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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瘟神——新中国第一场疫控战争

2017-12-6 23:5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2948| 评论: 1|原作者: 唐铮|来自: 北京日报纪事

摘要: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在半个多世纪前,那曾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为了消灭为害南方十二省市、威胁上亿人生命健康的血吸虫病,年轻的新中国在当时尚不丰裕的财力物力条件下,举国动员,不仅在短短几年内创造了旧中国无法想象的疫控奇迹,并由此建立起新中国最早的专项疫控体系。 ... ... ... ... ...

无心插柳找到填埋法

1955年底,江西省成立了五人领导小组,时任省委书记方志纯兼任组长。一场面对“瘟神”的战役打响了。

要消灭血吸虫,原理上并不复杂。血吸虫的唯一寄主是钉螺,传播则通过人畜的粪便。只要消灭钉螺,血吸虫便无处存身。只要科学处理粪便,也就切断了血吸虫繁衍传播的途径。而对于人畜来讲,只要不接触疫水和钉螺密集的地区,也就无从感染血吸虫病。

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钉螺是种繁衍能力极强的生物,一对钉螺在一年的时间内便可发展成25万只,加上钉螺个子小,喜阴凉,总是躲在阴暗潮湿的草滩或沟渠边,想要彻底消灭非常困难。而以当时中国农村的条件,想按照防疫的要求科学管理人畜的粪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让广大农民杜绝和疫水疫地的接触更是无从谈起。

尽管起步艰难,但工作还是在一步步稳健地进行下去。

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任务便是对钉螺的围剿。这个任务,让江西省血吸虫病防治五人小组组长方志纯大费踌躇。当时为了清灭钉螺,提各种建议的人都有。上海有一位专家建议,买一种特效进口药,但后来计算了一下,灭一亩钉螺大约要花500元。方志纯埋头算了一笔账,一亩花500元,江西全省有300多万亩,要多少钱?出不起。而且光用药,也不见得灭得了。结果整个江西省都没有买药,防治组每人一把油纸伞、一双布鞋,在各地摸情况,再回来实验土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用中药。靠茶枯浸液灭螺。茶枯是油茶果实榨油后剩下的余渣,其中含有一种对水生生物有毒杀作用的皂角甙素。把茶枯浸液喷洒在有钉螺的地区,经过24小时,钉螺死亡在90%以上,经过72小时,钉螺全部死亡。不过,在实验中,茶枯灭螺的效果非常不稳定,经过工作组总结,有些地方一天之内的水位高低不一,水涨高冲淡茶枯浓度时就会没有效力,另外,气温水温有变化时都会损害茶枯的杀伤力。

第二个办法是用火烧,在河滩边上的芦苇滩堆上杂草和柴火,点起大火付之一炬,所有在地面上生存的钉螺都会被烧死,但生活在泥沼或浅水的钉螺却毫发无伤。

第三个办法是推广将水田改成旱地,或者不种水稻而改种黄麻、红薯、大豆等各种旱作物。这个法子杜绝了不少农民下田干活时被传染的传播途径,却不能在江南水乡大规模推广。

同期总结出来的灭螺方法还有发动群众查螺检螺。从少先队员,到工人、农民,每人都带着一双筷子到疫地捡螺,每次都能捡来不少,可距离消灭钉螺的目标无异于杯水车薪。

几经摸索,防治组最后总结出了一个有效的法子:开新沟填旧沟,土埋灭螺。

这个不要钱,只花工夫的办法完全是在偶然中被发现的。说来也是巧合,1950年江西省水利部门在狮子岩边修建白塔渠,解决旁边两个省办农场的灌溉。工程中,开新沟的土把久已淤积的旧沟填平了。后来在全县大规模查螺时,发现新沟完全没有钉螺,而旧沟里的钉螺也全被埋死了,变成了白色的螺壳。

有了这个发现,方志纯喜上眉梢,写了一首诗在《江西日报》发表,诗的标题就是《消灭钉螺歌》。

随后,余江县从马岗村开始了一个乡大面积的“开新(田)填旧(田)”试点,获得成功后又在全县推广。1957年7月30日,中共中央血防九人小组办公室负责人郑岗率调查组来余江县进行防治效果调查,为时10天,写出了《关于余江县基本消灭血吸虫病的调查报告》。

“开挖新沟填旧沟”的灭螺经验被正式认可了。

天连五岭银锄落

送瘟神——新中国第一场疫控战争-激流网开挖新沟镇旧沟。

有了“开新填旧”这个灭螺的法子,余江人开始了两年多浩浩荡荡的工程。毛主席《送瘟神》一诗中写的“天连五岭银锄落”这句话,就是对人们挖沟填坑之举的生动写照。

从1955年冬到1958年春,在这3年的冬春季节里,余江人共发动了3.6万多人投入灭螺战斗,填平了300多条有钉螺繁殖的旧沟渠和500多个旧水塘,填老沟347条,长382华里,开新沟87条,长334华里,填旧塘503口,搬动土方416万立方。

“开新填旧”有着严格的技术操作规程。据当年参加这一工程的吴水林老人回忆说,先清理沟岸塘畔的荆棘树木,铲下表层有螺的草泥,厚度为15厘米至20厘米,再将这些草泥翻过来推入沟底,从无螺区挖来旱土搀上石灰,填入旧沟打实,新土至少要填一米厚,然后再在上面撒一层石灰。旧沟填满后要做上标记,三年之内土地不能翻动,更不能耕种。如果开新渠时,一定要与旧沟保持一定的距离。新旧沟偶有交叉,要对旧沟进行彻底灭螺处理。

实际上,根据防治组的实验,只要把钉螺埋在距离地面15厘米以上的深度,一个月之后杀灭率能够达到100%,而这样远比钉螺存活能力更严格的操作要求,则保证了“瘟神”一去不再来。到了现在,很多当时填上的沟渠都已经变成了耕地,或是在原地盖起了大楼。

现在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出那种千军万马齐上阵的壮观场面了。人流滚滚,红旗飘飘,口号声声,歌声阵阵,挑灯夜战,男女老少,争先恐后……那么长的沟渠,那么多的土方,全都是靠着人们肩挑手挖干出来的。那浩大的声势,充满了吸引力、冲击力和诱惑力,有谁愿意袖手旁观呢?

当时,陈则民担任余江县水利工程委员会副主任,每天在工地和数以千计的人一起挥镐填沟。当年的艰巨和困难、危险和劳累、原始和普通,至今历历犹新。

“大家都日夜奋战,坚持工作,不去考虑保护自己。总觉得过多地保护自己是羞耻的事情。”陈则民说,“不过,那时也没发配给我们什么用于保护的设备和器材。每人能有一卷绑腿就算不错了。”明知道身处在随时可能感染血吸虫病的疫区,却没有人顾得上做保护。工程每推进一米都要仔细排查,如果在旧沟旧塘里发现了不合规范的操作,或是在新沟新塘里发现了一个钉螺,整个工程就都要推倒重来。

其实,保护措施非常简单,只要穿上长筒雨鞋、戴上手套就行,但在他们的心目中,“反正要和农民打成一片,穿上长筒鞋在农民之间走来走去,不是脱离群众么?染上病再治吧!”

这样一来,感染便成了家常便饭。在陈则民记忆中,参加灭螺的人基本都得过血吸虫病,但每个人对患病都很坦然,查出来就立即治疗,治好了就马上回到工地灭螺。当时在工地上流行这样一句话:“上午为别人看病,下午别人为自己看病,病人轮流做。”

群防群治

送瘟神——新中国第一场疫控战争-激流网全民皆兵查打螺。

消灭钉螺,虽然是围剿血吸虫时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却还远远不是全部。普及疾病知识,治疗既有病人,防止疫病重来……一项项更为琐碎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那年冬天,17岁的陈世旭在全民普查血吸虫病时被确认患病,而在30年后,担任江西省文联主席的陈世旭回忆起那段日子,却丝毫没有面对“瘟神”的恐惧,反而带着些欢乐和感激。

在陈世旭的回忆中,整个冬闲的日子里,他都是一个乐悠悠的病人。大队里通知去治病,就背起棉絮,夹一捆稻草赶到被改成临时医院的仓库里。稻草往地上一铺就成了病床,一床棉絮半盖又垫。定时治病。

开饭是一天最愉快的时间。每天3角钱的伙食补贴,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字。到了吃饭的时候,盛上一大碗白饭,菜里总是能有几块肉,每人抱着一个大碗蹲在仓库门口吃。房顶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望着仓库前一字排开的饕餮场面。

唯一觉得难受的时候,是每天定时注射酒石酸锑钾时,包括陈世旭在内的很多人在注射后都有恶心呕吐的反应,但是没有人埋怨条件差,不花一分钱就能把病治好,别说抱怨,感激都来不及呢。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像陈世旭那样闲在自由地回忆当时。那段日子,对蒋庾华来说,便是匆忙和火热的。

蒋庾华当时是在临时医院里救助血吸虫病人的护士长。刚刚入冬,农村进入休闲季节,医疗队就一组组地下乡了。医疗队原则上是就地治疗。一乡一组,条件好一点的乡里能腾出办公室和民居当病房,更多的乡里则是把病人都集中在仓库里,地上铺稻草,自己带棉被。墙上钉上两个铁挂钩用来吊输液瓶。

每天早上9时,蒋庾华就开始蹲着逐个给病人打针,总要到12时才能把一大仓库的病人全部注射完。这时,其他护士便四处巡视。对病人,可以说是照顾备至。医药费基本上都是减收或免收,病人在治疗期间,队里适当记工分,出院后照顾干轻活。乡里社里还经常杀猪、捕鱼、磨豆腐,尽量地改善伙食。

这时,还有更多的人正在疫区宣传,普及卫生知识。

余涵是1951级的江西医学院毕业生。他编写了许多顺口溜和快板宣传,这是其中一段:“打竹板,请安静,听我讲讲血吸虫病。血吸虫,害人精,钻进人体就要命。大便里面藏虫卵,钉螺里面来寄生。排出尾蚴千千万,浮在水里专盯人。吸人血,伤人肝,让你骨瘦如柴活不成。……”

白天,余涵背着急诊箱到地头田间发药,箱子里放着一副快板,只要人多,就掏出快板喊上一段。余涵说,那时很多农民是文盲,大都没有出过村。得了病就怪风水不好,命不好,祖上没积德,遭报应。连血吸虫3个字都没听说过,只知道叫“大肚子病”、“黄脸病”。

到了晚上,县城里几个仓库、祠堂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家家户户都会来听宣传。说实话,农民来的真正目的是看“西洋镜”。穷乡僻壤,没见过放幻灯,更没听过留声机。医生、血防队员、医学生和农民融成一片。就如谈家常一样把知识教给了他们。

余涵和他的同伴们还把显微镜搬进祠堂,抬上街头,当场免费为农民查大便,让他们自己看大便里的虫卵。起初,农民总以为医生是在变把戏蒙骗他们,通过放“土电影”,听留声机,农民才心服口服。

同时,各种报刊、广播以及农村的墙报、广播喇叭等也对血吸虫病的防治知识广为宣传。教育村民们平日下地干活要穿厚袜、打绑腿、擦药膏,生活中要人畜分塘用水。

在余涵们无孔不入的宣传力度下,一个多月后,刘荷经和他的同伴们的工作终于变得不那么困难了。作为余江县血吸虫地方病防治站主治医师,他的工作是挨门挨户地告诉农民们如何处理粪便——装在统一发放的粪桶里,撒上统一发下来的砒酸钙闷上几天,保证虫卵被彻底杀死。

在工作的最开始,刘荷经每天的任务就是上门收集粪便,再统一处理。

“你们是屎医生。”刚刚上门收大便时,不少人的疑问让刘荷经无法作答。很多农民根本无法理解“大肚子病是因为自己看不见的小虫造成的”这种理论。在上黄村的一家农户里,刘荷经甚至吃了闭门羹。“我见过讨饭的,没有见过讨大便的。”这户的主人坚持认为,刘荷经他们是要收集了粪便“作法”的。饶他怎么解释,也都没用。

与此同时,疫区范围内饲养的耕牛被禁止下水,饲养的家犬全部宰杀。所有的疫病传播途径都被掐断,“瘟神”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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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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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水边 2017-12-7 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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