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黄背心运动经过十周的抗议、封锁和与警察对阵后仍未有消退迹象。作者查理·金伯发文揭示了这场运动给斗争的启示——以及运动如何能取得胜利。

震撼法国的十周-激流网黄背心示威者在巴黎街头已进入第十周(摄影师Guy Smallman摄)

法国黄背心运动告诉了人们阶级的苦大仇深如何能从阴沉的被动状态转为超凡的骚动。对抗马克龙政府以及其企业界支持者、鼓舞人心的挑战已持续了十个星期。

马克龙前年上台时曾决心不向罢工或抗议屈服。他说他终于会让法国工人和退休者接受资本主义生活的残酷现实。但黄背心运动的持续性和怒火迫使他满怀羞辱地后撤。

抗议运动始于去年(2018年)11月17日,28万人筑起路障抗议油价上升。这是一场政治地震,撕裂了人们不懂得反抗,或民间不满总会被右翼骑劫的懒惰想法。

巴黎一些最奢华的店铺被抢掠,法国多个城市市中心被纵火。邻近凯旋门的巴黎第八区区长珍·奥特赛(Jeanne d’Hauteserre)说:“我们处于暴动状态。从来没看过这种情况。”

抗议运动把贫穷、低薪和不平等的议题推向全国性讨论,富人和政客对一般人展现的傲慢和藐视带来的怨愤成了焦点。数十年来累积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精英们都惊恐了起来。

在(2018年)12月10日马克龙作出让步后,法国雇主协会“法国企业运动联盟”(MEDEF)领袖说:“150亿欧元确实是很多。但如果能恢复社会安宁,是值得的。”他然后声称引用列宁的话:“我们必须比群众走前一步。”

马克龙让步

但群众走在他之前。很多人对马克龙让步的结论是他那个腐败的政府在群众压力下是可以让步更多的,甚至可以用暴动的方法把他推翻。

人们通常抱怨但感到无力影响的事情,已经变成有引发集体行动的可能。来自里尔(Lille)的建筑工人琼(Jean)说:“以前我晚上只会对着电视机大叫,但现在,你知道啦,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是可以让事情有所改变的。”

在卢瓦雷省(Loiret)的萨朗(Saran),在有报道指网络零售商亚马逊的仓库为了避税把无法售出的货物销毁,黄背心示威者封锁了仓库。

他们把往来交通几乎全面切断。公司管理层被迫承认在过去九个月承认把23万9千件货物销毁并承诺会改善。

而运动最可见和具冲突性的一面是星期六的示威。但它真正的基础是马路上的路障、收费亭和回旋处,地方活动和数以百计民众参与提出诉求的集会。黄背心运动把工人、失业者、小商户、退休人士和学生团结在一起。运动鼓励了创意、社交接触,人们散播着“人的问题并非因为个人的失败,而是社会如何组成”的讯息。

指控黄背心是由极右派引领的诋毁之词一直都存在。虽然当中确实存在这些元素,总体趋势还是往左走的。

一项由《世界报》(Le Monde)主持的大型调查显示,只有1.5%的受访示威者表示移民问题是重要的事项。法国电视二台的民意测验表示,33%的示威者表示他们既非左亦非右。大约15%自称是极端左翼(extreme left),自称是极右派的有5.4%。

抗议运动一直有意识地清除法西斯分子。1月5日在波尔多,极右分子在一次黄背心示威中被驱赶出去。纳粹的“法兰西运动”(Action française )的知名成员以及极右青年团体的死硬成员被推挤出去。在在巴黎,极右学生团体“联合防卫组”( Groupe Unité Défense )在叫喊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和恐同的口号后也被驱逐出去。

在图卢兹的黄背心示威者西莉尔(Celine)告诉《社会主义工人周报》记者:“在很多地区,我们都得出了这个结论,要寻求正义、更好的薪水和退休金,是不可能与法西斯同行的。”

而且,有时候斗争本身也给予人们教益。在卡昂(Caen),在去年年底圣诞节前,由于当局镇压,黄背心没有聚会的地点。欢迎他们的就是难民占住的空房。

虽然在起初有些人会感到紧张,但四百人的集会在一处两百个无证人士居住的地方举行了。右翼分子不喜欢,但大部分人明白到移民是他们的盟友。

很多黄背心参与者对警察滋生了仇恨之心。国家力量从一般警察到防暴警察(译按:全称法国共和国安全部队Compagnies républicaines de sécurité,简称CRS)如鬼魅般,只佩戴警察臂章的蒙面人都有,都是以人数向和平示威者发动攻击。

每个周末,多达八万名政权打手以装甲车和一切现代化镇压手段为后盾,被征召去镇压示威者。

手榴弹

他们惯常使用催泪弹、碎裂手榴弹和“闪光球”——一种由特殊枪械发射的导弹。在马赛,八十岁的雷德劳尔(Zineb Redouane)被警察的催泪手榴弹击中面部身亡。

另外有超过两千人受重伤。根据监察国家暴力的非政府组织Desarmons-les!(解除武装!)网站报道,有4人的手被手榴弹炸断,17人致盲。数十人被下肢需要截除,面部或颚骨被击碎。

超过五千人被捕。上星期28岁的海蒂·马丁(Hedi Martin)因为在脸书上呼吁堵塞波尔拉努韦尔(Port-la-Nouvelle)的炼油厂,被判入狱六个月。

马克龙希望这能恐吓人们让他们远离街上,但他失败了。

人民自我防卫起来——并从中学到很多教训。马赛的一名工厂工人艾林(Aline)告诉本报记者:

以前我以为警方是在艰难中努力工作。当学生和环保人士遇袭时我没有同情他们。

我参加黄背心已经八个星期了。如今我认为警察是为有钱人、为妄自尊大的人、为有权势的人服务的。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由愤怒到惊恐到重新有了力量。

当我看见德廷格(Christophe Dettinger,一名前职业拳手)与警察对战时我为他欢呼。我希望他能把他们都打倒!听好!要我说这种话真的难以置信。

如今如果住宅区内的年轻人敢于挑战警方,我祝他们万事顺利。”

女性在运动中大规模地参与,而且扮演的领导角色。在某些地区有托儿服务,好让女性、尤其是单亲母亲,参与到运动中来。

莱斯娜(Laeticia)是一位来自上加龙(Haute Garonne)的黄背心示威者、一位单亲母亲,记述了运动如何成为了她表达对她生活境况被压抑愤怒的方式。她说:“穿起这黄衣比起冬天里好的羽绒被还要温暖。”

在发扬群众运动民主方面也有实验性的元素。在数十个大小城镇定期召开大会去协调抗议活动,并决定下一个要针对的目标。

在雷恩市(Rennes)市郊,一个月以来近乎持续有“黄兔子”( “跑得快的黄背心示威者”)的聚会。人们讨论税收、不平等、警方暴力、1968年发生的事,还有更多更多。

可是运动也有严重的弱点。它还没大得足以保证能打败马克龙。虽然黄背心运动比去年工会发动的行动更有战斗精神,他们能动员的人数却比较少。

运动要透过罢工和占领行动与工作场所连结起来,才能使之有成效。

这就是运动的取胜之道。

工会领袖、政党和现今的群众反叛

黄背心运动一个最明显的特征是对现有政党和工会的敌意。

这不奇怪。很多工会领袖曾经侮辱过黄背心运动。

法国第二大工会联盟“法国工人民主联合会”(CFDT)的领袖劳伦·贝尔日(Laurent Berger)曾经说过运动是“极权主义的”。最大的工会联盟“法国总工会”(CGT)被迫对黄背心的诉求表示同情,但工会领袖曾经说过不愿与极右派并肩而行,因而不会直接参与这场运动。相反他们发起多次的行动日(days of action)。这没有什么效果——一种过去数十年来照例行不通的策略。

工会与黄背心运动保持距离让一些右翼分子感到忧虑。保守派的《费加洛报》(Le Figaro)在去年12月指:“过去一个世纪,法国总工会(CGT)疏导了人民的不满。黄背心运动的危机说明了这种专业是多么有价值,以及工会的总体危机是多么让人感到困扰。”

对某些老板来说,工会领袖在扑灭抗争怒火方面太没效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