暗的女牢里,狱卒第一次对开慧十分客气:“有人请你吃饭,叫你的保姆扶你去吧。”开慧和孙嫂都摸不着头脑,边走还边嘀咕着。

  进到一个单间,里面很奢华,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开慧让孙嫂回去照看岸英,自己坐着等这个神秘人物。

  “师妹———”开慧顺着声音扭身后看,“你……”她怎么都没想到是———戚家和。

  戚家和殷勤备至地迎上来:“我来看你来了,来,来,喝杯酒压压惊。”看看开慧的脸色,戚家和详装笑脸说:“我们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大家推举我来看你,打通了好多关节才被允许进来。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想个万全之策,一定把你救出去!”

  “万全之策?救我?你不是专做把热血青年送刑场的生意?今天要救我出去,只怕这笔生意会亏本哦。”开慧一脸的蔑视加嘲讽。

  戚家和脸红一阵白一阵,还是厚着脸皮撑着:“师妹,我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唉,世道在变,人的思想也在不断变化的么。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浮生若梦,人生几何,谁都想活命啊。霞姑,我虽然和政府合作,可心里还惦念着过去的同志。”

  “谁是你的同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你这个———叛徒!”

  “骂吧,骂吧,准备要你骂的,骂完了大家轻松。”戚家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没那么便宜,戚家和,你欠下的血债,一定会用血来偿还!你———等着。”

  开慧不依不饶,还一副凶神恶煞斩草除根的样子,戚家和开始没耐心:“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像你这样,如此年轻,不到三十岁就做陪葬品?你现在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偏偏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不错,生命只有一次,你苟且偷生、卖友求荣是一次,共产党人为理想慷慨赴死也是一次!”

  “如今,有许多人要保释你,都是因为杨老师。”

  “住口!我父亲没有你这个学生!你没有资格叫他老师。”

  “噢噢,都是看你父亲的情面哇。何督办答应,只要你简单的声明,和毛泽东脱离关系,对外面应付一下,就可以交差,便放你出去。”

  “住口!让我和毛泽东脱离,与你出卖同志、出卖信仰有什么区别?我们夫妻好好的,不用你们干涉。”开慧怒气冲冲的样子,把戚家和吓得直往后退。但马上又出杀手锏:“开慧呀,你们真的好好的?装糊涂吧?毛泽东可是有了新人……你还死心塌地哟。”

  “放屁!捕风捉影,扭曲捏造。告诉你,我要求组织上派人照顾他,有错吗?借题发挥枉费心机。想污蔑也好、造谣也罢,杨开慧跟毛泽东永远———不离不弃!”

  “开慧师妹,你不要不听忠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就是离婚吗?当今社会到处都是,别人离几次婚,还都是为些芝麻小事,你这可是保身家性命。这割头可不是割韭菜,割了还能再长。生命只有一次啊!你只要点点头,马上就能自由,带儿子和保姆回家安居乐业……哦,再等毛泽东也不迟嘛。”

  “你就是靠这样欺骗、叛变,卖身求荣?呸,在我面前,永远行不通!”

  老讲不通,戚家和急了:“哎……呦,你怎么就死脑筋呢?你也看了报纸,你也知道形势。蒋委员长马上要向井冈山朱毛红军发起第二次反围剿,动用中央军二十万。而毛泽东的红军,充其量就两万人,那不是鸡蛋碰石头?我断言,现在的毛泽东是到处躲、只顾逃,说不定这两天已被击毙,都难说……”

  “戚家和!你这个畜生,你除了诅咒、除了叛变,就不会干一件好事。你……给我滚……”

  “师妹,你聪明美丽,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搭上性命等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不值得啊……”“滚———叛徒!走狗!滚———滚出去!”看戚家和还赖着,开慧使出全身力气,抓什么砸什么,盘碟碗筷砸得戚家和抱头就逃。边跑边说:“杨开慧,你会后悔的。杨开慧,你死去吧,死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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