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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向年轻人的年代投降

2018-3-2 23:3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25878| 评论: 0|原作者: 戴锦华|来自: 好奇心日报

摘要: 我问题不在于是否怀抱理想,问题在于是否有实践理想的愿望。我已经很多次当众宣布过,我选择留在属于我自己的年代。我不想改变,我想坚持。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年轻一代会分享我的经验,或者我的年代,而我不想向他们的年代投诚。

Q:今年你做了很多国际旅行,都去了哪些地方?

D:去了德国、美国、以色列、古巴、墨西哥、 捷克、匈牙利。主要都是学术旅行,(也)有社会调研性的旅行。

Q:有什么新的发现、观察和感受吗?

D:可以分享的太多了。你说是对每个国家的观察?

Q:对。比如说古巴?

D:这是我最不愿意发表的,我要再想一想。这个当然肯定很敏感,你专挑我不能说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愿说。古巴对我,始终很沉。

Q:那捷克或者匈牙利呢?

D:我会觉得捷克更有趣一些。捷克的几个所谓“后革命”或者“后社会主义”的时代特征都非常清晰。一则是,捷克的艺术家们都在使用“后革命”这个词,但是他们所说的“后革命”是“后天鹅绒革命”。而且整个社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对这场革命的反思态度,但是、对昔日所谓社会主义的时代和高度资本化的当下的双重批判态度,我感到很有趣。

而且观察捷克社会和匈牙利社会,特别大的区别在于,政治和政党的变化已经发生,但是在捷克,它还相当程度上保有了原来的社会福利体制,所以整个社会的活力和稳定性都在。而匈牙利的变化就更彻底一些,或者说资本化地更深刻一些。结果,它事实上 08 年就在金融海啸当中被冲得七零八落,很多人的日常生活都被摧毁。而另一方面,你就看到匈牙利社会的活力远不如捷克。

但是对捷克的另外一个观察就非常有意思,我们都知道冷战终结,东欧国家挣脱了苏联的控制,然后获得了某种独立或自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比如说,对我们搞电影的人来说,非常亲切的一个小城叫卡罗维发利(Karlovy Vary)。因为当年《白毛女》就是在那儿获得了金奖,所以对我们来说,是很亲切的一个小镇。

等我真的进入那个小镇的时候,就会发现,一方面可想而知的是旅游化,变成了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诸如西递、宏村或者乌镇这样一个被景观化的城市。但是,我此前不知的是,在游客们的区域之外,它几乎是成了一块俄国的土地。讲俄语,新建的东正教教堂。在资本的意义上,在金钱的意义上,变成了俄国的度假村,俄国人的乐土。

在这个意义上,你很强烈地感觉到所谓的“后革命”,或者“后社会主义”的那种多重意味。那种当剥去了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的外衣之后,也确实因此而解脱了社会主义阵营之间的权力关系之后,另一重真切的权力事实。

其实像这些“小国”,政治并非国际关系中不平等事实的全部。今天,不平等换了脸,因资本之名义,而资本便不再需要任何遮羞布。你可以说,这正是“后冷战”之后的一种“全球性的殖民性”。

在古巴会有类似的感觉,在古巴沿海,对我来说,非常奇特的景观就是一艘一艘来自美国来的巨型豪华游轮。你会在入境处看到专门有游轮的客人的特殊通道、快速通道。我就非常好奇,这些来自迈阿密,这些来自美国各个州的油轮的客人们,他们来古巴看什么?他们来寻找什么?他们来试图发现什么?这里面那种社会主义和后社会主义的关系也变得非常有趣。

你问我在旅行当中有什么体会?我倒觉得在慕尼黑国际电影节的时候赶上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时刻,德国国会在讨论是否通过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法律)。我身边的德国朋友都在兴趣盎然地等待结果。当然,其实没有什么悬念,大家都知道会通过。据称,现在的德国总理是一个开明的,所谓左翼的总理。当然她因此也在难民问题上受到极大的非议。周五,提案没有悬念地通过了。

德国朋友们在给我翻译这条法律条文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按照一条法律条文的直接表述,字面表述,叫作“所有人可以跟所有人结婚”。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句套子,开了种种玩笑,当然也进行了种种讨论。

对我来说,这是非常有趣的一个时刻,或者说是非常重要和有趣的一个现象。因为我正好在美国,赶上了美国通过同性恋婚姻立法那个时刻。就在法律通过的第二天,在我一街之隔,是一个很多同性恋酒吧的地方,一个极端右翼分子枪击了一名同性恋者或看上去像同性恋者的人。当场击毙。我也曾读到一则昔日头条,在法国通过同性恋婚姻立法的当天,一个右翼军人(应为“右翼历史学家”)在巴黎圣母院门前吞枪自尽,以抗议法律的通过。

那么,如果你单纯的从这件事上看(指同性婚姻合法化)世界,大概人们会用社会在变得更加开放,变得更加进步来理解它。

但是,在慕尼黑,比这个很令人兴奋、印证进步的消息突出的多的,是无所不在的难民议题。接收难民已经冲击了德国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于是,我不断听到一种让我感到发冷的相关讨论。因为几乎所有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的人都使用了类似的表述, “我们原来非常支持总理接受难民的提议,因为……”——非常有意思,连修辞都很像——“因为我们在想,当希特勒上台的时候,如果有一些国家对德国犹太人敞开大门,也许历史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们认为我们有义务,在这时候敞开我们的大门”。

然后人们用了一个“但是”。 “我的生活被骚扰,我的空间被挤压,我遭到了威胁。为什么是我们要来承担这些世界的灾难?”人们不断地提醒我说,“不只是叙利亚难民,在非洲,在欧洲,在各个发生(冲突的)地区的人们都在涌向我们”。

他们说:“以我们十几万人的城市,我们每天要接受 1 万难民进我的城市,我们怎么能够承受?”于是,各种各样针对难民恶意的,敌意的,甚至暴力的行为已经在发生。

所以,对我来说,这两件事同时在显示意义。和大家讨论的时候,我感到这可以是一个有趣的,关于今天世界,关于今天欧洲的寓言。

我选择留在属于我自己的年代,不想向年轻人的年代投降

Q:你最近觉得你身上发生有什么比较大的变化?

D:老了。

Q:很强烈的感觉?

D:其实不是的。其实强烈的感觉是发生在对 “代沟”的体认上。我开始真的觉得我必须投注特别的心力,才能够了解流行文化的内涵。我没办法很自然地去理解流行文化和青少年文化的脉动。因为这中间的情感结构的不同造成一种姑且称之为“代沟”的东西。

Q:但我觉得你知道很多新词,很多流行文化你也理解。

D:这个才是问题。对流行文化的敏感,或者说对流行文化某种形态的介入,对我从来都不是问题。我曾认为只要我有愿望,这是可以做到的事,代沟是可以跨越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现在开始使用“代沟”这种描述?因为我真的意识到,一是它难以被跨越,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我开始失去了跨越的愿望。所以你可以说,这是我的衰老经验。

但是,在我的经验当中,事实的确并非如此,因为我和更年轻的一代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我表现得很幼稚,而他们表现得很成熟。所谓的幼稚和成熟就表现在我们对既存现实、秩序的不同态度上。他们会认为当然如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或者他们认为这是不可改变的,讨论改变有意义吗?很多年轻人屈从于既存现实、秩序,我不想向他们的逻辑投诚。我感到这是一个强烈的和巨大的分歧。

Q:你还是很理想主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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