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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6日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三次会议明确指出要“切实解决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中小学生课外负担过重问题。要提高学校教学质量，强化学校教育的主阵地作用”。笔者个人认为，要做到这一点应该首先解决这几十年学校教育“减负”导致的基础知识弱化问题。
自打新中国成立之初，教育减负就一直被广泛倡导。但近几年来，社会各界对于教育减负的批评越来越多，有关部门也开始了由强调减轻课业负担转向减轻课外负担的悄然转变。那么，这几十年来的“减负”究竟减了多少，是否有必要进一步减下去？笔者认为，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应该先有一个比较量化的分析。
就整个中小学阶段的课程而言，最容易搞清楚课程内容多少的要属中学地理的世界地理部分，因为这一部分主要是讲国家和地区，要求掌握的国家数目基本上也就代表了这门课程相关内容的多少。而且，关于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小学地理也有了一些相关的专著和论文，对于大纲和教材当中需要掌握的国家数目梳理得比较清楚。所以在这里，笔者想使用中学地理的世界地理部分作为例子，透视一下几十年来减负的情况。
由于1956年的《中学地理教学大纲（草案）》出台的时候，也正是世界民族解放运动风起云涌，政治版图迅速变幻的时代，所以这个大纲当中并没有明确指明学生需要掌握多少个国家和地区。到了1963年，大多数亚非国家已经独立的情况下，在《全日制中学地理教学大纲（草案）》当中第一次明确指出了需要掌握的国家数目，也就是在“80个左右”：
【世界上的国家很多，教学的时候只能选择一部分国家讲述。选择的标准有三条。第一，在比较长的时期内，对于国际形势有显著影响的国家。第二，在地理上有显著特点的国家，如疆域大，人口多，或在自然条件、自然资源上有显著的特点，或在交通、军事等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第三，同我国相邻的国家。按照上述标准，并考虑到教学时间，讲述的国家以八十个左右为宜。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全日制中学地理教学大纲 （草案）,北京出版社,1963年第1版,第8页】
在这个大纲出台以后不久，毛泽东主席就提出要减轻学生负担。后来几经周折，到1978年制定的十年制《中学地理教学大纲》当中，要求掌握的国家下降到50多个：
【世界上的国家很多，教材只能选讲其中一部分。选择国家的标准是：（1）在地理疆域和地理环境方面有显著特点的，（2）在地理位置和交通方面占有重要地位的，（3）在较长时期内对国际形势有显著影响的，（4）同我国邻近的。按上述标准，并考虑到教学时间，指名讲述的国家有 50 多个。其中，第三世界国家占三分之二以上。】
在1986年和1990年，为了推进九年制义务教育，对于中学的地理大纲又做了两次修订，一般称为《全日制中学地理教学大纲》。其在世界地理部分总的原则仍然是继续精简内容，1986年把要掌握的国家和地区数目从1978年要求的50多个减少到了42个，1990年的大纲修订本则进一步把14个国家和地区从必修改为选修，要求掌握的国家和地区减少到了28个（这里的“地区”指的是巴勒斯坦这种政治地区，不包括东亚、南亚这种地理地区。）：
【将(86年)大纲初二世界地理中关于国家地理的教学要求，由原来规定讲授42个国家或地区，改为必授28个国家或地区，选授14个国家或地区。这些改为选授的国家或地区是：亚洲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泰国、尼泊尔、巴基斯坦、阿富汗、土耳其和巴勒斯坦，大洋洲的新西兰，欧洲的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南美洲的智利等。
吴兆钧,中学地理教师教学基本功讲座,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1年11月第1版,第26页】
1992年时，国家教委又颁布了一个新的中学地理教学大纲——《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初级中学地理教学大纲（试用）》，并且在2000年时做出了修订。这两个大纲基本原则是进一步精简内容，以减轻学生负担。其中，两者在世界地理部分要求掌握的国家地区数目是相同的，都只有如下14个：
【日本、新加坡、印度、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埃及、南非、英国、法国、德国、俄罗斯、美国、巴西、澳大利亚。】
2001年我国又进行了一次新的大规模课程改革，把教学大纲改为课程标准，并且在2011年时对于课程标准进行了修订。这两个课程标准当中，初中世界地理部分要求掌握的国家数目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较之之前的标准又砍去了2/3，仅仅要求学生掌握“至少五个国家”：
不过在具体执行和教材编写当中，一般都是让学生掌握六个国家，也就是美国、俄罗斯、印度、日本、巴西和澳大利亚。
以上就是近几十年来，世界地理部分大纲和教材的改革情况，通过一轮一轮的减负，最终把要求学生掌握的国家由80个减少到了五六个。可以归纳为下表：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学世界地理部分大纲要求掌握的国家数目表
应该怎样看待这种情况呢？笔者个人认为，大纲的要求并不是越高越好，也不是越低越好。因为如果是大纲要求过高，那么学生负担就太重，实际上也学不会那么多东西；而大纲要求太低则会导致学生在课堂之上学到的东西太少，最终不得不通过课外补习等“影子教育”增加课外负担，同时也给家庭带来沉重的经济压力。
以世界地理为例，1963年所要求的掌握80个国家确实太多了，但是今天仅仅要求掌握5到6个国家则实在是太少了。附带说一下，在90年代末以前，中国的小学阶段也有地理课。1950年时，新中国就曾经颁布过一个《小学地理课程标准》，其中对世界地理部分需要掌握的国家和地区是如下表述的：
【世界上的两大阵营 1、和平民主阵营（1）世界和平民主堡垒——苏联。（2）我们的友邦——蒙古、朝鲜、越南。（3）民主势力谮伏中的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缅甸、暹罗，印尼及其他。2、帝国主义侵略阵营（1）帝国主义罪魁——美国。（2）美帝掌握中的南美。（3）美帝的夥计——英、法、意及其他。（4）帝国主义的殖民地——非洲、澳洲及其他。】
也就是说，新中国1950年时要求小学生掌握15个国家的地理情况，这和90年代时对中学生的要求差不多。即90年代时的初中生地理水平大约相当于50年代的小学生，现在的初中生则要比当时的小学生还要差很多。即使认真完成了课标的教学任务，实际上仍然接近于地理盲。而到高考的时候，要考察的国家也绝不限于教材上的五六个，于是学生就只有通过课外或者学校补习来强化了。
那么，究竟应该要求学生在课程中掌握多少内容才是合适的呢？笔者认为，可以参考毛泽东主席提出的设想，也就是在1963年大纲的基础上减去一半。其在1964年2月3日的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曾经做过如下表态：
【教育的方针、路线是正确的，但是方法不对。我看教育要改变，现在这样还不行。……课程多、压得太重是很摧残人的。学制、课程、教学方法、考试方法都要改。……我看课程可以砍掉一半，学生要有娱乐、游戏、打球、课外自由阅读的时间。……现在的考试办法是用对付敌人的办法，实行突然袭击。题目出的很古怪，使学生难以捉摸，还是八股文章的办法，这种做法是摧残人才，摧残青年，我很不赞成，要完全改变。】
具体到世界地理部分，当时是要求掌握80个国家，减去一半就是40个国家左右。这大体上可以包括世界范围之内以及我国周边影响力较大的所有国家，个人认为是比较合适的，不多也不少。换而言之，也就是1986年的大纲是比较合理的，此前的内容太多，学生的负担确实过重，此后的大纲内容就偏少了。学生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要求过高负导致负担过重，而是要求过低导致的教育与考试相脱节而导致的课外补习负担。
一斑可窥全豹。通过以上对几十年来大纲当中中学地理的世界地理部分需要掌握的国家和地区情况发展演变进行的考察和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建国初期确实存在着大纲要求过高导致学生负担过重的问题，但是当前的课程标准要求已经不是过高而是过低了。因此笔者个人认为，在未来的基础教育改革当中不应该继续削减降低大纲的要求，而应该适当的增加充实大纲内容，同时明确中考高考等升学考试当中应该依照大纲要求出题。只有这样做才能使学生既不会有过重的负担，也能够掌握必要的基础知识。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最后需要补充的一点是，也不是所有的课程都像地理一样严重弱化了基础知识。准确地说，就笔者了解的情况，只有英语一门课没有受到“减负”的影响，虽有所反复，但总体看大纲要求掌握的内容比建国初期大大增加了：1956年中学阶段要求掌握的词汇量是1500个，1986年是1800到2000个，2003年是3500个，刚刚公布的最新课程标准虽然把要求掌握的词汇量减少到了3000个，但是仍然比建国初期多出了一倍。这种情况与其它各门课程的基础知识大幅度削弱相结合，就导致了中学生往往把绝大多数精力耗在英语学习上。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畸形现象。因此，英语课应该采用和其他各门课程不同的做法，适当降低大纲的要求，才能够切实的减轻学生负担和实现各门课程的均衡发展。
【鹿野，察网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