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武局长的委屈

     郑立武局长的委屈

                       汪北泉

一

2016年新年以来，接连不断地听到英山地方的好消息。荆楚网上报道，英山反腐出现大动作，有十一位官场小苍蝇被立案审查，其中，就有教育局的前任局长刘会理。对于期盼英山教育有所好转的笔者，很感动。英山官场的水有多深，贪腐有多厉害，作为地方人士，大家都是清楚的，人们奔走相告，认为英山县委总算干了点实事。这期间，无意听说教育局郑立武局长被免职，另有一说是辞职。时间是新年之后的一周之内。这对笔者又是一个震惊。郑立武才上任三年，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就下了呢？这其中必有缘故。带着这个问题，我走访、请教了退休老师蔡佑荣先生。蔡老师退休之后，乐于为英山教师维权，他是不成组织的退休教师维权协会的负责人，2010年8月底，退休老师一起到北京上访，笔者是自告奋勇为他们带路的，我们一起在北京南站的青年宾馆里，午夜十二点半，就被破门而入的黑保安一网打尽。当时英山政府的驻京办秦多武局长，将我们十三位英山老师（其中一位是老军官吴新远先生。）请黑保安用囚车押回地方公安局，连夜审讯。我们上访未遂。曾经共过患难，算是战友。果然，蔡佑荣老师告诉了我，退休老师们写的上访材料终于被上级领导看见了；英山地方政府认真对待了，因此，才有前教育局局长刘会理的被立案审查。我很惭愧，未能替他们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他几次打电话，要我给省委巡视组送上访材料，我先到省委巡视组的办公地点侦察，在县农业局门口徘徊，还是不敢走进去。因为巡视组主要工作在于县委四大家的政治路线，对社会大面积的普通贪腐，不愿意或者没有精力查处。更由于省委巡视组的接待人员全部是地方纪委的工作人员。他们与英山各行各业的机关是血肉相连的。人尚未离开，单位就早已知道。于是，我就没有为退休老师们投送材料。但是，我依然为他们高兴，与蔡先生一起共庆胜利。蔡先生也说到郑立武局长的委屈。我很惊诧：郑局长居然感到委屈？是的，郑立武局长感到委屈。于是，他娓娓道来，2015年12月6日，郑立武局长亲自登门与蔡学荣老师恳谈，那一天，从下午两点多，一直谈到五点多才离去。陪立武局长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位，其中一位，是南河教育站的站长。后来得知，郑局长上午到了草盘大屋村萧同璧老师家，与86岁高龄的萧同璧老师谈他的委屈。蔡佑荣老师细说上访材料，并不是他执笔的。他的手残废，不方便书写。他召开退休老师开会，由几位退休老师一起商量写的。对于上访材料，退休老师们在开会时考虑再三，落款为：全体退休教师。决定联系电话就留德高望重的萧同璧老师的手机号码。原来如此。教育局于是顺藤摸瓜，找到草盘大屋村的萧老。萧老认真聆听了局长的委屈，也坦诚地表明了他与英山退休老师的态度。听了蔡佑荣先生的一席话，我更加感兴趣。于是，我将蔡先生的谈话视频记录。他的上访材料只有一份，也拍照记录回家。现在，那一天的视频采访与上访材料，一起发表在我的博文前后，希望与英山教育的好事者一起分享。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很有顾虑的。笔尖从来不是剑尖的对手。曾记得2010年8月底，我与英山退休教师被从北京连夜押回英山公安局。我们都感到坦然。上访是我们的公民权利，何况我们上访未遂呢？黑色的依维柯将我们拉到英山公安局，我们犯了什么法呢？后来得知，随后的分头审讯，各乡镇的教育负责人将退休老师领回本地，（好像没有领导的带领，退休老师就不能走回家似的。）严加看管。一个上访退休教师由本校三位教师二十四小时监控。各位退休教师所在的单位都被罚款5千元。笔者呢，审讯我的大队长闭口不提进京上访的事，而是说我写到的博客涉嫌诽谤。但是，又不想提起公诉，经过法庭审判，就将我送进海子沟关十五天。王大队长安慰我，如果错了的话，可以申请国家赔偿。我至今还保留了当时的行政处罚通知书呢。笔尖是斗不过剑尖的，但是，历史毕竟是由笔尖书写的。我是惯于表达的落魄文人，不写手痒。写作是我的权利，监督政府是公民的责任。英山公安局与我并无任何过节，乡亲王大队长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没有当时的教育局姜文格局长推荐，没有当时的英山县委书记杨良峰授意，英山公安局是不会对我下手的。而今这些权力者在哪里呢？

                              二

新年伊始，天气阴晴不定。总算碰上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我到学校去。远远地看到校门里面的大樟树底下，几排长椅上，东边坐着面白发黑的沈郎。沈郎小年轻，四十不到，美风姿。我们打招呼。而背对着校门的是一个肥厚身躯的老师，身体一动不动。我很好奇。上前细看，原来是我的同班同学、学校校长陈喆。老同学须发斑白，面色黑里透红。他不打招呼，肥胖的身体动也不动，只是眨巴一下眼睛。我瞅了瞅他，竟然也说不出话来。原来舌头都呆了。我说，怎么舌头也呆了？话也不晓得说一句。沈郎说，是呆了。我们都笑了。二零零七年四月，我不知天高地厚地与他拼过酒量，被他打趴了。这个成为我们同学中的历史记录了。陈喆动了动身，我开始与他闲聊。今天是局长履新，第一站到我们学校。有什么风采？说得我听一听。陈喆说，不说。怎么不说？不说。说了你会写出来的。算是老同学理解我。

他起身了。我们一起穿过两幢高大教学楼之间宽大的操场，到校长办公室去。陈喆低声、急促地忠告我，不能与普通老师说话。哦？有这么严重！我说到最近教育局的人事变化，郑局长被免职了。他说是辞职。并低声嘱咐，莫说，莫说。二零一零年九月我回到学校，郑国安校长安排副校长陈喆看守我，命令我不能私自出校门。出校门要陈校长批准。我当即毛了？我犯了什么法，居然不能出校门？谁个拦阻我我就揍谁！其实，一切都是笑话。不过是教育局为了防范我继续上访，精心安排的。此后风平浪静。我几度再到北京，也没有跟踪、监视。

我与校长陈喆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上面摆了一盘金黄的小橘子，一盘红富士苹果。陈喆校长请我吃苹果。我坚决不吃。太冷了。只是吃了几个小橘子。一头白发的陈涛校长过来转了转，就走了。我与陈喆聊了几句，也就与他分手了。后来，再与几位校长闲聊。对于教育局郑立武局长的委屈，我们也私下展开了谈论。校长也说到郑立武的委屈。他认为，郑立武自从二零一二年任职以来，他对英山教育是有功的。主要有如下三点：

一、英山教育在郑立武任职的期间（二零一二——二零一五年）英山教师的工资、福利翻了一番。这与郑立武局长维护、争取教师的权益是分不开的。

二、英山教育的硬件建设有了很大的发展。每一个建设项目都是投标竞争的。从而极大地避免了人情与腐败。

三、教师进城得到了大力改变。郑立武局长上任以来，凡是农村教师调进城区，一律采取考试的办法。谁个考得起就谁个调进，比较几十年来的人情送礼调进城的历任局长做法，郑立武局长是做得相当好的。

应该说，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事实该如何看待。郑立武担任局长期间，教师的工资的确获得大幅度的上升，这是中央政策的缘故，更是英山县委的努力。郑立武局长至少没有拒绝。他担任局长，这是他的责任之一。而教师工资的上升，主要是长期极度贫困，远远在整个黄冈市教师工资最后的低起点的缘故。二零一一年与二零一二年间，教师的工资之低，甚至难以生存，先有三门河中学初三数学教师伍淑轩跳楼自杀，后有石头咀镇教育站语文教研员跳过石公路旁的小桃花冲水库自杀。此后，更有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罗田教师的大罢课，影响全国，英山一中教师闻风响应，标语与条幅已经准备好了，被郑立武发现及时制止了——这些因素，直接影响了英山县委对教育的态度。至于郑立武局长维护教师的工资与福利方面，应该说还是有可能尽了他的职责。（他的亲族之中，至少也有四位是做教师的。）但是，在郑立武局长的任上，教育局的所谓勤工俭学公司，自前任局长姜文格开始的全面垄断中、小学日常用品的盈利模式并未被他果断地改正。在他的前任因为虚报学生人数被罚款一千六百万之后，郑立武所在的教育局虚报学生人数并没有完全消失，相反变本加厉。至少在二零一二年笔者调查的时候，各中、小学的虚报学生人数，套取国家补助的违法行为，仍然是有系统、有指导、大规模地进行的。根据笔者的暗访，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八日，笔者暗访获得东河的消息：草盘中学五百人，上报八百余人；雷店初中七百人上报一千二百多一点。草盘小学虚报一百余人；二零一三年一月三十日，西河某学校全校学生人数八百零六人，该校给教育局上报二千四百余人。虚报一千余人。红山中学虚报了二百余人。这些资金一份未进入该学校。该校虚报学生人数，属于半公开状态。郑立武领导的教育局曾专门派人进校指导。他们说，虚报的学生人数不可太高，引起上级领导的怀疑与警觉；太低也不行，获得的经费太少。（这些谈话我有录音记录无误的。）而南河学校虚报的学生人数，同样厉害。南河中学校长办公室主任王新腾老师，为此写了一篇博文，三天就被删除，教育局还派来四位领导到校做工作。笔者的一位朋友说，南河学校虚报学生人数是对倍的翻。话音刚落，另外一位老师愤怒地反驳：我校一百八十人，翻成五百多人，是对倍吗？（这是二零一二年八月十七日暗访获得的资料。）而且这个补助款，并没有进入各虚报学生人数的学校，而是在各乡镇教育站与教育局。十余年来，英山教育局历任局长一直虚报学生人数，套取国家资金。其金额高达数亿之巨。这个钱，并没有一分用在教师身上！因此，笔者认为，郑立武局长并没有站在教师立场上为教师，谋福利，相反，还是继续千方百计地盘剥教师与学生。用农村家长的说法，就是吃学生，吃老师。

其二、教育局的投标项目，比较以前可能有所改进。不过笔者掌握的是，所谓投标，尽管有独立的审计参与，但是仍然可以做手脚的。历任教育局局长与全县各中小学校长都醉心于校舍的建设，其实，除了套取上级的教育资金之外，就是一幢教学楼，承包商送给学校校长的金额是10%左右。没有这个潜规则，建筑商就是做好了校舍，也拿不走建筑工程款。因为还有质量验收与付款，校长没有点头，建筑商是不可能抢学校的会计室吧？近三十余年以来，英山县四境之内，中、小学校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与校长的贪腐是紧密相连的。许多学校债台高筑，靠借贷为生，就是学校是国家的，校长们仗着这一点，大量从银行贷款建设与送礼。反正学校是不会被封门的。而校长的工作受到教育局的好评可以高升，或者可以调走。留给下一任校长收拾烂摊子吧。况且是套取国家划拨的资金，并不是教育局自己筹划的教育投资。英山四境的学校完全可以说美轮美奂，光彩照人。至于在更具体的内幕上，笔者没有什么证据，不便多说。

更值得思考的是，所有进城教师都是考试进来的。非但无功，而且还有大过。相比较前面几任局长，接受教师送礼得以允许教师调动进城区，不收财帛的考试似乎特别公平。我认为同样糟糕的有如下几点理由：一、我们教师大部分都是毕业于全国各地高校。许多人都是经过严格的考试培养出来的。相对而言，这些高校有多年的教科研水平，有学术含金量。这样的考试还不是特别靠谱。而英山教育局动辄对各位教师考试，请问，是谁出的试题？有多少学术含量？你郑立武读书不精，只是一味羞辱老师！况且，身为教师，早已经不是完全依靠学科知识就可以完成教书育人的任务的。更多的是，多年的教育经验。这些经验并不是一份试题可以考出来的。郑立武所代表的英山教育局，完全没有学术资格出题对教师称斤论两。退一步来说，考进来的老师，取得多少突出的教学成果？也来谈考试吧，城区这十几年考试在黄冈市排名几何？一中在全黄冈市处于什么位置？二、制造城乡教育对立，歧视农村，歧视农民子女的教育。英山四境之内，仅仅四十余万人口，一千四百九十九平方公里。英山教育局偏偏要将城区与农村的教师资源形成优劣对比。让城区学生教师水平高，待遇优厚。让广大乡镇中、小学教师水平低，甚至无教师愿意前往任教，待遇差。至少在英山形成这样一个看法。城区教师水平高，农村教师水平差的印象。这样，农村教师想尽千方百计调进城去来，而英山地方党政干部、教育局干部亲属，其中当教师的，都心安理得地在县城任教。教育局因为肩负教师调动的权力而自肥。城乡教育要均衡发展，这是一个人的良知，也是政治。（当然，这是前面几位局长一起形成的。）但是，深感委屈的郑立武局长，你并没有想法改变这种局面，而是继续地发展这种倾向。你的阶级立场与教育观念带没带一点平等思想？三、农村教师调动进城，教育局设计的是考试方案。那么我要问的是，那么多教育干部，如校长、付校长之类调动进城区，也是考试吗？那些从东河下来的，从西河下来的副校长们，哪一个参加过考试？他们不是完全脱产的校长，每一个人都担任了一门课程。他们主要还是教师。在初、高中阶段，任何一门课程，都是要教育教学水平的。这些人就完全不必考试了？只是教师调动就需要严格考试？这样完全区别学校干部（有些甚至连副股级都不到，称作干部实在不好意思。）与教师的做法，是郑立武局长的对教师的歧视，是他身上的特权思想作怪。由此，笔者以为，郑立武身为教育局局长，武断地区分好老师与不好的老师，而将教育干部采取直接进城区的做法，我觉得，郑立武并不懂教育，也不懂政治。虽然他善于逢迎，谄媚权势。当然我知道，你在一中任生物教师多年。但从这个进城考试方案的设计来看，你是一位平庸的教师，不称职的教育局长。你在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上一直误尽英山人民子弟。由此看来，你是大贪官郑道良选拔上教育局局长这个位置的，就不奇怪了。

2016年2月3日。

(责任编辑：新愚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