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没有被击败”

中南半岛遗事（十七）

“我军没有被击败”

主攻方向的501连进攻受阻后，这时那些精选出来的尖刀班的突击队员发挥作用了，他们一边使用自动武器压制伪军的火力点和暗堡，还并且频频扔出手榴弹，一边将携带的高爆炸药放在那些固定铁丝网的桩子旁边，然后引爆。就这样，用8kg炸药炸开了前面3道铁丝网，可是他们也在伪军的猛烈火力下伤亡殆尽。后续部队仍然被堵住铁丝网后无法前进，尤其是位于突破口右侧的火力点里有1挺大口径机关枪没有在火力准备中被摧毁，其炽烈的火力给越军造成了相当多的伤亡。

情况万分紧急，越军115营营部下令预备队投入战斗！同时命令120重迫击炮和81迫击炮对伪军残余的火力点继续进行压制性射击。越军的1门57无坐力炮也转移到距离突破口较近的地方，使用直射击毁了伪军对突破口越军威胁最大的火力点。在伪军火力遭到全面压制的时候，1个越军突击队员悄悄地爬上去，用剪线钳将残余的铁丝网剪开，从而为越军主力打开了攻击A点的通道。501连迅速向A点的伪军连部发起攻击，其中1个排向突破口右侧进攻，突入了伪军的交通壕，并且沿着交通壕一路攻击前进，与伪军展开近战；另外1个排则向突破口左侧的交通壕实施突击，打算与另一路越军夹击交通壕内的伪军，并且切断核心据点的伪军与外界的联系。伪军依托残余的工事和掩体顽强抵抗，每攻下一个火力点，暗堡，甚至在交通壕内每前进1米都要经过激烈的战斗。

激战持续到4时45分，伪军的大部分火力点和暗堡已被摧毁，表面阵地也绝大部分落入越军之手。A点伪军一部在越军的压力下企图退向B点继续负隅顽抗，可是此时越军另外一个突击群505连的部队也已攻入据点，并且占据了B点两侧三分之二的阵地，对B点的伪军形成了夹击之势。A、B点伪军的余部会合后，见大势已去，不得不决心放弃据点，杀开一条血路向机场方向逃跑。在逃跑途中，他们遭到了早就埋伏在B点南面的505连2个排的伏击，伪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1人得以最终逃脱。（按照法国人的资料，全连的225名伪军只有1个班逃回机场）主攻方向的越军部队也将A点最终剩下的2个火力点的炸毁，毙敌13人。至此，1952年12月1日凌晨5时15分，越军占领了整个班亥据点。

随后，115营503连接手阵地，打扫战场，清点物资，把大口径高射机枪抬上高地，准备对付法军飞机，其他人修复工事，应付法军白天的反击。115营其余部队则退回山区休整。越军统计此战缴获2挺大口径机关枪，2挺重机枪，3挺轻机枪，2门60炮，1门75无坐力炮和弹药。击毙伪军117人，俘虏56人。越军阵亡19人，80人受伤。消耗120迫击炮弹32发，81迫击炮弹47发，57无坐力炮弹25发，60炮弹80发，共有37发炮弹命中目标。在得知攻克班亥的消息后，312师的师长黎仲迅下令用209团的部队接替165团115营坚守班亥，中国顾问董仁同意他的决心，认为如果能打开并且守住这个缺口，或许会出现转机。可是想象中的转机并没有出现。

比起班亥据点伪军顽抗到底的“硬气”，布红据点的伪军表现就差多了。308师的确是吸取了1周前的教训，进攻准备工作做得比较细致到位，在102团部队猛攻布红据点3小时后，守军投降。

法国方面的资料对11月30日夜的战斗描述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们声称2个据点遭到了越军9个营的部队猛攻。班亥据点是在抵抗9小时后失守的（11月30日晚8时至12月1日凌晨5时），可是根据越军的记录，115营是0时发起进攻的，战斗只持续了5小时。而且根据英文资料，进攻班亥据点的部队是312师141团。（题外话：越法双方资料误差如此之大，这也是极令人头疼的事情）

在占据了2个据点后，天已经快亮了，法国空军马上就要出动了，在此情况下，越军无法继续展开攻击，于是转入防御，准备天黑后再发动进攻。

吉勒斯上校彻夜未眠，一直在紧张关注战局，当从布红据点逃回的伪军抵达核心据点后，他就立即下令，天一亮就展开反攻，把越军打回去！按照他的命令，天亮后，从河内机场和近在咫尺的那产机场飞来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对丢掉的2个据点进行了空前猛烈的航空火力打击，而且核心据点的105榴弹炮也对2个据点进行了长时间的炮击。整个阵地被打成了一片火海，越军的表面阵地几乎完全被夷为平地，只能挤在早先伪军的地下掩体里聊以藏身。在空军的狂炸和大炮的猛轰后，吉勒斯上校把手里的预备队-------伞兵战斗群的部队派出去了，外籍军团第2伞兵营的2个连向班亥据点发起了猛攻，第3殖民地伞兵营则进攻布红据点。

越军顽强抵抗，怎奈表面工事几乎全毁，重武器也被法军猛烈的空地火力炸的所剩无几，只能靠血肉之躯和轻武器抵抗法军的猛攻。这是越军第一次遭到如此猛烈和精确的空地一体的火力打击，法军飞机就在数公里外的机场不断起降，甚至用肉眼都能看得见那些飞机在加油，挂弹，然后出击，可就是无可奈何。而且越军占据的高地面积很小，轰炸和炮击很快就达到了饱和的程度。先前为了打击法军低空飞机的几挺高射机枪在法军穿梭往来的机群面前简直就如同儿童玩具一般。209团死守了一上午，最终顶不住了，要求撤退，最终209团丢下300多具尸体后放弃了班亥据点，狼狈撤回山区。

12月1日晚9时，越军的大规模进攻又开始了！这次308师和312师还是各自进攻1个据点，这次选择了另外2个相对孤立的据点，PA21bis和PA26据点。312师的209团和141团进攻PA21bis据点，308师的88团和316师的174团进攻PA26据点。这次是以2个团的兵力进攻连级据点，兵力对比是压倒优势的约15比1，比起前2次的进攻，这次兵力上的优势进一步加大了。可惜的是越军压倒优势的兵力在法军优势火力面前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而且12月1日夜战，法军这次准备就充分多了，夜幕才一降临，法军的各个据点就开始发射照明弹，那产机场上的飞机也起飞了，这次是由法国空军的C47运输机充当“萤火虫”的角色，萤火虫整夜在空中转悠，不停地投放照明弹，将整个战场照的和白天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越军的行动完全暴露，进攻队形遭到了据点里各种武器的无情杀伤，企图对法军防御工事抵近实施爆破的爆破手遭到了法军的火焰喷射器的攻击，喷火手躲在暗堡里，利用交通壕实施机动，在机枪的掩护下，不时地对越军的攻击队形喷火。核心据点的105榴弹炮和120重迫击炮也不停地实施拦阻射击，在越军进攻的据点外围打出了一片弹幕。切断了越军突击部队和后续部队的联系，造成了越军的重大伤亡。

法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在战役最激烈的2天，大举出动，为守军提供24小时不间断的航空火力支援。在夜间，面对越军擅长的夜间突袭，法军出动了四引擎的空中怪物PB4Y来对付，这些大家伙航程特别长，可以在战场上空长时间地盘旋，而且载弹量和火力都非常惊人。而到了早上7时，“加斯科尼”中队的B26轰炸机就会准时接班，继续对那产据点周围的越军阵地继续进行无情的轰炸和扫射。当B26轰炸机上完早班后，从吉秘（Cat Bi）机场飞来的海军航空兵第9中队的SB2C俯冲轰炸机和第12中队的F6F战斗机马上就接踵而来，继续轰炸扫射越军的阵地和部队（这些海军航空兵的舰载机因为母舰“阿罗芒什”号进行大修，就转场到海防的吉秘机场）在这48小时之中，法国飞机轮番上阵，空袭几乎是一刻不停。越军部队在法军飞机和炮兵火力的联合打击下，伤亡惨重。

率先出击的308师的部队伤亡很大，顶不住了，不得不在天亮前就撤出了战斗。随后312师也退出了。312师的中国顾问董仁见法军已经巩固了那产的防御，且天亮后随时有可能对越军发起进一步的反击，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损失，他建议立即实施总撤退，同时把自己的意见向韦国青，梅嘉生做了汇报。他们同意了董仁的意见，同时文哥也觉得没法打下去了。同时西北战役的战果已经超出了原先的设想，也该停顿下来，休整一下了。越军总部随后命令部队停止攻击，撤出战斗。12月3日，顾问团发电给中央军委，报告了这个决定。12月7日，中央军委复电同意韦国青的意见。12月10日，西北战役结束。越军在西北战役中共歼敌1.38万名，解放约2.85万平方公里土地和25万人口。整个西北，除山罗省的那产和莱州省的北半部外，全部为越军所控制。自此，越北根据地更加扩大和巩固了。形成了广阔的战略回旋区域。

这里有3个关于越军伤亡的数字，一个是越军死亡5000人，被俘2000人（来自维基百科）；另外一个是越军死亡1544人，伤1932人（来自一个法国海军航空兵的网站）；还有一个是死亡500-1000人（来自The encyclopedia of the Vietnam War: a political, social, and military history）。第一个数字明显太高，很可能是战时宣传的数字，最后一个数字里500这个值太低，我个人认为越军阵亡1000-1500人比较靠谱。

那产攻防战结束后法军在检查越军的尸体和伤员

越军这次遇到了新的问题-----集团据点群，而且他们发现一向最擅长的夜战这次也不灵光了，法军准备了大量的照明弹，甚至出动了飞机空投照明弹来让他们的攻击部队在强光下暴露无遗。越军没有远程重炮（120重迫击炮的最大有效射程约4-5公里，105榴弹炮最大有效射程10公里），只能眼巴巴第看着那产机场法军的飞机往来穿梭，不断运来各种物资，运走伤员，而且机场边的105榴弹炮阵地和法军指挥部都无法使用120重迫击炮进行压制。 相反己方的重迫击炮阵地反而屡屡遭到对方的空炮火力压制。

总地来说，法国人虽然在西北战役一开始就丧师失地，可是至少有个比较令人满意的那产防御战作为结局，在惨败之余多少给了点法国人心理上的安慰。沙朗将军事后指出，那产的胜利使得越军进攻的老挝的时间往后推迟了4个月（这个判断接近事实），只不过他为另外一件事情大伤脑筋，由于超负荷的运行，地勤保养不足，法军飞机的状况非常不好，战役结束后，一半以上的飞机已经无法起飞了。12月，法国正式请求美国给予法国飞机在零配件和地勤方面的援助。现在囊中羞涩的法国人越来越依靠山姆大叔的支持才能把战争进行下去了。

对于这次战役的结局，双方的前线指挥官分别给出了不同的说法：

“我军没有被击败，只不过损失大了一些而已。。。”--------武元甲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被敌人压倒！我们守住了所有的阵地！支援的空炮火力的密集程度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简吉勒斯

不过在北京的胡伯伯对西北战役的结局可是非常不满！当时他刚刚从莫斯科归来，由于越盟这几年在中国的支持和援助下的胜利，使得胡伯伯在国际共运中的地位不断水涨船高（当然作为来自一个给天朝当了上千年属国的领导人，他很清楚知道该如何面对斯大叔这个国际共运的老大，按照赫鲁晓夫的回忆录，胡伯伯在斯大叔面前表现的无比乖巧，他在谈话过程中总是凝视着慈祥的斯大叔，眼神里透出孩子般的天真），这种谦逊的态度使得斯大叔对他刮目相看， 这次斯大叔的态度比起1950年初他第一次去克里姆林宫拜山时，改善了很多。不但恩准他参加苏共的19大（1950年的那次访问，胡伯伯连下榻的旅馆都没出去几次，内务部的同志们对胡伯伯的安全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而且在大会后举行的双边会议里明确表示，他支持胡伯伯把抗法战争进行到底！同时他也满口答应继续给予越盟“大力援助”（我们很快将看到更多来自斯大叔的礼物）。

当志得意满的胡伯伯在北京接到文哥的电报后，勃然大怒。虽然在大他12岁的斯大叔面前他表现的和一个孩子一样，不过对文哥他们胡伯伯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文哥这厮在关键时刻是不是又掉链子了！他觉得越军停止作战太早，还可再战，应该一鼓作气，拿下那产！12月14日，他以极为严厉的口吻致电越军总部和越共中央，命令他们立即重新组织进攻，对那产已被孤立的法伪军主力进行总攻击！勿使其逃脱，如不能一次歼灭，则可以分几次进行。同时胡伯伯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越军在不影响歼灭那产之敌的情况下，随便搂草打兔子，把莱州之敌也灭了。在前线的文哥收到电报后，左右为难，他明知道进攻根本没有把握，可是又不敢直接驳回胡伯伯的命令，生怕胡伯伯等下来个“雷霆怒，加于三尺”。在这种情况下，他找到了中国顾问团，请求他们出面向中共中央说明情况，然后由太祖出面再“说服”胡伯伯。

于是韦国清根据当时敌我情况电告中共中央军委，认为攻打那产无必胜把握，执行胡志明14日的电示有困难，提议胜利收兵，整顿后再战，争取雨季前在西北再发动一个战役，在北面肃清莱州外围之敌，在南面进攻老挝的桑怒，与奠边府打成一片，为继续开辟老挝战场创造条件。19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韦国清，指出：那产之敌困难仍多，人民军如能攻克，对巩固西北、解放老挝均很有利。但进攻那产不是立即就打，须经至少三个月的准备，具有攻坚能力和胜利把握时方攻歼之。就这样，在中共中央最终拍板下，西北战役总算是最终画上了一个句号。

1952年12月18日，沙朗将军在河内发布了一个令法国人悲伤的数字：自从1945年到1952年10月，共有90000名法国军人，外籍军团成员，北非军人在印度支那战争中死亡，失踪和受伤。随着1953年的到来，法国人面对的压力现在越来越大了。。。

第一部完

这是我[指原作者]第一次写这种长文，一开始只是一时兴起，资料都没怎么准备，在大家的推荐下才开始看了一些新的，更加详细的资料。使我可以在文章里加上许多细节。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及时指出本人文章错误的朋友。第二部我想等春节过完后再继续，预计有《寮国战火》，《奠边府》和《最后一战》等章节。在此期间，一方面是整理一下思路，一方面多收集些可靠的资料，尽可能减少错误，尤其是那些低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