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参考资料（第六辑）

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参考资料

（第六辑）

“长征”编译

编注：这是译者根据国外的若干学术资料编辑整理的，涉及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理论和历史，供有兴趣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问题的进步积极分子参考。相关资料将分成几部分分别发表。

增长核算和利润率下降

平衡利润率是利润的增长率除以积累比率。 利润的增长率等于经济增长率加利润份额的变化率。 从长远来看，如果利润份额稳定（换言之，利润份额的变化率等于零），则平衡利润率将由经济增长率和积累比率决定。

在新古典经济学中，分析经济增长的一种常用方法是将总体经济增长分解为劳动投入的贡献，资本投入的贡献和技术进步的贡献（“全要素生产率”）。 这被称为“增长会计”：

经济增长率=劳动投入贡献+资本投入贡献+总要素生产率增长率

劳动投入的贡献等于劳动投入的增长率乘以国民收入的劳动份额（劳动力权重）。 资本投入的贡献等于资本投入的增长率乘以国民收入的资本份额（资本权重）。

表5.1比较了美国和中国从1950年到2013年的增长会计。对于美国，劳动投入是根据工商业部门的总工时数来衡量的，资本投入是私人部门非住宅固定资产的实际净存量。 对于中国，劳动投入是通过非农就业来衡量的（因为中国的非农业劳动者的劳动生产率比农业劳动者高得多），资本投入通过企业部门的实际资本存量来衡量。

当美国受益于源于“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许多发明时，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约为2％。从20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当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有利影响逐渐消失时，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下降到0.8-1.3％。在2000 - 2010年，美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加速到1.6％，这是相对短暂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结果。然而，自2010年以来，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几乎停止。领先的新古典经济学家罗伯特·戈登（Robert Gordon）提出了这是否意味着技术进步时代结束的开始的问题（Gordon 2012）。

从生态角度看，现代经济增长基于不可再生资源（特别是化石燃料）的消费和对地球生态系统的不断剥削。从这个角度来看，20世纪50年代和20世纪60年代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快速增长主要基于对廉价石油的开发。 21世纪初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可以被看作是全球资本迁移的副产品，将大部分环境和社会成本从核心国家转移到外围国家。

在中国，20世纪90年代和2000年代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平均为1.4-1.5％。 然而，自2010年以来，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下降。

新古典增长会计来源于三要素的边际生产率理论，它声称在竞争性资本主义经济中，“生产要素”（劳动力，资本和土地）收到与其各自边际生产力相对应的收入。 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直认为，生产劳动本身就是商品价值的来源，资本主义收入（利润和租金）只是从劳动者剩余劳动的提取中得到的不同形式的剩余价值。

然而，如果对经济增长与劳动力和资本投入的增长率之间的经验关系感兴趣，新古典增长会计可以提供一些有趣的统计信息。

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国民收入的增长在工资和利润之间分配，分配模式对实际工资和利润率都有影响。

增长会计公式中的“劳动贡献”是经济增长中对应劳动收入的那部分，假设实际工资保持不变，劳动投入与工资总额成比例增加。同样，“资本贡献”是经济增长中对应资本收入的部分，假设利润率保持不变，总利润与资本投入成比例增加。如果经济增长率大于“劳动力贡献”和“资本贡献”的总和，将会有一个“剩余”，这被新古典经济学称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残差可以在劳动力和资本之间分配，使得实际工资和利润率可以上升。换言之，残差可能被实际工资的增长或利润率的增长完全用尽。

例如，假设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为2％，它在劳动收入增长和资本收入增长之间平均分配，劳动权重为0.6，资本权重为0.4。 这将使实际工资增长1 / 0.6 = 1.7％，利润率增长1 / 0.4 = 2.5％。

然而，如果实际工资增长3.4％（而不是1.7％），那么实际工资的增长将会消耗全要素生产率的整体增长，没有留出利润增长的空间。

现在假设实际工资增长3.4％，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到1％。 在这种情况下，利润率必须下降2.5％。 因此，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使得利润率更有可能下降。

从长远来看，资本存量的增长率应该趋向经济增长率（关于均衡产出资本比率的确定可见第二章）。 因此，从长远看，经济增长率将由“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劳动投入增长率和劳动力权重决定。 这被新古典经济学称为“稳态”增长率：

长期稳定经济增长率=劳动投入增长率+总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劳动权重

假设未来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为1％。 中国人口老龄化加速，中国的劳动适龄人口已经在下降。 劳动力从农业部门转移到非农业部门最终将结束。 因此，从长远来看，中国的总劳动力和非农劳动力将停止增长。

如果劳动投入增长率为零，劳动权重为0.5，那么中国的长期稳态经济增长率将为1 / 0.5 = 2％。如果这也是中国的利润增长率，而积累比率是0.7，那么中国的长期均衡利润率将是2.9％。资本主义经济体系能否在平均利润率低至2.9％的情况下稳定运行？

当英国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霸权时，英国的利润率通常超过25％。当英国的利润率在20世纪20年代初下降到10-15％时，它标志着英国霸权的“终末危机”的开始。到20世纪70年代，英国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个深刻的经济危机和激烈的阶级冲突的阶段，因为经济利润率下降到10％以下（见图3.1）。

在美国经济史上，只有在大萧条期间和1980年利润率才短暂地下降到10％以下。在这两种情况下，美国资本主义和全球资本主义都处于深度危机之中。在2008 - 2009年大衰退期间，美国利润率下降到12％左右（见图3.2和5.1）。

根据英国和美国资本主义的历史经验，领先的资本主义经济（作为全球资本积累中心的经济体）可能需要显著超过10％平均利润率，以保证全球资本主义制度保持在一个合理的经济政治稳定水平。

中国的利润率在2012年为18％。但中国的利润率已经开始迅速下降。 如果中国的经济增长率逐渐下降到长期的“稳态”增长率，中国的利润率会有什么变化？

图5.8显示了中国经济从2000年到2030年的历史和预期利润率。根据预测，中国的利润率将在2022年后下降到12％以下，在2028年后下降到10％以下。

图5.8中的预测可能太乐观了。 它假设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每年增长1％; 非农就业在现在到2030年之间每年将增加1000万，毛利（包括资本主义利润和固定资本折旧）将占GDP的40％的不变份额。

实际上，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和非农就业可能在2020年之前就停止增长，而工资和税收成本的上升可能导致未来毛利润率的下降。

利润率下降和经济危机

上述预测假设中国的利润率将随着经济增长率下降到“稳态”增长率而逐渐下降。在资本主义经济的现实世界中，利润率和其他经济变量有可能经历剧烈的波动。如果利润率低于某一阈值，资本主义投资可能会崩溃。投资的崩溃可能导致利润率的迅速下降，导致投资和利润进一步下降。随着资本主义经济陷入重大危机，恶性循环将继续下去。

这可以通过以下公式来说明：

工资+利润+税收=消费+投资+政府支出+净出口

在方程的左边，工资，利润和税收的总和等于国民总收入。在右边，消费，投资，政府支出和净出口的总和等于国民总支出。上述等式表明，国民总收入必须等于国民总支出。重新整理公式：

利润=投资+（消费 - 工资）+（政府支出 - 税收）+净出口

消费减去工资大致等于家庭部门支出减去家庭部门收入。家庭部门支出减去收入是家庭部门赤字。政府支出减去政府收入（税收）是政府部门的赤字。净出口代表一个国家的贸易顺差，与世界其他国家的总贸易赤字相等。因此，上述方程说资本主义利润是由投资，家庭部门赤字，政府部门赤字和外国部门赤字的总和决定的。

资本主义投资的动机是追求利润。然而，由于未来本质上是不确定的，单个的资本家不可能对未来利润率进行合理计算。当资本家被乐观的“动物精神”驱使时，投资可能会上升到远高于潜在利润率所能支持的水平。另一方面，当资本家失去信心时，投资可能突然崩溃。因此，资本主义投资基本上是不稳定的，有可能出现大规模剧烈波动（Keynes 1964 [1936]：147-164）。

如果利润率低于某一阈值，资本主义信心可能会受到致命的破坏，导致投资大幅度快速下降。 图5.9说明了美国经济中利润率和私人投资之间的历史关系。

在大萧条期间，美国利润率下降到10％以下。 美国净国内私人投资（包括净非居住固定资产投资，净住宅固定投资和库存变化）短短三年就从1929年的GDP的7.5％下降到1932年的GDP的-9.4％。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政府部门大大扩张，经常用凯恩斯宏观经济政策以稳定资本主义经济。然而，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的利润率下降，导致了1974 - 75年和1981-82年的两次深度衰退。 1974年，利润率下降到刚刚高于10％的水平，私人净投资占GDP比例从1973年的9.5％下降到1975年的4.6％。1980年，利润率下降到10％以下，私人净投资占GDP比例从1979年的9.5 %下降到1982年的4.8%。

在新自由主义时代，随着美国资本主义金融化和工业资本外迁，尽管利润率上升，但私人净投资占GDP比例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还是趋于下降。在最后一个商业周期中，利润率从2006年的13.6％下降到2008年的11.6％。但是私人净投资崩溃了，从2005年的6.8％下降到2009年的-0.3％。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私人净投资第一次转为负值。

根据美国资本主义的历史经验，当利润率下降到10-12％时，私人投资可能会崩溃，使经济陷入严重衰退。以美国历史经验为指导，中国经济很可能在2020年进入重大危机，因为当时中国的利润率会下降到10-12％。

中国利润率能否稳定并保持在足够高的水平，以防止重大经济危机？均衡利润率由利润的增长率除以积累比率确定。原则上，均衡利润率可以通过提高利润的增长率或降低积累率来提高。

中国政府目前正在进行新一轮的自由化和私有化。根据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观点，自由化和私有化将有助于改善资源配置，提高经济效率，并可能带来更高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

中国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经验表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任何加速都可能是短暂的。此外，接下来的两章将认为，世界石油生产的即将到来的峰值和不断升级的生态危机将对中国和全球经济增长施加根本限制。

如何降低积累率？如果中国的长期“稳态”增长率为2％，那么为了将均衡利润率稳定在10％，必须将累积比率降低到20％。

中国的商业部门净投资目前约占GDP的21％。如果中国的GDP利润份额最终稳定在20％（仍高于目前英国或美国利润份额），那么20％的累积比率意味着企业部门的净投资将占GDP的4％。因此，为了将中国的利润率稳定在10％，企业净投资需要下降17％的GDP。

如果企业部门的净投资下降了17％的GDP，什么可以替代减少的需求？一种可能性是由家庭消费替代商业部门的净投资。在总体水平上，家庭消费主要由劳动收入决定。 2012年，家庭消费占中国GDP的37％，劳动收入占中国GDP的38％。如果家庭消费占GDP的比重增加17％，劳动收入占GDP的比重也需要相应提高。然而，如果将17％的GDP从资产阶级再分配给工人阶级，这将代表利润份额和利润率的大幅度下降。这本身就会造成重大的资本主义危机。

如果企业部门的净投资被政府支出所取代，而政府税收没有相应增加，政府部门的赤字和债务就会激增。 事实上，中国经济已经在挣扎在不可持续的企业和地方政府债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