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运动和无产阶级意识发展的几个阶段

2016-8-13 09:52|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878| 评论: 7|原作者: “夏尔·沙兆登”

摘要: 从战略上讲，无产阶级的进攻才是有历史的推动意义，以往的阶段斗争无非都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下进行的，对于无产阶级是积蓄和锻炼，对于资本主义却是使他走向“完美”。但是，没有这种积蓄和锻炼，无产阶级就没有真正的进攻，也就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工人运动和无产阶级意识发展的几个阶段

2016-08-12 夏尔·沙兆登

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共产党宣言》

只要存在着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只要存在着雇佣劳动制度，就避免不了资本家与工人的不同形式的斗争，也就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工人运动。工人运动不是一开始就是波澜壮阔的，随着工人的无产阶级意识的发展，工人运动也会经历由低级向高级的发展过程，他的觉悟程度和组织程度不断加深。本文就是力图描绘出这样一幅图景。

一，消极防御阶段

在马克思的经典著作《共产党宣言》中，工人与资本家的斗争最初阶段曾经“力图恢复已经失去的中世纪工人的地位”。他们“攻击生产工具本身”，“他们毁坏那些来竞争的外国商品，捣毁机器，烧毁工厂”。可见这里描述的工人是妄图倒退到封建社会，因为他们感到自己在资本主义生产下变为“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变为机器的奴隶、资本家的奴隶。在现实中，我们还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况，虽然也有破坏机器的现象，但却是对资本家奴役自己的一种宣泄。

工人在没有形成自己的组织之前是散沙一片的，他们完全受资产阶级的思想主导，还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所以，资产者很容易利用工人之间的矛盾对工人进行统治，工人意识不到自己是一个阶级，他们还做着“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发财致富”的美梦，甚至工人有时候觉得老板比自己的工友更能成为朋友。工人喜欢听老板侃侃而谈的励志演说，鄙视工友的愚昧无知；俨然老板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明星式的崇拜，老板的生活就是工人追求的未来生活。资本家对工人的欺诈就是从这种崇拜开始的。

对于一些小的冲突，工人愿意以和平忍让的方式平息。如老板的训斥奴隶般的口气、工厂超乎想象的严厉的工作制度、间断性的延长工时等。在这样的条件下，一切制度都是由老板来定，工人只有顺从的份，否则只能选择离开，这是不是一种“非暴力不合作”方式呢？可是，工人走到哪个工厂都是一样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于老板的权威了。“人生而自由，却无时不在枷锁之中。”这句话最适合工人不过了。原本还有些自由的工人进入到工厂后完完全全变成了现代奴隶，他们不这样，就无法在现实生活中生存。

即使承认市场经济的现实合理性，劳资双方也存在着严重的不等价交换，即劳动力价格远远低于劳动力成本，劳动力不仅不能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结婚生子、养家、教育后代，甚至劳动力本身在超长时间的劳作中肉体和精神饱受折磨而造成过劳死、早衰、伤病等，这不是雇佣关系，是摧残关系。可是工人不了解这些，他们也不知道《劳动法》，只能听凭老板的摆布。

即使是这样，老板也有不守约的时候，如欠薪、欠保险金、欠公积金、欠医疗费、欠抚恤金等现象，工人在被逼到死角的时候也会抗争，他们抗争的目的是让老板履约。他们或许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因为没有一个正式的、声势浩大的工人组织来帮助工人确保实现这一极低的要求。在中国，这样的抗争还不能自发地产生，需要外来的力量来发动。可见工人的意识和自组织能力是多么的落后，用一句俗语说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千百年来专制文化教育下的忍者神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世界劳动者所知的名言。但是，反抗毕竟要落实到行动中，而不是一种心理活动。

这样，无论是炒老板的鱿鱼还是动物式条件反射性反抗，我们都称之为消极防御。解决这一阶段的问题，工人需要完成哪些任务呢？在意识上首先破除对资本家的崇拜，认识到天下工人是一家，老板的利益是和工人对立的；工人只有组织起来才能和老板抗衡，单打独斗只会造成工人的损失；学会使用劳动法进行合理合法的斗争，并尝试建立工厂工会与资本家对立。斗争方式可以采用集体谈判和经济罢工。斗争的目标是履行用工合同和劳动法的相关规定。

二，积极防御阶段

工人自己的工会是抵挡资产阶级进攻的盾牌，没有这个盾牌，工人就会被万箭穿心。但盾牌毕竟是盾牌，它是防御的武器，还不是进攻的武器。因为即使形成全国性的工联组织，它所能达到的目的也不过是与资产阶级实行等价交换，而不能推翻雇佣劳动制度，即只能达到“做一天公平的工作，得一天公平的工资”。

在积极防御阶段，工人已经形成自己的组织，起码是单个工厂的工会。工人已经学会用法律武器和组织行动的武器对抗资产阶级无理的侵害，使资产阶级不敢随意欺压工人。用工合同里规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能够得到切实施行。为了保持工人体能的恢复和精神的健康，必须实现八小时工作制，绝对禁止加班，同时提高最低工资标准。非经工会允许，工厂不得擅自开除任何一个工人。

要达到上述目的，工人的意识就要有很大的提升。可以讲，对于工人运动而言，这是个了不起的跨越。在专制制度下，这种跨越尤其艰难。这是一道分水岭，因为资产阶级是靠自由的选举制度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统治，小资产阶级民主派最喜欢“纯粹的民主”，而只有官僚特权阶级反对政治自由制度，所以对于所有被专制制度压迫的阶级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政治革命；而无产阶级在这样的变革中是收益最大的。恩格斯说：“资本家是一向有组织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不需要正式的公会、章程、专职人员等等。他们和工人相比人数很少，他们形成一个特殊的阶级，他们之间有经常的社交和商业往来——这就代替了一切。……相反，工人一开始就不能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工联》）所以资本家要求政治自由的愿望应该远没有工人那样强烈，“自由的增大给他们（资本家）带来的利益总是比给工人带来的少，因而资产阶级宁愿忍受政府所施加的更大一些的压迫，也不愿使工人得到进行独立运动的自由。”因为“资产阶级没有它们也能过得去，而工人没有它们却永远不能为自己争得解放”。（恩格斯《普鲁士军事问题和德国工人政党》）

我们认识到了这种艰难性，就不要因为害怕什么工联主义而犹豫不决了，这是因噎废食的胡思乱想。我不想在此多论述，担心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会得肥胖症的问题；我想谈的只是让这个人填饱了肚子恢复健康的问题。就像马克思批判德国“真正的”社会主义时说的：“既然‘真正的’社会主义就这样成了这些政府对付德国资产阶级的武器，那么它也就直接代表了一种反动的利益”。

有人会提出，没有必要建立起工会这样的日常组织，工人需要罢工的时候就会自动起来，需要彻底改变命运的时候也会自动起来的。

我们会说，没有工人日常的组织，工人没有在公开的组织斗争中受到训练进而坚定了无产阶级的组织意识和战斗意识，那工人还是散沙一片，就像军队一样，你能说军人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普通群众吗？工会就是工人的学校、工人的军营、工人的根据地。工人要想夺取阵地、保住阵地，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持这种观点的人带有盲目的机会主义，不想平时做细致而繁琐的日常工作，便梦想无产阶级一朝成天兵天将；即使工人自发地起来了，没有日常的组织指挥，没有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那也不是真正的工人运动，而是容易被镇压的工人骚乱而已。工人阶级要想独立完成大的运动，必然要有阶级政党的指挥，统一意志、协调一致才能取得预想的胜利。

三，战略相持阶段

从积极防御状态到战略相持阶段是量变积累的过程。无产阶级的力量，即无产阶级的组织性、战斗性发展到足以和资产阶级分庭抗礼的地步，由于客观形势并不有利于无产阶级的进一步进攻而表现出的双方相持不下。

在相持阶段，无产阶级的劳动力价格实现了与资产阶级的等价交换，即资本主义下的“按劳分配”，工人的生活能够维持社会的生产和再生产，包括医疗、养老、教育、住房问题的初步解决；形成了全国性的工联组织；资产阶级不能轻易向无产阶级进攻，包括降低福利、减低或变相减低工资水平，取消已经存在的社会民主制度等；工人中存在大量的优秀分子，能够认识到不彻底消灭雇佣劳动制度就不能彻底改变工人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工人政党的成立，使工人有了政治斗争的先进部队，等等。

在相对和平发展期，工人利用资产阶级民主与资产阶级进行更广泛的政治斗争，比如工人自己的媒体宣传，议会斗争等。工人选举自己的代表进入议会或选举某地方行政首长。对资本限制民主的制度采取攻击策略，如揭露金钱选举、被选举人保证金制度等。总之一句话，在相持阶段，工人已经占领一定的阵地，工人与资本家之间互有攻守，彼此又不能降服对方；对于工人来说，如果出现时机，能够有实力完成一锤定音。

这里会出现一种错觉：好像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做出了一点儿让步就是无产阶级向资产阶级进攻，如最低工资上升，工作条件改善等。那么封建帝王救济贫民，“文景之治”之类的君主改良也是农民向地主阶级的进攻？在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下，过度压榨工人并不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因为资本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生产的商品大部分不是给工人消费的，但是这样的市场毕竟有限，在世界范围内市场分割结束后，便会出现这一阶段的生产过剩；为了维持生产，消费群体不得不扩大到工人，于是增加工人的收入便是更有利于资本家进行社会再生产的手段了。在中国不能说没有工人的斗争因素在内发挥作用，但不是主要的，因为工人还没有形成为阶级，还没有足够的独立的阶级意识。现在所谓的工人阶级，还只是资本家组织起来的为其创造剩余价值的工人群体。而所谓中国经济从外向型向内需型发展，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有人以《持久战》中的防御、相持、反攻概念标准来解释工人运动，我认为是不恰当的。军事战争是要消灭对方的军队、侵占对方的领土的，而资产阶级能够消灭无产阶级的肉体吗？那谁来给他创造财富呢？劳资双方斗争的场所是谈判桌、罢工现场、游行示威的大街上、议会辩论的讲台，甚至是街垒战场，资产阶级希望无产阶级老老实实的接受奴役，这是他的全胜的目的，资产阶级永远不能完全消灭无产阶级；二者完胜和完败的标准不一样，其他中间阶段更是不一样。所以，毋庸多说，这样的比喻不可取。

可是，当资本主义发展到了一定阶段，无产阶级却可以没有资产阶级，也就是说，无产阶级可以消灭资产阶级，他们可以不要老板就能自己经营工厂。合作社证明了这一点。

在相持阶段，工人在意识中已经普遍认可和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懂得只有消灭私有制才能最终解放自己，虽然在行动中暂时还做不到。工人中的优秀分子可以熟练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分析社会事物，在客观条件配合下能够勇敢地率领工人阶级彻底打倒资产阶级的统治。而以往阶段的工人意识或多或少地带有资产阶级意识。革命先革自己的命，说的就是意识的转变。缺乏无产阶级意识的工人即使组织起来，也是资产阶级政治的附属物。

无产阶级意识的形成是长期斗争和学习的产物。工人在斗争中领悟和接受的科学学说比在书斋中苦读的知识分子还要具体深刻。这就像学生学习物理化学的时候，进行一定的实验和工厂实习一样，效果要好得多。

四、战略进攻阶段

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无产阶级相继夺取了自己的阵地后，资产阶级在社会和政治上并没有丧失统治权。可是在资本主义必然产生的危机降临的时候，无产阶级成熟到可以夺取和掌握国家政权的时候，资产阶级的统治便摇摇欲坠了。从战略上讲，无产阶级的进攻才是有历史的推动意义，以往的阶段斗争无非都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下进行的，对于无产阶级是积蓄和锻炼，对于资本主义却是使他走向“完美”。但是，没有这种积蓄和锻炼，无产阶级就没有真正的进攻，也就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无产阶级能不能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时期力量积蓄到无论任何条件都能战胜资产阶级呢？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期，即使二者处于相持阶段，资产阶级表面上也是比无产阶级有力量的，他不会允许你的力量明摆着超过他，他会制定一些利于资本的规则或收买工人贵族等手段来遏制无产阶级的力量。

其次，即使在资本主义发达的社会里也存在中间阶级，以往我们叫小资产阶级，现在流行的说法是中产阶级。这个群体是资本主义的稳定的基石，在资本主义还能够正常发展时，他们是资产阶级的附庸，对无产阶级的力量起到破坏作用。只有到了资本主义出现重大危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走向破产，进而对资本主义产生怀疑和背弃，社会变革才有可能。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这两条就足够了。做任何事都是主客观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客观事物不仅是外在的条件，还会促进主观力量的增长。

小结。本文这样去划分工人运动的不同历史阶段，是和《论持久战》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要避免两种错误倾向，即盲目乐观的速胜论和悲观的失败论。正确认识自身所处的历史阶段，便于制定策略任务，使我们的眼界涵盖整个无产阶级。当然，对于认识现实中国的无产阶级整体尤其极具现实意义，按照本文的标准，工人运动当然处于最初级的阶段，欧洲大部分国家工人只能说是接近相持阶段，他们所缺乏的是坚强的工人阶级政党。对于中国工人来说，不仅如此，工人自身的组织、工人整体思想意识的落后还远不及欧美日等发达国家。

有人说，中国的老工人是很先进的，比欧美工人不知先进多少倍。老工人所指的是经历过毛时代的工人，他们中先进的部分都已经政治化，基本都脱离工人运动，年深日久，也就逐渐消亡了。现时的国企工人的整体意识水平与私企的工人并无本质差异，由于其还存在对国家资本的依附性，斗争意识尚低于私企工人。在组织性方面更不必说，完全是统治阶级的附庸，在某种革命出现的时候，或许还是站在统治阶级一方的力量。路易·波拿巴时期的国企工人证明了这一点。

与工人运动一墙之隔的泛左翼运动自2002年《中流》、《真理的追求》等左翼杂志被关停后，虽然群众基础有缓慢的扩大，但实际上由原来的公开合法状态转入“合情”的地下的收缩状态。至2012年的十年间，左翼运动更依赖体制内老干部、学者甚至高官妄图改变一些什么，但2012年薄的倒台摧毁了主体左翼的幼稚想法。此后，左翼内部分化不断，网站等发声平台被无情封闭，左翼发展的路越来越狭窄，其影响力当然也随之下降。

当然，随着资本主义发展的深入，群众自发的意识水平是与日提高的，社会的不断变动迫使群众去关心国家政策，思考国家的前途。也许他们得到的信息过于片面、他们的思考结果近于荒谬，但毕竟，超越“政治冷漠”就是一种进步。

可见，工人阶级的解放虽然前途光明，但现实确实是道路曲折：

山，荆棘丛生指云端，路漫漫，万众齐登攀。

山，风卷古木沙满天，雨雷疾，一心战正酣。

山，神女有意填峰峦，景依旧，民做主人间！

——和毛泽东《十六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