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总理莫迪。

据媒体报道，当地时间6月17日，印度电信部发布指令，要求其职权范围内所有实体只购买“印度制造”的产品。

在指令中，印度电信部要求其直接管理下的印度国营BSNL电信公司、NTNL电信运营公司，以及其他直属或控股公司，在基础设施和设备升级时应“尽量使用印度国产设备”。

“自立印度”

尽管这一指令在6月16日“加勒万河谷事件”发生翌日发出，但事实上，该措施并非针对这一事件的“即兴应对”。

这是印度总理莫迪及执政的印度人民党“自立印度”一贯政治纲领的表现。

这个带有浓厚民族主义色彩的纲领，实际上是印度人民党和莫迪本人一以贯之的政治主张。该主张在莫迪第一次当选后以“印度制造”的名义高调推出，并在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暴发后，被提炼为“自立印度”这个崭新的行动口号。

“自立印度”当然绝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早在5月31日，BSNL就在电信部授意下，取消了刚刚在今年3月发布的、总标的价值869.7亿卢比的4G招标，理由是“印度国有企业未遵循公共采购规范”。

在此前后，印度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处以“安全隐患”为由，支持阻止包括TikTok、Xender、UC浏览器、SHAREit和Clean master在内的多达52个中国App在印度“落地”。

4月17日，印度工业和国内贸易促进局（DPIIT）发布了一份被称作“针对性投资限制”的行政命令。

该命令规定自即日起，所有“与印度有陆地接壤国家”对印直接投资，必须经由印度联邦政府的审批，即便变更现有外国投资在印企业所有权，也需要得到印度联邦政府的批准。

目前，印度全国都掀起了抵制中国产品的新浪潮，全印度贸易商联合会(CAIT)17日公布了一份抵制500多种中国产品的清单。全印度贸易商联合会表示，他们的目标是到2021年12月，将减少13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

印度一直以来的“念想”

“自立印度”是印度一直以来的“念想”。

早在印度争取从英国治理下独立时代，甘地就提倡“手纺车运动”。

其核心价值观就是试图以“印度式的自给自足”，取代对英国工业品的依赖，从而实现“非暴力不合作”条件下的独立。

独立之初，尼赫鲁倡导的“不结盟”，一定程度上是这种“手纺车运动”精神的延续和发展。

事实证明，缺乏产业配套、制造业基础薄弱的印度，在当时并不具备自给自足的条件。

因此，自尼赫鲁时代起，印度政府、尤其连续执政多年的国大党开始180°大转弯。他们开始尝试“来者不拒、兼收并蓄”的“拿来主义”。

印度开始在不同产业上与美、欧、日、中等国家合作，甚至同一类、同一种产品，也往往引进来源不同、体系各异的多种成品或组件。

这让建国初推崇“土化”的印度，在短短半个多世纪里变成了举世闻名的“万国制造乐园”。

这种局面，让大国情结与日俱增的印度朝野越来越难以忍受。与此同时，“全球招标”所滋生的部分权力寻租现象，也给了反对党以“拨乱反正”的口实。

莫迪和印度人民党正是借此“东风”，在2014年高举民族主义大旗入主新德里。

上任后，莫迪为兑现竞选诺言，贯彻政治纲领，进一步削弱国大党势力，不遗余力地猛推“印度制造”和“自立印度”。

2019年连选连任后，鉴于印度经济增速进一步放缓，担心国内支持率下滑的莫迪加大了推动“自立印度”的力度——这和他在其他领域（包括和邻国边境纠纷领域）的类似举措，是一脉相承的。

近期印度和多个邻国爆发边境冲突，莫迪执政压力陡升。

此时此刻他在“自立印度”方面作些姿态，可以缓解反对党和印度社会对他“软弱”的责难，且无论如何这种经济层面的姿态，弹性终究要大一些，所冒风险也好歹比军事冒险要小得多。

▲资料图。

光发狠管用吗

但光“发狠”恐怕是不管用的。

如前所述，印度建国至今，尽管一度在经济增速上表现亮眼，也成功拥有了可观的经济体量，却始终未能建立起一个体系完整、管理严密、配套齐全的国内制造业体系。

不仅如此，他们更未能形成一个足够庞大的、训练有素且源源不竭的技术工人群体。

即便最发达的某些制造类产业（如IT、纺织），也存在许多致命的短板，如IT产业严重依赖“外包”，成为海外产业链的附着物，而自身配套能力不足。而更复杂、更高端的产业，情形可想而知。

历史和现实中，印度政府——不论是莫迪的印度人民党政府，还是此前的国大党政府，在许多重大采购项目上都推行过类似“自立印度”的政策。

他们要求尽量照顾“国货”，最不济也要坚持引进国外技术、在印度国内自行生产。

但结果是，这样做非但未能促进“印度制造”的发展壮大，反倒不断抬高装备成本，严重拖累项目进度，并滋生更多腐败。

“阿琼”坦克、“光辉”战斗机、印度“国产”航母和核潜艇工程、“博福斯”榴弹炮项目，以及印度高铁计划等，都是一个又一个失败的先例。

印度长期以来苦于基础设施老旧。以此次电信部指令涉及的移动通信领域为例，在全球各主要国家普及4G、正着手铺开5G建设之际，作为世界第二人口大国的印度，却仍然在招标和尝试普及4G的漫漫长路上“爬行”。

此时此刻罔顾自身基础，出于“非技术”、“非市场”目的搞“自立印度”，恐怕只能拖慢本已很慢的移动通信普及进度，而撕毁业已发标的招标，则会再次令印度的市场公信力流失。

除此之外，此举无疑还会影响外资的进入——要知道，外资对印度市场的投资意愿，本就早已被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兜头泼上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陶短房（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