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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革命史” —— 由来、理念及实践

2018-5-21 21:51|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81953| 评论: 0|原作者: 李金铮 保马|来自: 红旗网

摘要: 以上就是我进入中共革命史的学习历程、研究历程和心路历程。由此表明,新革命史的提出不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而是经过了长期的、渐进的思考过程。这里面,主要是对中共革命史研究进行学理性的反思,但也有对中共执政机制进行历史溯源的目的。
“新革命史”的涵义与理念

如前所述,我是以1949年以前的中共革命史为例讨论新革命史的理念与方法。其实,这一时期的中共革命不仅是中国近代革命史中的一段,也是整个中共革命史的一段。完整意义的革命史并不限于近代,而是延续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有鉴于此,在界定新革命史的涵义和理念之前,先讨论什么是中国革命史?

众所周知,20世纪是人类历史上变化最为剧烈的历史时期,其变化之速度、广度和深度都是空前的。这一个世纪的变化,大多可以称之为“革命”性的变革,波及范围极其广泛,它不仅表现为工业革命、知识革命、技术革命,也表现为政治革命、社会革命。然而,在所有的革命领域,最能引发社会震荡、最能影响历史转捩也最引人瞩目者,当属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现代“革命”,它与传统的农民暴动、改朝换代有着根本的区别。

就中国历史而言,如果按照现代革命的标准来衡量,中国革命是指近代以来尤其是1851~1978年一百二十余年间,中国人民为了独立解放、自由民主和现代化建设而进行的一系列革命运动。依此判断,太平天国农民战争、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国民革命、中共革命都属于中国革命史的范畴。
这一时间断限,打通了1949年前后的历史间隔,与我们习以为常的以“1949 年”为止的界分有所不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 1949 年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前三十年,尽管现代化建设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但战争年代革命的思维、革命的行动并没有完全停止,继续革命和现代化建设几乎是同步进行的。革命与建设之间的矛盾、冲突及其效果暂且不论,总之革命仍在进行之中。当然,仍不能不说,1949 年还是一个划时代的重要节点。如果进一步划分,大致可以说,1851~1949年为中国革命史的前半场,1949~1978年为中国革命史的后半场。③

不过,太平天国农民运动、义和团运动是否为现代意义的革命,学界是存有较大争议的。胡绳认为,1840~1919年中国近代史的前期史上有三次革命高潮,即太平天国农民革命、戊戌维新和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④ 但近些年来,一些学者对三次革命高潮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前两个称不上现代意义上的革命。这一问题还可以继续讨论,如果是否定的,则中国革命史的起讫时间1911~ 1978年,1911年辛亥革命是一场现代意义的革命没有任何疑义。在此期间,仍以1949年为分水岭,1911~1949年为中国革命的前半场,1949~1978年为中国革命的后半场。如果将中共革命史独立出来,则是指1921~1978年中共革命的历史。⑤ 它同样分为前半场和后半场,前半场即1921~1949年,后半场为1949~ 1978年,各有三十年的时间。我自己的研究已经涉及中共革命史的前半场和后半场,但更多精力仍是放在1921~1949年前半场。这一历史阶段的中共革命,既是中国近代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近代中国革命史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中共革命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影响着中国近代史、中国近代革命史的结局,也与中国当代革命、与中国当代社会的发展进程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我在论证新革命史的看法时所举之例,仍然是 1949 年以前的中共革命史。
如果要给新革命史做一个比较明确而简洁的界定,我想大致可以这样表述:新革命史是回归历史学轨道,坚持朴素的实事求是精神,力图改进传统革命史观的简单思维模式,重视常识、常情、常理并尝试使用新的理念和方法,对中共革命史进行重新审视,以揭示中共革命的运作形态尤其是艰难、曲折与复杂性,进而提出一套符合革命史实际的问题、概念和理论。

所谓实事求是的精神,就是回到历史现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和语境下,考察人们是如何想、如何做的,不夸大也不缩小。所谓常识、常情和常理,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获得的经验、知识、情 理以及形成的行为习惯。诸如“人之常情”“岂有此理”等,都含有此等意味。无论是历史现象还 是社会现实,我们仅凭此“三常”就大致能够做出一个不太离谱的判断。当然,“三常”毕竟更多是基于感性的认识,要想对社会事物进行更具说服力的解释,还需要比较科学的理论和方法进行分析,从而由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⑥ 所谓“揭示中共革命的运作形态尤其是艰难、曲折和复杂性”,是新革命史所要达成的一个基本目标。至于“提出一套符合革命史实际的问题、概念和理论”,尤其是“概念和理论”则是更高一层的追求,是从现象到本质的升华,难度是相当之高甚至很 难实现的。

“新革命史”中的“新”,并非像某些“新××”“新××”那样唯新而新,哗众取宠,而是针对传统革命史观提出的一种必要的“新”。如果没有传统革命史观这个前提,或者说如果传统革命史观不存在任何问题,那就没必要提出什么新革命史。正是因为传统革命史观在某些方面和某种程度上,与真正的历史学研究有一些距离,已经阻碍了革命史研究的发展,所以才有纠偏、革新和提出新革命史之必要。

那么,传统革命史观的问题是什么? 笼统地讲,其突出的表现有四点:一是将革命时期的理论与研究革命史的理念混为一谈。革命时期的理论是当时的革命宣传,当然是有其道理的,但在后来和今天的历史研究中,则已经变为历史学者的研究对象,而不是指导历史研究的理论了。如上所述,历史学者应该用 学术的理论和方法对革命史进行研究,才能真正提高理解和分析问题的能力。
二是与上一点相联系,将革命者、现实角色与历史研究者混为一谈,革命史学者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变成了革命者,变成了革命理论、政治话语的宣传者。革命史学者不是不可以宣传革命理论、宣传革命史的重要性,但不能替代实际的历史研究,历史研究有其必须遵守的学术规范。

三是对中共革命的理解简单化。其实,革命时期的领袖对中共革命的艰难、曲折和复杂性往往是有深刻认识的,⑦ 但后来的革命史学者尤其是传统革命史著述没有很好地继承,反而为了抬高中共革命形象,将此遮蔽了。

四是所关注的对象更多限于“革命”本身,而且主要突显了政治、党派、主义、阶级、英雄、反帝、反封建,而忽略了革命史的其他面相。⑧ 中共革命本来是一场轰轰烈烈、多姿多彩的运动,革命内容可谓相当丰富,但传统革命史著述,总给人一种干瘪枯燥之感。新革命史就是一种试图改进这种史观的视角和方法⑨ ,将原本属于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将某些政治宣传意义的历史与具有独立学术价值的历史区别开来。必须承认,中共革命史研究与其他历史领域的确有一定的区别,它本来就有比较强的政治性,受现实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较大。⑩如何处理学术与政治的关系,是革命史、党史学者面临的极大难题。可能以往人们更多地关注政治与学术的矛盾和冲突,但我们能否寻求政治与学术的统一性,以便于学术的生存和发展? 我以为,即便从现实政治和意识形态着眼,从维护和建立中共革命史的合法性出发,也不能仅仅靠口号式的宣传、说教,否则就很难产生应有的效果,甚至起相反的作用。为什么不少年轻学生不愿意听公共政治课程、革命史课程,为什么历史学界中国近现代史学者从事中共革命史研究的比例很小,其道理即在于此。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严谨的学术研究,获得使人信服的解释和权威性力量,这才是今天党史学者、革命史学者应有的担当,也是“新革命史”研究的重要任务。

对于某些中共革命史的戏说尤其是极端“妖魔化”言论,我是坚决反对的。的确有人带着有色眼镜,专门盯问题,挑毛病,以“阴谋论”来裁决革命史。这种以偏概全、信口雌黄的“历史虚无主义”做法,显然违背了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不过,稍作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往往不是严谨的学者。这些离谱的言论原本是不值一驳的,但由于影响广泛,也不能听之任之,置之不理。但如上所述,真正有力的回应办法,不是靠高喊“政治正确”的口号,更非以骂对骂,而是要用经过史实考证的、真正有说服力的成果,以正视听。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如何对待一些严肃的学者所提出的“问题”。有人将一些学者呈现的中共革命中所遇到的“问题”理解为负面甚至是给共产党抹黑的说法,就言过其实了。我认为,应该将革命中所出现的“问题”看作中共政权需要克服和战胜的难题,经过从问题到难题的思维转换,所谓抹黑论基本上就不成立了。进一步说,只有实现这种 转换,才能真正理解中共革命胜利来之不易,真正维护中共革命的合法性。

我还要强调的是,新革命史并不是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更不意味着革命史本身有什么问题,革命史是一个客观存在,不因任何人的喜恶而发生变化,也即新革命史在研究对象、研究范围上与传统革命史没什么两样。当然,在具体内容的取向上,可能偏重于以往关注相对较少的领域,但最大的变化是研究的视角和方法。瑏瑢其实,也不仅仅是革命史,几乎所有史学领域都是如此,学术进步往往是由于新的视角和方法的推动才实现的。可以说,自20世纪初梁启超提出“新史学”以来直到今天,无一例外。

我再强调的是,在学术史谱系中,反思不是苛责前人,而是避免事后重陷已有之误; 变革不是造反,不是“革命”,不是终结,而是改良,是扬弃,是超越。新革命史的理念和方法更多是针对传统革命史观之弊而言的,并不否定其具有解释力的部分。譬如阶级分析方法就依然具有一定的解释力,除了这一方法与中国历史实际有某些吻合之处,也因为中共革命本身就与阶级斗争理论具有密切的联系。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也依然具有强大的解释力,它在许多方面与其他理论方法并不存在截然对立的矛盾。也许传统革命史观的更大问题在于排他性,也即将此作为解释中国近现代史、革命史的唯一方法,而不是研究历史的一种方法。


“新革命史”研究的方法

针对传统革命史观及其著述所存在的突出问题,我将新革命史的研究方法大致归纳为六个方面,并用我熟悉或研究过的例子作出说明:

第一,注重革命政策与具体实践的互动关系“政策—效果”模式,是我概括的传统革命史观存在的第一个问题。如果通俗一点,也可以称之为“两头”模式,即:一头是中共政权的路线政策演变,另一头是农民接受并获得了利益,由此革命斗争、革命建设积极性大大提高。在这一宏大叙事中,最突出的问题是缺少了艰难、曲折、复杂的革命过程,从而削弱了革命史立论的根基。在此模式之下,我们不清楚革命的路线政策是如何出台的,哪些人主导或参与了讨论,讨论过程中发生了哪些矛盾和斗争。更不知道路线政策是如何进行具体实践的,其间遇到了哪些困难,如何解决的。尤其是农民面对一个陌生的党和政权,对革命的路线政策有什么样的反应,有无犹疑和挣扎? 这些反应对革命的路线政策又产生了哪些影响? 结果,中共政权与乡村社会、中共革命与广大民众之间就变成了一种简单的“挥手—跟随”关系; 共产党的革命策略与农民的革命认同成了一种不证自明的逻辑。中共领导的农民革命俨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神话,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显示中共领袖及其政权的正确性、权威性。

以抗战时期中共根据地的钱粮征收为例,在传统革命史著述中,这是我们所看到的很典型的“政策—效果”模式。无论是合理负担还是统一累进税的征收,都是先叙述共产党的征收政策、征收办法之后,然后就是农民负担减轻,积极缴纳钱粮与生产积极性提高的结果。从这种描述中,我们看不到钱粮征收政策的制定过程,更不清楚是如何征收的,尤其看不到农民以及地主、富农对征收政策的反应。事实上,在征收钱粮过程中,既有农民的讨价还价,也有地主、富农的抵制行为,为了少纳钱粮而隐瞒“黑地”的现象一直存在。而从农村社会的常识常情常理来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除此以外,如果我们再参酌国家与社会互动的理论和社会博弈论的方法,就更能理解中共革命政策和民间社会之间的互动作用,明白钱粮征收过程中“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复杂 关系。中共政权就是想办法解决这些困难,才完成征收钱粮任务的。正因为此,才彰显了共产党的能力和光辉,也证明了中共革命胜利来之不易。反之,如果像以往传统革命史观之下“一呼百应”式的称颂,是否可以理解为降低了中共革命的形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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