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斗争、经济危机和马克思主义——与阳和平同志再探讨

阶级斗争、经济危机和马克思主义——与阳和平同志再探讨

            阳和平同志撰写的长文“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起源”已经发表了。这篇文章，是阳和平同志为了批判以“现代世界的革命和反革命”为题的某马列毛学习小组讲座而专门撰写的。为了批判这组系列讲座，和平同志已经写了三篇文章。看来和平同志还会继续写下去，将有限的精力耗在不尽的争论中。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吧。

            为了写这篇文章，和平同志很用心，查了不少资料，编制了许多图表，专门设计了数学模型，正文以外，还不辞辛劳地逐句逐段点评。甚是辛苦。我的精力不如和平同志充沛，时间也确实有限，琐事缠身，就拣一些主要的问题扼要地谈谈我的看法。

关于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工

            阶级社会为什么产生？阶级社会存在的物质基础是什么？阶级社会消亡的历史条件是什么？这些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问题。了解马克思主义关于这些问题的观点，对于我们正确总结二十世纪社会主义失败的历史教训、探索新的社会主义胜利的道路乃至走向共产主义，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对于这些问题，本来，经典作家是给了明确答复的。那就是：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一定阶段，一方面，物质生产力的发展使得社会剩余产品出现并显著增加，另一方面，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仍然不得不用他们全部或者几乎全部的时间来从事生产必需品的劳动，而只有少数人能够从这种生产劳动中摆脱出来，得以从事宗教、社会的公共管理以及科学艺术等活动，于是就产生了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工。在这种分工的基础上，专门从事宗教、公共管理、科学、艺术的少数人得以将自己从事的本来是服务于整个社会的职能转变为剥削和压迫的特权，逐渐成为社会剩余产品的独占者。这便是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社会产生及存在条件的基本观点。

            这些基本观点，是马克思、恩格斯始终一贯的观点，是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明确阐明的观点，也为后来社会主义国家产生特权官僚集团并最终导致资本主义复辟的历史经验所证明。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上，从斯大林开始，官方马克思主义对于经典作家的一些基本观点采取了阉割、掩盖的做法，从而官方教科书（如关于“社会发展史”的教科书）很少谈关于脑力劳动、体力劳动分工的问题。尽管如此，经典作家这些基本观点的本来面貌原本是不难恢复的。

            和平同志先是否认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工是阶级社会产生的物质基础。经过反复讨论，和平同志总算承认“如果主讲人把 … 改为‘只要存在着[奴役般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强迫]分工，社会就不可避免地分裂为阶级’，我们就没有分歧。”阳和平同志说，我们所应该反对的只应该是“基于人际之间关系的生活所迫的分工”，而不应该反对“基于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自愿的分工”。据说，“只有通过专业化的，同时又是随着个人的特长和爱好进行的分工，人类才能克服这一矛盾。因而专业化必将是越来越细。”在第一次“商榷”文章中，和平同志这样设想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在自由人的联合体中，有的人就是喜欢从事体力劳动，喜欢种菜、养殖，有的人就是喜欢写作、编程。就像毛主席的五七指示那样，那时候的人们就会是亦工亦农，亦脑亦体，但是有主有副，只要所从事的工作不是谋生手段，而是兴趣和特长所在即可。”

            和平同志，你是历史唯物主义者，还是历史唯心主义者？如果你是历史唯物主义者，那么请问，人类社会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大的、重要的分工，有哪些不是由“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你所说的“人际之间关系”）所决定的，也就是说，是属于“生活所迫”。这不仅在阶级社会中是如此，在阶级社会以前的原始社会中，更是如此。原始社会中，人们按照性别和年龄而分别从事采集和狩猎的生产活动，不是因为兴趣爱好，而是生存的必需。

            在和平同志的共产主义社会中，据说，人们可以按照“兴趣和特长”进行自愿的分工，而且分工还“越来越细”。和平同志，人们的“兴趣和特长”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在一定的物质生产和生活条件以及社会关系中形成的呢？如果许多个人的“兴趣和特长”与社会需要发生了冲突，又怎么解决呢？如果全世界有一亿人喜欢种菜，而合理的社会需要只需要一百万人，这个矛盾怎么解决呢？如果世界上需要一百万人从事掏大粪的工作，而仅有一千人自愿报名，这个矛盾又怎么解决呢？

            和平同志，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第二部分第四章中下面的论述：

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的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历史对立，都可以从人的劳动的这种相对不发展的生产率中得到说明。只要实际劳动的居民必须占用很多时间来从事自己的必要劳动，因而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从事社会的公共事务——劳动管理、国家事务、法律事务、艺术、科学等等，总是必然有一个脱离实际劳动的特殊阶级来从事这些事务；而且这个阶级为了它自己的利益，从来不会错过机会来把越来越沉重的劳动负担加到劳动群众的肩上。只有通过大工业所达到的生产力的大大提高，才有可能把劳动无例外地分配于一切社会成员，从而把每个人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使一切人都有足够的自由时间来参加社会的理论的和实际的公共事务。因此，只是在现在，任何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才成为多余的，而且成为社会发展的障碍；也只是在现在，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无论拥有多少“直接的暴力”，都将被无情地消灭。

            和平同志，你同意不同意，阶级社会消亡的前提是“把劳动无例外地分配于一切社会成员［无论他们爱好与否］，从而把每个人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使一切人都有足够的自由时间来参加社会的理论和实际的公共事务［同样也无论他们爱好与否］。”如果不是这样，不难设想，社会的少数人会以自己拥有管理社会的“特长”为借口（既然是专业化并且还越分越细，他们的“特长”自然就更加难以替代），并且他们对于“治人”而不是“治于人”自然是“爱好”的，从而将社会的大多数成员排斥在“社会的公共事务”以外；而社会的大多数成员不仅只能满足于体力劳动、物质生产劳动的“特长”，并且既然已经越分越细，在本“专业”之外，怕是也没有什么别的“特长”，从而除了“爱好”已有的“特长”以外，恐怕也不便再有别的爱好。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防止那个拥有管理社会的“特长和爱好”的特殊阶级，不为了它自己的利益，而“把越来越沉重的劳动负担加到劳动群众的肩上”呢？二十世纪社会主义国家历史上的官僚特权集团，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