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

我们上一次讲《共产党宣言》。这个讲法可能和传统习惯的讲法不太一样：传统一般是体会马恩思想，现在就是提出问题。我们一方面讲马恩当时的逻辑，资本主义为什么会灭亡，以及无产阶级为什么会成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那现在哪些实现了，哪些没实现。还有就是马恩逝世后，世界阶级斗争的一些情况。今天我们先讲一下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现实阶级结构，接着是外围、半外围、核心的概念。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一般会有哪些阶级呢？先从社会总产品出发：三部分，在扣除生产资料消耗和人口基本消费后，谁占有，谁使用剩余产品，很大程度上会决定社会经济体的性质。资产阶级统计经济总产值的指标，一般是国内生产总值。我们先看美国的情况：1、16%固定资本折旧，这是指经济运行中的固定资产每年会损耗一部分，经过比较长的时期以后，每年都有固定资本需要替换。2、工资和其它劳动收入占58%。3、利润、利息、租金财产收入占20%。4、政府间接税占6%，是对商品而非人的收入收的税。这是美国2014年国内生产总值的分配，是所谓的初次国民收入分配，不包括所得税。

和中国比较一下：中国2013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固定资本折旧13%，工资和其他劳动收入41%，利润和其他财产收入占28%，政府间接税占18%。这并不说明中国政府的规模特别大。中国的间接税比例大，主要由中国的税收结构造成。美国的直接税（各种所得税）占很大部分，中国政府则很少。如果我们把直接税、间接税、社会转移支付算起来，那和美国差不多。中国的直接税比例不大，说明再分配的干预比较低，对劳动人民不利。利润利息等是资本家的财产收入，剩余价值的一部分，资本家代理人的收入也是剩余价值的一部分。无产阶级的收入，则从工资和其它劳动收入里来。

在一个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通过直接或间接（如通过股票等方式，掌握资金）的方式占有生产资料，以剥削他人劳动来生活。还有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代理人，也是资产阶级的一部分。资本主义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利润。资本积累能否正常进行，取决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利润率。利润率即利润与投入资本量的比值，利润率大小对资本主义经济影响关键。利润率高涨，则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良好；利润率下降，则资本主义经济陷入危机，乃至引起更广泛的经济和政治不稳定。

中国资产阶级有多少人？根据数据，我们大概估算一下。目前城乡私营企业投资者约为2500万人，城乡私营企业就业1亿2500万人，那么每个投资者对应五个人，所以官方的私营企业投资者包括一些小业主。另一种方法大概估算一下，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约为60多万亿，全部固定资产的总数大概是180万亿。如果国有资产占其中三分之一，全部私有资本加起来是120万亿左右。平均每个资本家占有多少固定资产？假如每个资本家占有的固定资产是1000万，那么就有1200万个资本家，加上配偶，就是2400万人。大概中国资产阶级的规模不会超过人口的3%。

小业主主要靠自己劳动维生，一般直接占有自己在劳动过程中的生存资料，一般从事非农经济活动。传统马克思主义把小资产阶级当做一个主要的群体。但是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小业主数量渐渐下降，也在重大阶级斗争里没有突出表现。现在中国的小业主数量大概占劳动力总数的7%。资产阶级和小业主加起来，就是人口总数的10%。小业主的收入本身并不高，多数情况下与工人阶级相仿，甚至还不如。在城市中，小业主和无产阶级有相当程度的相互流动。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条件下，小业主作为半无产阶级，比较合适。注意：小业主与下面要讲的城市小资产阶级有重大区别，不再是城市小资产阶级的一部分。

中国农业劳动者的数量占30%，大概有两亿五千万。农民到底是什么阶级属性？传统马克思主义会把农民作为小资产阶级来理解，作为保守力量来对待。而列宁则提出工农联盟的问题。毛主席第一次提出农民里有无产阶级。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情况下，雇农是农村的无产阶级，贫农是半无产阶级。如今中国的农村劳动者，除了少数在资本主义农场工作的工人以外，有如下特点：1、农业劳动者形式上占有自己直接使用的生产资料，好像和小业主类似，但和小业主有很多不同；2、中国农业现在已经高度商品化，农业生产需要的投入，化肥种子农机，都需要从市场上购买，产品的绝大部分也是要在市场销售，农业已经高度商品化。为什么说和小业主不同：1、中国农业劳动者通过农业劳动收入，已经远远不足进行劳动力再生产、在农村生存；2、目前农村绝大部分家庭都有劳动力在城市资本主义部门从事雇佣劳动。所以中国的农业劳动者不应该被视为小业主，而是半无产阶级。

接下来是无产阶级：中国的阶级结构在过去二三十年发生巨大的变化。无产阶级的增长和扩大是突出特点，而且已经超过人口半数。农民工数量在2亿5千万以上，城镇单位和私营单位就业的人员有3亿左右，（扣除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那么中国的无产阶级大约有4亿5千万左右，占了人口总数的50%到55%。中国的无产阶级能不能完成马恩当时提出的使命，我们一方面在分析，也要在实践中奋斗。无产阶级的革命能否取得胜利，还取决于无产阶级所在国家的具体情况。现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无产阶级占绝对多数，但是没有革命。俄国当时只有400万无产阶级，也取得革命胜利。要分析中国无产阶级能否胜利，要理解中国资本主义的特点，以及中国在世界资本主义的位置。

今天还要讲的一个重点是城市小资产阶级。这是一个独特的社会群体，在现代意义上，城市小资产阶级主要服务于现代资本主义的正常运行。资本主义社会除了需要无产阶级提供雇佣劳动，还需要专业人士来协助资产阶级进行政治管理、经济管理、宣传意识形态，提供服务于资本积累的科学技术，还要维护资产阶级统治、镇压人民、对外战争等等。城市小资产阶级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职能，和脑体分工有密切关系，是脑体分工的延续。在历史上，上述这些职能往往是由统治阶级自己来承担的（比如古代的祭司、中国历史上的士大夫阶级等）。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这些职能的范围大大扩大了，因而需要大约占人口5%-10%的人来协助资产阶级承担这些职能。这样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大概包括：企业里的中低级经理、大学教授、工程师、中低级公务员、医生、律师、演员、艺术家、明星等等。这些人形式上是雇佣劳动，也不占有生产资料，实质上和无产阶级差别很大。因为这些城市小资产阶级承担对资本主义有重要意义的职能，服务于资本主义统治。资产阶级拿出一部分剩余价值来，作为“忠诚租金”，让小资产阶级比无产阶级有优越感，来维护资本主义统治。小资产阶级一般为资本主义服务，也接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但是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会有一部分无产阶级化。另，小资产阶级因从事脑力劳动，有较多闲暇时间，一定条件下可摆脱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束缚，从全社会的角度来看社会矛盾，所以有可能会产生革命知识分子，但这不改变他们客观的阶级属性。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中国左派传统断裂。本世纪初，出现新兴左派力量，现在有更多青年左派团体。背后的阶级基础是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矛盾，造成小资产阶级的分裂。现在流行的意识形态，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这种小资产阶级的分裂。如果光看成分，现在的左右派政治团体，主要甚至全部都来自城市小资产阶级。现在中国还不存在无产阶级政治运动。随着资本主义矛盾的激化，出现尖锐的阶级斗争时，中国的无产阶级队伍中出现大量有觉悟的积极分子，才会产生真正的无产阶级政治运动。了解小资产阶级，对中国现代和未来的阶级斗争有重大意义。

无产阶级斗争能不能顺利，除了看本身的数量和组织程度，还需要看资本主义的具体特点和在世界体系中所处的位置。接下来就是介绍资本主义的核心、外围、半外围概念，以及世界范围资本积累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