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全面复辟时期的中国经济与阶级斗争

学点经济学之二十三：资本主义全面复辟时期的中国经济与阶级斗争

作者：远航一号

经过1989年的政治较量，中国的小资产阶级右派放弃了对官僚资产阶级政治权力的挑战。此后一个时期，官僚资本家集团、新兴的私人资本家、跨国资本及其代理人以及小资产阶级右派组成了一个资本主义复辟政治联盟。由于当时中国国内的城乡半无产阶级（一部分收入来自于出卖雇佣劳动力、一部分收入来自于小商品生产或其它来源的城乡劳动者）在政治上处于分散和被动的状态，资本主义复辟联盟就在事实上完成了对城市无产阶级在政治上的包围。到了九十年代末，官僚资本家、新兴私人资本家、在中国的跨国资本及其代理人融合为一个统一的新兴资产阶级；这个新兴资产阶级同时也是现代资本主义中国的统治阶级并以官僚资本家作为自己的主要政治代理人。

人民公社解体以后，释放了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这部分劳动力在八十年代主要由半资本主义性质的乡镇企业所吸收。到了九十年代，绝大部分乡镇企业都私有化了。此外，八十年代以来，外资和港澳台资企业增长迅速。到了九十年代，外资和港澳台资企业成为推动中国出口增长的主要力量。至2000年，外商投资企业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比例增加到了48%。随着城乡资本主义经济力量的增长，中国资产阶级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向城市的社会主义残余发动最后的进攻。

1990年，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仍然占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工业总产值的67%。1991年，这个比例下降到65%。1992年，全民所有制企业改称“国有企业”；同年，国有工业企业占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工业总产值的比例下降到62%。

1992年10月，在所谓的“十四大”上正式提出“改革开放”的目标是建设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代替以前的“社会主义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提法）并做出决定要对国有企业实行“产权制度改革”，实际上正式宣布了国有企业大规模私有化以及资本主义复辟的政治目标。

1993年，国有工业企业占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工业总产值的比例大幅度下降到56%。1994年，这一比例下降到49%（首次下降到50%以下）；1995年，这一比例下降到47%；1996年，这一比例下降到43%；1997年，这一比例又下降到41%。

为了掩盖迅速发展的私有化，从1998年起，国家统计局不再发布全部独立核算工业企业的数据，而改为发布所谓“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数据；另外也不再发布“国有企业”的数据，而改为发布所谓“国有控股企业”的数据。按照官方的“国有控股”标准，并不要求国有股占企业股权的比例超过50%，而仅要求所有国有股相加（比如几个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共同参股一家企业）其股权之和大于任何一个非国有股权持有者单一持有的股权，即算做“国有相对控股”。打个比方说，一家江苏省的股份制企业，其中江苏省政府持有5%的股份，南京市政府持有5%的股份，某家国有独资央企持有5%的股份，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持有5%的股份，另外80%的股份均摊给8个资本家、每个资本家持有10%的股份。虽然所有国有股加起来不过占20%的股份并且每一家国有单位仅持有5%的股份，但是国有股相加的20%大于任何一个资本家个人持有的股份，按照官方定义，也是所谓“国有控股企业”。所以，在九十年代以后，所谓“国有控股企业”绝大多数都是部分或基本私有化的企业。

1998年，国有控股工业企业的营业收入占全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营业收入的52%。2000年，这一比例下降到50%；2010年，这一比例下降到28%。此后，中国经济私有化的进程有所放缓，但也没有逆转。2019年，国有控股工业企业营业收入占全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营业收入的27%。

      下面第一个图说明了1990-2000年期间各种形式的劳动收入（包括农村居民劳动收入、城镇单位职工工资总额、城镇个体和私营企业职工劳动收入、城镇单位职工保险和福利等）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其中，“城镇单位”属于中国经济中的“正式部门”，主要包括国有单位（主要是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股份制企业（包括国有控股企业）、外商和港澳台商投资企业。

      如图，在资本主义全面复辟的过程中，劳动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全面、大幅度下降。其中，农村居民劳动收入（包括家庭经营收入和工资性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从1990年的29%下降到2000年的17%；城镇单位职工工资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从1990年的16%下降到2000年的11%。全部劳动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从1990年的53%下降到39%。

      下面第二个图说明了利润总额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及其所分解的各个组成部分。如第二十期“学点经济学”所介绍的，一个国家的利润总额从需求的角度可以分解为净国内投资（国内总投资减固定资本折旧）、净居民消费（居民消费减劳动收入总额）、净政府消费（政府消费减间接税）和净出口（出口减进口）。

      图中的黑粗线代表的是用收入法计算的资本家利润总额占GDP的比例；净国内投资、净居民消费、净政府消费分别用灰色、绿色和红色的区域来表示，每一块区域在每一年上的高度代表了这一经济变量在那一年占GDP的比例。

      1990年，中国经济中的利润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6%；1995年，利润份额暴涨到35%；此后几年略有下降，到2000年，利润份额又回升到34%。

      1990年，中国经济中的居民消费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0%，与劳动收入份额大致相当。此后，如上所述，劳动收入份额大幅度下降，但是一方面普通的劳动群众通过政府救济、亲朋好友帮助、动用历年储蓄等办法努力维持一定的消费水平，另一方面资本家的消费有很大增长，这样，居民消费份额虽然也有所下降，但下降幅度较小。2000年，居民消费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47%；净居民消费（居民消费总额与劳动收入总额之差）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7.4%，对利润份额的贡献为22%。

      净国内投资仍然吸收了中国资本家利润总额的绝大部分。2000年，净国内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9%，对利润份额的贡献为56%。

在上图中，贸易顺差用零线以上的蓝色区域来表示，贸易逆差用零线以下的蓝色边框来表示。1993年，中国经济经历了现代经济史上最后一次贸易逆差。此后，中国经济进入了长期贸易顺差时代。2000年，净出口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4%，对利润份额的贡献为7%。

下面第三个图比较了1990-2000年期间中国经济中的利润率、利润份额和资本生产率。其中，利润率指的是一个国家的资本家阶级从国内生产中获得的总收入（包括企业利润、利息、租金等）与资本家阶级的预付总资本（用企业部门固定资本存量来代表）之比。利润份额是资本家阶级总利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资本生产率（见右坐标）是每一元企业固定资本存量可以产生的经济产值（即国内生产总值与企业部门固定资本存量之比）。如果用公式来表达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则有：利润率 = 利润份额 * 资本生产率。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资本家阶级总利润，指的是“税前利润”，没有扣除企业所得税和资本家缴纳的个人收入所得税。

在九十年代，中国经济的资本生产率略有上升，从1990年的0.6增加到2000年的0.62。由于利润份额大幅度上升、资本生产率稳中有升，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从1990年的16%提高到2000年的21%。相比之下，美国经济在九十年代繁荣最高点的1997年平均利润率为17%（2000年时下降到15%）。这说明，到了九十年代末，在经过了资本主义全面复辟以及打垮了社会主义时期遗留下来的城市无产阶级的最后抵抗之后，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已经显著超过了国际资本主义平均的利润率水平。利润率的高涨奠定了中国资本主义繁荣的基础。

1990年时，中国的商品和服务出口已经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4%；到了2000年，出口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上升到了21%。中国出口的结构也有很大变化。1995年，所谓“机电产品”（机械和电子类产品）占中国商品出口的比例达到29%，首次超过纺织服装类成为中国第一大类出口商品。2000年，机电产品出口占中国商品出口的比例达到42%。中国商品出口占世界商品出口的比例从1990年的1.8%增加到2000年的3.8%。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初步具备了成为世界资本主义制造业主要出口基地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