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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731部队”遗址:地下人骨层长达100多米(图)

2018-10-20 23:1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52101| 评论: 0|原作者: 宋春丹|来自: 中国新闻周刊

摘要: 1938年10月12日,波字8604部队在广东大亚湾登陆,31日抵达广州,在原中山大学医学院(当时该校已撤往后方)设置本部,对外称华南防疫给水部,属华南派遣军司令部直辖。华南理工大学新闻学院教授谭元亨坚信,抗战时,日军“8604部队”在华南进行细菌战导致的受害死亡人数超过10万。
谭元亨曾去香港查阅资料。他拿出一张1942年初的香港旧报纸,上有题为《第十九批归侨昨晨启程》的报道:

(本港消息)关于港侨归乡,在归乡指导委员会指导办理下,由水路归乡者,迄至前日止共达十八批,而第十九批,亦已于昨日晨成行,兹特务情分志如下。

第十九批启程。查昨晨启行者,只渣甸码头唐泉湾一线,是晨因归侨过于挤拥,归乡指导委员会乃增加载运船只,计是晨成行归侨,约五千余人,由帆船十艘及大型汽船一艘载运,而各帆船则由小轮两艘拖带,于昨晨九时许启程,关于归侨乏保护与粮食等,均与前无异。

这些船只少量为客轮,大多为木帆船,船头上画着两只眼睛,俗称“大眼鸡”。南石头村村民钟瑞荣记得,船密密麻麻,把整个江面都盖住了,数都数不清。

广州南石头难民营,就设在船航行的终点。江面两岸,有车歪炮台与镇南炮台。当年,孙中山永丰舰蒙难,被困白鹅潭,就是从这里突围的。

一部分船只在南石头附近江面被堵截,香港难民被要求下船,往肛门插针“检疫”,方可放行。如果经检疫被认为有问题,就会被拉进日军粤港海关海港检疫所的传染病室。一些人被带走,不知所终,大多数人被投入了检疫所一侧的难民所。难民所本来容量1000人,每每挤进5000多人,人满为患,紧靠难民所的镇南炮台里也塞满了人。

1994年夏天,沙东迅在几家媒体上发表了揭露日军在粤细菌战的文章。10月,写成《日军在广东进行细菌战情况的调查报告》。

他在报告中写道:从1939年日军波字8604部队在广州编成起,正式宣告日军在粤秘密地进行细菌战。其大本营设在原中山大学医学院的图书馆及其附近地方。其中,广州南石头难民收容所是该部队在广东进行细菌战最严重的地方,杀害了大批香港和广东难民。

在报告的小结部分,他提议,为受害者树立纪念碑,建立日军罪行陈列室,将相关地方定为历史文物保护单位。







日本方面鼓励港民归乡,并特别设立归乡指导所。图/受访者提供


日本调查摄制组来华

1994年8月,日本民间组织通过翻译转告沙东迅,想来广东实地调查8604部队细菌战的情况,希望得到协助。

10月31日,以日本电影《侵略》上映全国联络会成员、日本邮政局职员糟川良谷为团长、该会成员佐野雅之、《朝日新闻》记者本田大次郎、共同社记者中岛启明为团员的日本民间调查团抵达广东。广东省友协派出了日语翻译。

四天时间里,沙东迅陪调查团走访了广州、佛山、番禺等地。调查团最后得出结论:从事细菌研究的波字8604部队在广州曾秘密杀害大批难民。

调查团返回日本后,沙东迅收到了几份日本媒体报道此事的复印件,但他始终没有看到日本当局和政界对此事的表态。

丸山茂的证词在日本公开发表后,他本人受到了很大压力,被质疑证词是伪造的。为此,东京朝日电视台委托ASCOM株式会社派出调查摄制组来广东调查真相,拍摄纪录片。

1995年7月24日,丸山茂、糟川良谷和摄制组抵达广州。按照约定,全程由丸山茂带路说明,旁人只看不插嘴。

7月26日上午,摄制组来到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78岁的丸山茂带着心脏起搏器,步履蹒跚,逐一指证。走到运动场附近,他指着一栋楼说:“这里就是当年8604部队第四课最为机密、戒备最为森严的从事培养鼠疫菌与进行病体解剖的实验室。”

当天下午,摄制组来到广东省博物馆,丸山茂看到即将开幕的广东抗日史迹展览时掉了眼泪,在留言簿上用日文写下:人们本来应该用石头来打我,可是却用宽阔的胸怀来欢迎我。

摄制组还走访了南石头难民所旧址。这里已经变成了广州摩托集团公司,伪粤港海关海港检疫所的一部分已变成了广州市公安局水上派出所的职工宿舍。

7月28日晚,广东省外事办在中国大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经过此次调查摄制,证实了沙东迅的研究成果可以打98分。并宣布,8月将有一批中国受害者到日本寻求赔偿,日本律师将组团免费为中国受害者服务(但未有下文)。

糟川良谷向沙东迅提供了一份4000字的《对井上睦雄的调查访问记录》,并委托他译成中文公开发表。

战后,8604部队的部分成员组成了战友会,战友会内部规定,不准对外泄露这段历史。糟川良谷经过一番艰苦的游说,才让8604部队老兵井上睦雄开了口。调查摄制组来华前,7月20日,井上睦雄讲述了当年在广州亲历的情况。

他说:“我1943年2月随部队进驻原中山大学医学院,被分配到第四课病理解剖班。第四课还有昆虫班、疟疾班。昆虫班主要从事鼠疫跳蚤的培养,疟疾班从事马、猪、鸡的霍乱研究。我所属的病理解剖班里,解剖开刀者是病理班班长桥本敬佑,其余的人是助手。桥本解剖尸体的内脏时,我们同时切开头盖骨。病理班多时每天得到四五具尸体,一天的时间都解剖不完。被解剖的尸体里男性居多,也有少数女性、小孩和老人,还有被称作中国间谍的人(注:可能是抗日游击队员)。病理解剖时一看就知道那种尸体的额头是遭到了日本宪兵队枪击的。额头有时即使被子弹击中而引起脑震荡但不致死,确切地说,那是活体,心脏仍在跳动,为了止血用钳子钳住血管。把血管拉出来在显微镜下观看,只见红血球和白血球都聚拢成簇,心脏跳动时它们就滚动。地下室里有浸尸体的水槽和很多用福尔马林浸泡、装在坛子或大瓶子里的头颅、内脏标本,被解剖的人有50个以上。”

“我记得1944年空袭变得激烈前接到增产命令:鼠疫跳蚤每月需要10公斤,就得生产15公斤。空袭开始后,如果美军不久在中国南海岸登陆,这种鼠疫战将发挥最大作用。”

1995年夏,广州造纸厂批了经费,在南箕路东边融园附近的水塔下建造了“粤港难民之墓”。墓碑后面,注明死亡人数为数千人。

11月5日,丸山茂以参加旅行团的方式,再次来到广州,在沙东迅、郭成周及省外办翻译和几位记者陪同下,专程来到“粤港难民之墓”前祭拜。

来广州之前,丸山茂在日本一家幼儿园和一家保育院放录像讲述了日军在粤的细菌战,教师和孩子们为他折了2450只彩色纸鹤。

拜祭时,天下起了小雨。丸山茂以自己和糟川良谷的名义敬献了写着“日中友好,永不再战”的花圈。他穿着黑西装、打着黑领带,胸前挂着从日本带来的纤锦饰,点燃了香烛,在墓前诵读经文,流泪跪拜。

他还专门剃了光头。他说,日本人有个习惯,做了坏事要谢罪认错,就要剃光头。

化骨池旧址消失

1997年12月,沙东迅应香港京港学术中心的邀请,到香港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调查访问,还与香港纪念抗日受难同胞联合会的一些成员去访问了老人,但是没有查到与日本细菌战直接有关的资料。

2016年,香港抗战历史研究会会长吴军捷与谭元亨和沙东迅长谈了几次之后认为,细菌战之事属实。香港抗战历史研究会开始正式介入此事。

时任广东省省长朱小丹批示,此事关系香港,指示广州市委研究粤港合作建设南石头难民营纪念馆事。香港抗战历史研究会与广州市委宣传部开了多次会,最后的说法是,请文物部门调查,由海珠区负责组织专家队伍。

2017年3月,23位全国政协委员联名提出《关于建立广州南石头侵华日军细菌武器大屠杀纪念馆的提案》。2018年广州市两会上,广州市政协委员和文史资料委员会递交了相关提案,建议可以先建设抗战时期广州南石头粤港难民遗址纪念馆。

海珠区政府回复,南石头街发现尚存的遗址共计7处。其中,侵华日军华南防疫给水部遗址于2002年被公布为广州市登记保护文物单位,其余6处遗址文物部门正在进一步调查,研究是否认定为文物。

这六处遗址据认为是日军防疫所医务人员宿舍、日军防疫所医务人员食堂、难民所厨房、难民所所长办公室和住宅、难民所的一段围墙和难民所化骨池所在地,分布在南石西新二街、兴隆大街等处。

海珠区政府表示,根据相关要求,建立纪念馆申报流程长难度大,不利于遗址保护工作。同时,目前证明南石头抗日战争遗存的资料及历史证据资料仍比较缺乏,建议由市文物保护部门牵头,加强保护和研究。

2018年9月19日,《广州日报》对海珠区的上述回复作了报道。不久,荔湾区建筑公司受厂方委托,对位于南石头难民营旧址的原广汽摩托车集团建筑进行了破拆。对此,街道办认为是“拆除违章建筑,动作不大”。

但吴军捷、谭元亨用无人机航拍后发现,整个难民营遗址基本被拆了,6处待认定遗址,其中两处位于这次拆除范围内。唯一有历史档案记载的化骨池旧址、日军曾放置细菌的水井已经消失。

2017年春节后,最后一位可寻的幸存者已经去世。目前,关于这一研究还没有组成专家团队,形成政府课题,研究者寥寥。因为没有经费支持,条件有限,至今没有人去日本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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