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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全球化、金融资源占有与居民财富不平等

2020-11-4 23:42|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6664| 评论: 0|原作者: 黄平 李奇泽|来自: 乌有之乡

摘要: 效率优先的金融制度设计和市场化的资源配置模式,会使金融资源分配对贫穷群体产生排斥性,再加上财富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会让富有群体享有更高的资产回报率和更快的财富积累速度,这也会恶化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 



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各种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和跨国流动性差异,以及资本的高收益率优势和经济制度的差异化设计等因素,都会加剧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并且唯效率优先的金融制度设计和市场化的资源配置模式,会使金融资源分配对贫穷群体产生排斥性,再加上财富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会让富有群体享有更高的资产回报率和更快的财富积累速度,这也会恶化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

   在穷人的世界里,财富会帮助应对生活中的各种不确定性,并由此带来安全感;对富人而言,财富则意味着未来收入的分配权、社会地位甚至是政治参与权。在世界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居民贫富差距一直以来都是公众所广泛关注的重大社会现实问题。2014年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出版了专著《21世纪资本论》,其在研究中发现,自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发达国家的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在持续恶化,其重要原因就是与通过劳动获得收入相比较而言,资本会追求更高的投资收益或回报,所以不加制约的资本主义导致了财富不平等加剧。

  基于皮凯蒂的研究,近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对于收入和财富不平等问题的研究愈发关注,李奇泽、黄平认为,全球化并不会加剧全球收入不平等的趋势,发达国家自身的政治体制、经济制度、经济结构以及教育公平等长期存在的问题和弊病才是加剧国家内部收入不平等的重要原因。诸多研究结论都证实,经济全球化发展会为资本的跨国转移和配置提供便利渠道,并且会进一步强化资本在社会财富分配中的强势地位,由此会显著加剧财富不平等状况。不仅如此,不同居民群体在金融市场参与度和金融资源可获得性方面都有所差异,在世界各国居民财富不平等加剧过程中,这种差异也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正基于此,本研究将首先讨论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财富衡量的困境,然后对不同经济发展程度的国家的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进行分析和比较,在此基础上,重点探究经济全球化影响居民财富不平等的内在机制,进而分析金融资源占有加剧财富不平等的传导渠道,最后总结全文并归纳所得研究结论。

  一、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财富估算困境

  居民(或家庭)财富指一个居民(或家庭)所拥有的以市场价格衡量的所有非金融资产(如房产和土地等)及金融资产(如银行存款、各类证券和保险等)的净值总和。财富拥有意味着家庭对这些资产不但享有法律意义上的财产权,而且享有其经济意义上的全部收益权。在学术研究中,由于数据欠缺及现实中计算困难等原因,上述被学界在研究时所广泛使用的家庭财富定义,并没有涵盖社会福利和政府转移支付等未来收入的现值、人力资本以及耐用消费品(如汽车和家具等)等财富形式。不仅于此,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对居民财富水平的准确测度会面临诸多困境,已有研究文献中的不同估算方法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相应的缺陷或偏差。

  1.基于官方数据的财富估算

  对于家庭财富及其不平等程度的衡量,最理想的数据是官方基于全部人口信息采集并按市场价格计算的家庭所有类型财富的总和。然而,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只有财富税收制度相对完善的部分北欧国家,才最有可能实现如此详细的微观层面的数据采集。在财富税收制度相对完善的瑞典、挪威和丹麦三国中,目前只有挪威和丹麦仍从各类金融机构和不动产登记部门采集详细的居民财富信息,瑞典于2007年取消财富税后,类似的信息收集和数据统计工作也随之停止了。对于其他国家或经济体而言,基于官方统计数据,目前有两种途径可以对居民财富数额进行估算。具体而言,一种方式是通过财产或遗产税申报表来对居民财富进行测算,另一种方式被称为收入资本化估算法,即利用居民家庭的收入和应纳税资本收入申报表来测算其财富数量。

  实践中,使用上述两种方法进行财富估算都有无法避免的缺陷。例如在使用第一种方法时,由于富有群体能够利用各种方式进行税收规避,因此财产税申报信息难以反映其真实的财富水平。20世纪8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的税收筹划产业的迅速发展可以间接对此进行证实。另外,富豪为避免被征收巨额的遗产税,往往在去世之前会对拥有的财富进行避税处理,从而导致基于遗产税申报表估算的财富数量也会出现偏差。而利用收入及应纳税资本收入申报表进行财富估算时,其假定相同类型的资产持有(或投资)的收益率都是相等的,并且不同财富拥有水平的家庭的财富收益率也是相同的。然而,现实中财富水平越高的居民或家庭,其投资收益率水平也越高。比如同样选择商业银行的理财产品进行投资,高预期收益率的产品往往也会设定较高的投资门槛,从而在事实上使得财富较少的投资者只能选择预期收益率低的理财产品,而财富拥有水平高的富有阶层则可以享受更高的投资收益率,这种同类型金融产品的实际收益率水平差异,会导致基于应纳税资本收入申报表的财富测算结果也会存在较大的偏差。

  2.基于调查数据的财富估算

  除基于官方数据对居民家庭财富进行估算外,实践中还可以通过入户调查来采集家庭收入和资产信息,并基于调查数据来测算居民家庭的财富拥有水平。例如在美国,美联储统计部与财政部自1983年起联合开展美国消费者金融调查(Survey of Consumer Finance, SCF);在欧洲,2010年起欧元区成员国统一进行家庭金融及消费调查(Household Finance and Consumption Survey, HFCS);在中国,近年来北京大学开展的中国家庭跟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CFPS)和西南财经大学发起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ina Household Finance Survey, CHFS)等,都会采集受访样本家庭的各种收入、资产和负债信息,整理后的数据可用于估算居民财富及其不平等状况。

  在进行家庭金融调查时,由于抽样误差和实际调查时的信息收集误差,入户调查数据的准确度和可靠性历来都备受争议。实践中,可能至少有三种原因会造成居民财富信息收集及财富不平等估算出现偏差。其一,受访样本家庭在回答收入及资产信息相关的调查问题时,由于担心家庭隐私信息泄露,有可能会少报或漏报其收入及资产数量;其二,部分样本家庭一定比例的收入或财富来源并不合法,因此在接受采访时会有意隐瞒这部分收入或资产;其三,调查时实际回答问题的样本家庭的受访成员,由于各种原因有可能对家庭实际财富状况并不完全掌握,或者缺乏对实时市场价格信息的了解,因此在提供各种资产数量信息时会出现偏差。上述前两种情况会造成家庭财富水平的低估,第三种情况也会导致采集到的居民财富数据出现偏差。

  考虑到世界各国家庭财富的高度集中趋势,对处于财富顶端的居民家庭财富水平进行准确估算,对财富不平等衡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有学者发现,在各种类似的家庭金融调查中,事实上很难有效采集到最富有阶层的真实资产或财富信息。

  3.经济全球化下的财富估算困境

  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金融全球化所带来的资本流动便利性、可投资产品多样化和离岸财富管理服务专业化,使得各国富豪能够在世界范围内进行资产配置或财富持有,并因此享受更高的投资回报和实现更快的财富积累,这也导致了研究中对最富有群体的财富统计或测度更为困难,并进而影响到财富不平等的衡量准确度。

  在经济和金融全球化发展背景下,富豪阶层的收入来源和财富配置也呈现全球化趋势,如果使用收入或资产申报表来进行财富估算,经济全球化发展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对富豪阶层的收入和财富的统计难度。近年来,世界主要“避税天堂”型国家或地区的财富管理规模快速上升,则从侧面反映了财富估算所面临的这一现实困境。例如根据祖克曼(Zucman)的估算,对于位于财富顶端001%的挪威超级巨富群体,传统的财富计算方法与充分考虑了其隐匿财富的计算结果相比较,这个富豪群体的财富总量会被低估25%。而在大多数亚洲、欧洲和拉美国家,转移到海外的资产比例更是明显高于挪威,因此其被漏算的财富数量比例也将会高于25%,由此造成的财富计算结果则会显著低于实际值。

  不仅如此,财富估算困难最终会影响到财富不平等的衡量准确度。目前,绝大多数与财富不平等相关的已有研究,主要利用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官方税收数据来估算居民财富及其分布状况,然而,公开的税收数据只能反映居民已纳入征税范围的收入或财富,在各种税收规避措施下,用上述方法得到的估计数据无法反映居民真实的收入及财富状况,所以据此得到的财富不平等衡量结果会与实际情况有所偏差。例如,部分“避税天堂”型国家的中央银行发布的统计数据表明,在瑞士、巴拿马和巴哈马群岛等全球“避税天堂”地区,集中了相当于全球GDP 10%的财富,尤其是俄罗斯、部分海湾国家和拉丁美洲国家,富有群体在海外持有的财富数量占其国内GDP的比例高达60%。

  根据阿尔斯塔德塞特(Alstadsater)等的估算,在“避税天堂”地区的大部分离岸财富主要被全球最富有的前0.01%的人口所持有。如在英国、西班牙和法国,最富有的001%的居民将其家庭财富中的30%~40%以离岸财富方式持有;而在俄罗斯,顶级富豪则将绝大部分财富转移到了海外的离岸金融中心。上述研究结果表明,如果将离岸财富考虑在内,则各个国家的居民财富不平等程度会大幅上升。

  综上所述,不管是利用财产、遗产或收入纳税申报表中的资产或收入数据,还是基于居民在调查中自行提供的收入和财富信息,都很难对财富不平等的实际状况进行准确衡量,再加上经济全球化下财富的跨国转移和配置所导致的估算困难,使得国内外已有相关文献中的财富不平等数据,都仍然是基于有限可得信息的一种近似推算。考虑到上述财富衡量方法所面临的不同难题,在近期的相关研究中,学者们本着务实的态度,会综合利用各种数据来源或估算方法,以对居民财富及其不平等状况进行测算和调整。

  二、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财富不平等:国际比较

  与经济全球化密切关联的财富不平等主要有两个层面的表现:其一是全球财富在国家间的分布不平等,尤其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间的财富不平等更为突出;其二是社会财富在一国居民内部的分布不平等。下面讨论的财富不平等,将主要聚焦于一国内部的居民财富拥有差异。由于数据可得性问题,在后面的讨论中,除中国外,将选取美国、法国、印度和俄罗斯四国,分别作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以比较不同国家的财富不平等变化趋势。

  1.不同发展程度国家的财富不平等比较

  对于世界各国的居民财富不平等现象,国外学者的研究得到了较为一致的结论,即尽管不同国家的财富不平等上升速度由于制度差异也有所不同,但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几十年间,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内的研究样本国家,都无一例外地出现了财富不平等状况恶化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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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表1所示,无论是美国和法国等发达国家,还是中国、印度和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财富在不同群体之间的分配都极为不平等。例如在美国,最富有的1%人口拥有社会总财富的38.56%,而占比50%的最不富有(或贫穷)的人口,其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比例竟为负值,这意味着财富拥有量在后50%的个人或家庭财富净值为负(或为净负债)。中国最富有的1%人口拥有社会总财富的比例为29.63%,财富额在后50%的人口只拥有社会总财富的6.44%;而在俄罗斯,前1%的富有人口的财富份额高达42.58%,后50%的人口的财富份额则低至3.49%。来自其他研究机构的数据也同样证实了贫富差距在全球范围内逐渐拉大,财富不断向占全球人口总数仅约0.1%的顶级富豪群体高度集中,而收入和财富处于分位数末端的人口,所拥有的净财富基本为零。

  2.发达国家的财富不平等变化趋势

  经济相对发达的国家,在国民财富总量快速增长的同时,其居民财富不平等程度也无一例外地呈现出恶化态势。图1中的数据及其变化趋势显示,在1978年,美国个人净财富最高的前1%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21.96%,法国的数据为17.6%。到了2014年,美国最富有的前1%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上升至38.56%,而法国的数据则上升至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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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中的数据及其变化趋势显示,在1978年,美国个人净财富处于后50%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0.75%,法国这一数据为8.34%。到了2014年,美国最贫穷的50%居民的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下降至-0.13%,这意味着处于财富拥有水平末端50%的群体,其个人净财富为负(或者为净负债)。同一时期法国的这一数据则下降为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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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外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也印证了发达国家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的持续恶化态势,如有研究发现美国国内居民财富有向少数人群高度集中的趋势,处于财富分布顶端前0.1%的豪富群体,其财富拥有占全部居民财富的比例超过20%,而财富分布处于底端90%的群体,财富拥有占全部居民财富的比例也才仅仅略高于20%。从平均值上来看,处于财富分布顶端0.1%的家庭平均拥有的财富数量,是财富分布底端90%家庭的平均财富拥有量的900倍。更令人担忧的是,伴随着财富不平等状况恶化的,是人口占比过半的相对贫困群体的家庭净负债的快速上升,在“马太效应”(Matthew Effect)的作用下,贫困群体在未来已经失去了财富稳定增长的基础,由此使得美国国内的财富集中趋势难以减缓或停止。类似的,阿尔瓦雷多等也发现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国的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有着相近的变化趋势,即处于财富分布顶端01%、1%和10%的富裕群体,其财富占比在持续上升,而处于财富底端90%、50%和10%的群体,其所拥有的财富占全部居民财富的比例呈现持续下降态势。

  3.新兴市场国家的财富不平等变化

  在新兴市场国家或经济体,伴随着经济快速增长和大规模的私有化进程,居民财富差距被急剧拉大。在图3所示的数据及其变化趋势中,由于数据可得性原因,与美国和法国的数据相比较,印度和俄罗斯相同时期的数据有部分缺失。在1981年,印度个人净财富最高的前1%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12.5%,但到了2012年,这一数据快速上升到了30.69%。在1995年,俄罗斯个人净财富最高的前1%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21.5%,但到了2015年,这一数据则上升至42.58%。这意味着在过去的20年间,俄罗斯前1%的富有群体的个人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翻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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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中的数据及其变化趋势(同样存在数据缺失)则显示,在最近的有类似数据的1981年,印度个人净财富处于后50%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10.91%,但到了2012年,这一群体的个人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下降至6.4%。在1995年,俄罗斯个人净财富处于后50%的居民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约为8.54%,而到了2015年,这一群体的个人净财富占社会总财富的份额则迅速下降至3.49%,这意味着与20年前相比,贫困群体的财富所占份额减少超过一半。

  与印度和俄罗斯类似,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居民财富也存在严重的不平等状况。如巴西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到2018年期间,巴西2.7%的富有家庭拥有全部居民财富的比例高达20%。在国内出现严重通货膨胀的情况下,阿根廷的居民收入及财富差距也在持续拉大,在2018年4月到2019年第一季度结束的12个月内,阿根廷国内处于财富分布顶端10%和底端10%群体的收入差距,就从20倍增加至21倍,而在财富分布上,这种差距拉大的趋势则更为明显。与巴西和阿根廷相比,位于北美洲的墨西哥和非洲的南非共和国的国内居民财富的不平等状况则更为严重。在墨西哥,处于财富顶端10%的富有家庭,拥有整个国家2/3的财富,其中最富有的前1%群体,则拥有全国1/3的财富;而在南非,最富有的10%的群体拥有社会总财富的比例竟然高达71%。

  通过上面的数据分析可以得出,过去几十年来,在经济全球化快速发展的同时,世界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都出现了财富不平等程度持续拉大的现象。除了各国自身的政策和制度原因外,客观上不同收入或财富拥有水平群体的经济全球化参与度或受益程度会存在明显差异,这使得经济全球化本身可能成为居民财富不平等状况逐渐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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