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50年代，那时候中国大部分地区都还在闹饥荒，而日本已经开始迈入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大量的工薪阶层开始出现，郊区出现十分现代化的住宅，国民收入开始倍增。然而，贫富差距也在逐渐扩大，并不是所有人的日子都这么好过。 50年代适逢日本能源产业转型的时期，廉价的石油开始逐步取代占主导能源地位的煤炭，许多开采煤矿的矿山面临着巨大的困境，于是开始了裁员的计划。数以万计的煤矿工人面临失去饭碗的风险，于是他们在工会的领导下发动罢工，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其中很典型的例子便是三井矿山的两次罢工。本篇将讲述三井矿山的第一次罢工。 三井是一个大财阀家族，经营的产业有银行、证券、房地产、开矿、造船、化工、石油等，二战后解体，不过后来在日本的工人运动兴盛的时期又莫名其妙地被重组，现在依然有很强的影响力。当时拥有全国六个矿区的三井矿山就是这个大财阀旗下的产业之一。 三井矿山的两次罢工，一次是在1953年，另一次是在1959年，均是在工会的领导下进行的。三井矿山的工会在1946年才成立，其实它是二战后美军在日本施行的一系列民主化改革政策的成果之一。尽管成立时间短，但是它的影响力可比今天的工会大很多。当时工人的入会率超过80%，而工会也是真心实意地考虑入会的工人的利益。 1953年的罢工即是一个铁证。 因为采煤业的衰落，三井矿山就想法设法精简职工，经营者提出了在全国六个矿区召集5738个退休者的政策，如果达不到这个数目，就提供一些退休金和退休后的就业安排等优惠条件，想要劝退员工。不答应的话，就直接遭解雇。 当时仅有少数人愿意辞职，于是公司就直接解雇了2700人。针对这次解雇，三池工会带领矿山的工人们进行了全天24小时的罢工，公司受到重创，于是在11月撤回了解雇通告。 这次的工会斗争也被称作”没有英雄的113天斗争“。从此以后三池工会也开始转型成为一个富有斗争精神的工会。 除了抗议解雇之外，工会也为工人们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当时，在矿区工作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做事务性工作的职工，他们都住在2层楼的独立住宅里，有独立的浴室，而在矿区工作的工友们则是住在五户人家共同居住的简陋住房里，职工的工资是矿工的1.6倍。而且，职工们在称呼矿工的时候是不加敬称、直呼其名的。在十分重视礼仪的日本，人际交往中直呼其名是不可思议的，要么是因为两人关系很铁，要么就是对对方有明显的轻视。工会在关注工人们切身利益的同时，对这些隐形的不公也在“穷追猛打”，毫不怠慢。 正是这种斗争精神吸引到了很多矿工加入到工会，但同时也引起了一些业界的恐慌。 日本毕竟是资本主义的社会，当时很多人觉得工会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有朝一日，日本也会发生社会主义革命。 这样的担心今天在我们看来似乎十分荒唐，但在当时的日本，这种的想法可不是空穴来风。当时偏向社会主义思想的政党左右派统一，力量不断壮大。另一方面，反体制运动在很多国家都很兴盛，日本国内的反安保运动也是如火如荼，反安保运动失败后，甚至出现了一个主张建立共产主义的赤军派，他们的领导者十分推崇毛的理论，因为信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农村保卫城市，武装夺取政权”常常跑到周边城市的深山里进行射击的训练。当然啦，他们马上就被警察消灭了。 恐慌的工业界的资本家们就使尽浑身解数来削弱工会的力量。支持三井矿山的经营者与支持工会的劳动者形成了两大对立阵营。1953年的裁员计划失败后，三井矿山的经营愈发困难，因此矿山的经营者决定重启裁员计划，第二次的罢工便拉开了序幕。 1953年的罢工让工人们保住了自己的饭碗，6年之后，形势却变得更加艰难。1959年8月，矿山再次提出裁员，同时也想借这个机会削弱工会的影响力，把那些积极的工会活动家从职场上排除出去。对此，工会当然要进行激烈的抗议。日本劳工运动史上最大的斗争就此开始。 三井公司跟工会交涉失败后，就直接用直升机在工人住宅区上空派发解雇通知，到了1960年1月，公司直接将工人关在矿山门口，设置路障拒绝工会成员进入。一旦停止生产，公司一定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这一点，决策者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工会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提出了无期限的罢工口号。双方这样僵持了很久。 因为斗争的时间拉得太长，很多工人的生活出现了困难，工会开始分裂，一方认为如果就这样把公司击垮的话，那他们就没有可以劳动的地方了，也就不能维持生计。三井公司注意到了这部分人，于是就在背后默默地声援和培育这一方。而另一方则坚持进行彻底的罢工。 3月15日工会召开了临时中央委员会，包括矿工的家属在内，有1万多人参加。反对罢工的那一方在会上批判工会指导部的方针是“阶级斗争至上主义”，要求终止罢工，但这并未被接受。于是这部分人在几天之后就很霸气地重新组建了一个新的工会。 公司于是就顺势解除了对新工会成员的封锁，准许他们开始工作，公司心里打的小算盘是：新工会的工人既能为公司创造利润，又能对还在进行罢工、无薪水可以领的旧工会成员造成一定的压力。旧工会看穿了公司的意图，就想法设法来阻止新工会成员开始工作。于是就在矿区的正门前缠起织纹布来阻止矿区的开工。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新工会的成员很顽强，他们在晚上偷偷越过屏障去开工。在被发现之后，原本同源的两方开始了激烈的街战。 事情马上就传到了全国各地。很多人认为冲突的责任在于首先发起袭击的旧工会，对旧工会的批判声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可是第二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从而又扭转了局面。 当地的黑社会袭击了旧工会，出现了很多的负伤者，一名成员在这场袭击中身亡。旧工会从几天前和新工会的的群战中反省到不应该手持攻击人的武器，于是在被暴力团攻击时，几乎所有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尽管公司强烈否认和暴力团的联系，但是舆论还是一下子转向了支持旧工会抗争的一方。 是年6月份，国会批准了安保条约，那些反安保的人失去了斗争目标，于是转而三井支援这里的罢工。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人高达30万，这次的罢工斗争真的是扩展到了全国。 新工会的成员打算重新进入矿区工作。旧工会就去占领储料区，没有储料区，新挖掘的煤炭就不能被运输出来。这种做法既避免了直接的肢体冲突，又成功阻止了生产的再开工。在这种情况下，公司想了新办法：向法院申请要求旧工会的成员撤出对储料区的占领。7月份法院认可了公司的诉讼要求，勒令旧工会在7月21日之前必须撤出对储料区的占领。 旧工会提出要死守储料区，过了法院限制的期限依然没有撤出。于是法官请求警察的支援。为了预防警察的强制进入，工会成员结成了部队，在储料区周围挖了深1米长50米的战壕。一旦警察突击进入，工会就打算将汽油倒进壕沟将之点燃。而这时从全国赶来支援工会的人也编成了部队，每天进行战斗的练习，以备与警队发生直接冲突。 而此时，福冈县的警察也找来了支援，共集结成1万人左右的部队，并装备有装甲车、放水车和直升机等，决定在7月20日早上突击进入储料区。 工会的成员和许多警察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20日早上两点，警察开始出动了。一旦发生冲突必有死伤者出现。因为7月18号刚刚新成立了池田勇人内阁，如果在新内阁成立之初就有这样的事件发生，民众会更加不满，内阁恐怕也得更换。当时的首相十分紧张，召集了劳动大臣以及中央委员会想办法来调停冲突。在20号的凌晨三点多，终于说服了僵持很久的矿山董事长和工会的会长，让他们无条件地接受了调停。一场大的流血事件得以避免。 这次罢工有两个成果：撤除解雇通知；给愿意退休的员工们的退休金上每个人加2万日元。尽管如此，参与罢工的工人们在后来的采访中认为自己是失败的一方。罢工之后尽管可以继续留在矿山工作，可是也是受尽排斥和白眼。在斗争刚刚结束不久，三井矿山出现了一场粉尘事故，死亡人数将近500人，尽管有些受伤者很幸运地存活下来，但他们中的大多数终其一生活在意识不明、记忆丧失和精神障碍等后遗症之中。这是战后发生在日本的最大的一场矿山事故。在1997年3月，三井矿山走到了末路，自动关闭了矿区，可是新旧工会并未解散。 三池斗争讲述了一出被产业构造变化所愚弄的工人的悲剧，工会在斗争中也一直贯彻“守护工友的职位是工会的使命”这一原则，这也引导我们思考劳动者的尊严。可是时代已经改变了，像三池工会那样的的工人运动已经不存在了。日本记者池上彰在自己的书的章末这样总结道。 参考书籍： 池上彰：『そうだったのか！日本現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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