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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西与中国当代左翼的错误思想

2021-5-26 08:16| 发布者: redchina| 查看: 242624| 评论: 32|原作者: 井冈山卫士

摘要: 今天中国小资左翼中流行的葛兰西思想,本质上是许多中国左翼人士既不相信人民群众也不相信自己的迷茫心态的理论外观。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现实阶级斗争的隔绝状态使他们尽可以畅想革命和反革命但又不必真正经历革命和反革命。

葛兰西与中国当代左翼的错误思想

 

作者:井冈山卫士

 

安东尼奥·葛兰西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马克思主义者之一,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头号代表人物。他的思想既是对二十世纪初国际共运的反思,也对今日世界各国的左翼进步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中国,葛兰西的“意识形态领导权”、“有机知识分子”、和“现代君主”等主要思想在高校马院哲院的学者和青年左翼积极分子中吸引了大量的追随者。然而,葛兰西的思想背离了历史唯物主义,除制造了某些炫目的理论“张力”和知识分子对自身作用的浪漫幻想之外,实际上阻碍了中国左翼进步运动对中国社会阶级矛盾发展的正确判断。本文就来简单梳理一下葛兰西思想的基本脉络、葛兰西思想的主要问题、以及葛兰西思想与当代中国左翼进步运动诸多错误思想之间的联系。

 

阵地战:葛兰西思想的基本脉络

葛兰西思想产生的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的成功和随后在欧洲的失败。葛兰西对革命理论的探寻围绕着两个中心问题:第一,为什么在俄国成功的的革命在西欧失败了?第二,西欧革命如果要成功,其基本条件是什么?


为了回答这两个问题,葛兰西重新审视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结构。葛兰西认同马克思对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划分,也认同马克思对上层建筑结构的看法,即上层建筑分为政治的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在葛兰西看来,政治的上层建筑指的是以暴力机关为核心的国家政权,其基本职能是“压制”被统治阶级,让其被迫服从统治阶级主导的社会秩序。葛兰西通常会直接用“国家”来代指政治的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指的是统治阶级掌握的社会科学、宗教、民俗等社会文化结构,其基本职能是蒙蔽被统治阶级,让其主动“认同”统治阶级。葛兰西也将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称为“市民社会”。对比来看,“国家”是坚硬的专政铁拳,“市民社会”是柔软的天鹅绒手套,后者负责心理说服,前者负责物理“说服”。


社会主义革命想要成功,就必须扫清资本主义的上层建筑,即同时推翻资产阶级主导的“国家”和“市民社会”。葛兰西认为政治的上层建筑是显性的、是集中的,要推翻它的难度是比较低的。根据俄国革命的历史经验,只需要坚定的革命党在短期内掌握一定的武装力量就能够在主要城市一举瘫痪资产阶级统治中枢,并取得政权。这种立足于短期的革命战略需要革命党对迅速变化的政治环境保持敏锐的判断力,在资产阶级最脆弱的时间和地点投入最精锐的骨干力量,在局部力量对比开始有利于革命一方时把全部力量压在这一点上集中达成突破,让资产阶级在政治、军事和心理预期上迅速失去平衡,从而完成以小搏大、以弱胜强的革命任务。葛兰西形象地把推翻政治的上层建筑的斗争称为“运动战”,意指此类斗争的本质是大踏步地进退,专注于全局突破,不计较局部得失。而推翻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的斗争则不一样。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是隐性的、分散的、无处不在而又深入人心的,推翻它的难度就很高了。推翻了资产阶级政权,私有观念不会主动消亡;拆除了寺庙道观,宗教意识不会直接消散;解散了反动军队,民族主义不会就地解散。专政铁拳可以一击打碎,天鹅绒手套则能将革命的力量化散无形,夺取政权是乘风破浪,革新意识形态则是逆水行舟。大踏步的运动战在这里就不适用了,革命者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和统治阶级在一个又一个意识形态关键点反复地进行争夺。昨天争夺996是不是“福报”,今天争夺文革的历史意义,明天争夺为谁生娃养娃,后天争夺“躺平”是否有道理。直到所有的道德高地都被代表劳动人民的思想观念所占领,直到劳动人民普遍意识到自己的利益就是社会的利益,普遍认识到资产阶级既是阶级敌人也是民族败类的时候,才能宣布其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已经被彻底地粉碎。这就是葛兰西所说的意识形态“阵地战”。


对“国家”的“运动战”和对“市民社会”的“阵地战”决定了葛兰西对俄国和西欧革命历史命运的看法。在葛兰西看来,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并没有能够产生一个独立的资产阶级,作为后发国家,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一直是由国家主导的。俄国的“市民社会”还处在萌芽阶段,意识形态上层建筑还没有稳固地深入劳动人民的生活。“市民社会”依附于“国家”的现状让俄国革命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可能性。只要打倒了沙皇政权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俄国革命就能够成功,天下可传檄而定。但是西欧的情况不一样,在葛兰西看来,西欧的资产阶级不是国家扶植的。相反,西欧的资产阶级是在建立了稳固的生产关系和意识形态领导权之后才取得国家政权的,国家依附于市民社会而不是相反。就算是革命党在“运动战”中打垮了资产阶级“国家”,资产阶级“市民社会”仍然耸立在眼前,它仍然可以将意识形态领导权兑换成钱、人、枪等一切物质力量,最终反手摧毁革命。在资本主义发展较为充分的西欧国家,政治的上层建筑是可以被随时越过的“外层堑壕”,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则是不得不硬攻的“永备工事”。没能攻破这个永备工事,是西欧国家革命失败的根本原因。


对症下药,既然上次西欧革命是倒在了意识形态上层建筑面前,那么本次革命的主要问题就是如何打好意识形态“阵地战”。葛兰西认为,意识形态“阵地战”的本质是各个阶级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斗争。如果一个阶级掌握了意识形态领导权,那么该阶级的特殊利益就会被多数群众接受为社会的普遍利益。比如,“商业就是公益”背后的机制是有利润才会有投资,有投资才会有就业。这实际的含义是资产阶级的利益(利润)与绝大多数社会成员的利益(就业)相一致,满足了资产阶级的利益,社会的总体利益就会得到保证,而对于资产阶级利益的侵犯就是对社会整体利益的侵犯。如果一个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都相信“商业就是公益”,资产阶级就能稳固地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相反,如果一个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都相信资本家是寄生虫,那么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领导权也就摇摇欲坠了。


那么谁来为无产阶级和一般劳动群众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呢?葛兰西把这个重大历史任务交给了“有机知识分子”。所谓“有机知识分子”,就是有着明确的阶级意识,与其所代表的阶级有着“有机”的联系,其活动的主要目的是服务于该阶级利益的政治积极分子。哪个阶级的有机知识分子越多,质量越高,队伍越团结,哪个阶级就能在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斗争中占据优势。如果劳动人民的有机知识分子占优,那么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上层建筑就能更快地消解,为革命成功创造必要条件。尽管每个普通的劳动者都有成为有机知识分子的潜质,但由于财力物力所限,劳动人民的有机知识分子仍然主要由背叛本阶级利益的原现代小资产阶级成员来构成。


葛兰西认为,政党是各个阶级有机知识分子的最高组织形式,是各个阶级的“总知识分子”。借用马基雅维利《君主论》中的学说,政党也被葛兰西称为“现代君主”。在《君主论》中,马基雅维利呼唤一位武德充沛、心系大众、有杀伐决断之才,敢于挑战不确定性、利用道德却又不被道德束缚的领袖人物(即君主)。承往古荣光之续,开近代风气之先,这位领袖人物就是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的人格化。葛兰西认为,无产阶级政党在阶级斗争中也应起到类似于这位领袖的作用。这位“现代君主”将分散的、无意识的“自在”阶级动员和整合为统一的、有意识的“自为”阶级,从而成为劳动人民长期和全局利益的具像化。在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斗争中,“现代君主”则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和资产阶级法权最无情的揭露者和批判者,是意识形态“阵地战”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


这样,葛兰西的革命理论就展现出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受到劳动人民事业感召的知识分子成为劳动人民的“有机知识分子”。“有机知识分子”组织成为政党代表劳动人民的利益并采取符合劳动人民利益的政策,促使形成“劳动人民利益等于整体利益”的意识形态领导权,打赢意识形态“阵地战”。在打垮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上层建筑后,再采取政治斗争“运动战”的方式摧毁其政治的上层建筑,取得革命的最终胜利。俄国革命的胜利是因为它不需要进行意识形态“阵地战”的长期拉锯,西欧革命的失败是因为社会民主党没能够抵御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其成员和一般劳动群众的腐蚀。

 

历史,还是唯物主义?葛兰西思想的主要问题

如上文所讲,葛兰西认为打赢意识形态的“阵地战”之后,无产阶级才有和资产阶级在政治领域打阶级决战的先决条件。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不先取得政权,无产阶级就不会拥有足够的经济和社会资源支撑数量庞大的“有机知识分子”进行哪怕是不脱产的政治鼓动。与列宁“先锋党”四两拨千斤的“运动战”不同,葛兰西的意识形态“阵地战”永远只是两大阶级“有机知识分子”绝对力量的比拼,永远只是“叫花子和龙王比宝“。不在绝对力量上占有优势,就不可能取得胜利。而不取得胜利,也就绝不可能取得优势。葛兰西在这里陷入了循环论证,如果不先假设结论成立,那么条件也不会存在。


葛兰西陷入循环论证的直接原因是他对西欧社会主义革命失败的错误总结。葛兰西认为西欧革命的失败一方面是因为社会民主党颟顸无能,在意识形态斗争领域丧师失地,另一方面是西欧资产阶级拥有完善和坚固的“市民社会”。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敌强我弱的状况,而社会民主党又没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将其克服,最终导致失败。葛兰西看到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坚固,这是正确的。但他幻想在当时西欧的历史条件下采取某些不那么愚蠢或怯懦或背叛原则的政策就能把它克服,那是他太过天真。二十世纪初的西欧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核心国家的无产阶级,他们的工资和其他福利待遇不仅可以满足其劳动力再生产的基本需要,甚至还包括了本国资产阶级从海外剥削到的超额剩余价值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西欧工人面临着一个重大的历史抉择,要么为了无产阶级解放的长远和全局利益与本国资本家斗争,要么为了局部的和短期的利益服从资产阶级的统治,继续享受相对于外围和半外围国家劳动人民的优渥生活,甚至帮助本国资产阶级进行帝国争霸,扩展殖民地,分得更多的海外剩余价值。尽管嘴上说着“工人没有祖国”,但主要的西欧工人政党和工人运动全都选择了后者。工人的短期利益是巨大的,并且和资产阶级的利益是相重合的,当时的西欧工人还远没有到了不推翻资本主义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因而不存在革命的潜能。恩格斯在十九世纪末就感叹整个英国的工人“资产阶级化”了,列宁更是直言不讳地指出“工人贵族”存在的事实。西欧资产阶级之所以能够掌控意识形态领导权,之所以能让工人相信“保卫祖国”就是保卫他们自己,之所以能让工人相信资产阶级的利益与社会利益相一致,不是因为资产阶级掌握什么意识形态的魔法,不是因为资产阶级政党比无产阶级政党更懂得“现代君主”的帝王之术,只是因为核心国家资产阶级的利益和工人阶级的短期局部利益确确实实是一致的。被葛兰西归为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事物,实际上是核心国家在特定历史时期客观存在的广泛阶级妥协,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社会契约覆盖核心国家工人阶级的必然结果。在任何重大的历史关口,从来都是阶级利益决定意识形态,而绝不会相反。


葛兰西的对革命失败原因的思考停止在了意识形态领域,其对革命经验教训的总结也只能做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从意识形态到意识形态。上次是意识形态工作做得不到家,那这次就做好意识形态工作好了。这反映了葛兰西思想中的更深层的问题,如果革命是可以通过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而取胜,如果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得失决定了而不是仅仅反映了阶级力量对比,那么社会形态演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还是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含义又是什么?


葛兰西在这个问题上明确地给出他的回答。在他看来,历史唯物主义不是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在社会历史领域的应用,而是从人类历史实践中生发出来的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之间充满张力的辩证统一。因此,历史唯物主义的所应强调的,不是“形而上”的、“庸俗”的、“经济决定论”的唯物主义,而是“实践”的、“人道主义”的历史进程。


辩证统一是个好东西,但就怕既不严肃“辩”,也不认真“证”,就稀里糊涂地“统一”了,尤其是还“统一”到了错误的方面,葛兰西的“实践唯物主义”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社会意识当然可以反作用于社会存在,这个反作用(即所谓实践的“张力”)可大可小,反映着人的主观能动性能在或大或小的范围内影响历史进程的个别外貌。但是“张力”的极限在哪里?人的主观能动性在超过了一个多大的范围之后就失去了改变物质世界的力量?对这个问题的正确回答是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关键。而葛兰西,以及中外一切葛兰西的追随者们从来没有能力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其沉默不语或闪烁其辞的背后,实际上隐含着他们的回答:这个“张力”的范围是无限大。人、阶级、“有机知识分子”、“现代君主”,无论他//它是谁,只要掌握了意识形态领导权,就可以按照自己意志决定革命的成败,决定历史的进程。社会存在就这样被“统一”进了社会意识,历史的必然性和规律性就消弭在了批判“经济决定论”、“庸俗唯物主义”的狂妄喧嚣以及“张力”、“实践”、“人道主义”这类炫目辞藻里了。


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出发,人的主观能动性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呢?从个人与阶级的关系上讲,这个极限在于:有背叛阶级利益之个人,而无背叛阶级利益之阶级。从阶级利益和阶级意识形态的关系上说,这个极限在于:一个阶级的意识形态,不可能长久地和系统性地背离其直接的和短期的利益。具体说来,在劳资之间尚且存在广泛阶级妥协之时,不可能存在全局性的以挑战资本主义基本制度为目标的工人斗争。这个时候,就算在最受压迫的工人群体里,找出大量“精神资本家”都是轻而易举的。同样,在两大阶级妥协空间消失,且双方的最紧迫利益都只能通过进一步挤压对方来实现时,阶级矛盾就会白热化。劳动人民推翻资本主义建立共产主义的长期利益和要工作要生活要尊严的短期利益就会出现事实上的而不是潜在的一致。当劳动人民长期和短期利益全都与资产阶级敌对,资产阶级本身的存在让劳动人民既看不到未来也无法忍受现在时,资产阶级仿佛代表全社会利益的意识形态领导权也就烟消云散了。因此,意识形态“阵地战”的结果,本质上是由阶级利益而不是“有机知识分子”的活动决定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唯一正确解读只能是社会历史的发展服从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规律。任何对以往革命的经验总结和对未来革命的战略构想,只能以阶级矛盾的客观发展为主轴,而不是寄希望于“有机知识分子”去完成他们实际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葛兰西理论中的循环悖谬,本质上是他对革命历史的错误总结。其对革命历史的错误总结,势必衍生出或是本来就来源于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错误理解。而这些对核心问题的错误理解,为“西方马克思主义”随后在“后现代”歧途上的末路狂奔打开了大门。

 

葛兰西思想与当代中国左翼进步运动错误思想的联系

葛兰西的思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被广泛译介到中国,在中国“一流”大学里的马克思主义学院和哲学院的讲坛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对于那些在“一流”大学里求学的左翼青年学生来讲,葛兰西和西方马克思主义成为除了斯大林版理论教材以外的另一个理论和思想体系。对于那些有能力或财力出国留学的左翼学生,葛兰西更是必读科目。葛兰西的思想深刻地影响了许多左翼人士对中国阶级斗争现状和革命前途的看法。


在追随葛兰西的高校学者眼中,其思想最宝贵的地方就在于意识形态领导权。如前文所述,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争夺是硬碰硬的“阵地战”,比的就是哪一方的人多、文章多、宣传机构多。葛兰西的观点是,劳动人民的“有机知识分子”应当深入到新闻媒体和教育机构中,用积极的宣传鼓动“俘获”这些机构,影响处在动摇状态下的小资产阶级和“自在”状态下的无产阶级。同时,“有机知识分子”应当组成政党,进入形式民主流程,在议会中为无产阶级发声,成为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旗帜和政治行动的集结点。葛兰西根据二十世纪初西欧国家的政治现状提出的上述策略尽管最终不会起到决定性的效果,但至少是可以着手开始做的。这个理想很美好,但一碰到今日中国的现状就烟消云散了。在既没有政治自由也没有政治民主的条件下,中国的左翼进步运动根本不存在和资产阶级(哪怕在形式上)公平竞争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可能性。所以,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第一步就是打破中国资产阶级的专制制度,把对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争夺本身先给“合法化”了。今天的中国是世界体系中的半外围国家,没有大量的海外剩余价值用以缓和阶级矛盾。中国在世界体系中的分工地位决定了其资本积累秩序和资产阶级的根本利益建立在对劳动力的残酷剥削之上。没有民主自由的资产阶级专制制度是最适合中国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中国资产阶级没有足够的经济资源去满足自由民主条件下劳动人民合法化了的经济和政治要求。比起支付高工资、高福利、缩短劳动时间、降低劳动强度,显然雇佣网警、辅警、黑社会是更为现实的选择。只有当中国资产阶级对国内阶级矛盾失去控制的时候,才会有可能去开放民主自由。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中国早已进入了群雄逐鹿的年代,劳动人民早已在资产阶级撤退后留下的权力真空里践行无产阶级的大民主和社会主义的积极自由了。所以,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第一步就要摧毁对中国资本主义至关重要的资产阶级专制制度。这就相当于为了要逮捕敌人,第一步就要找敌人借枪一样。与虎谋皮,岂有它哉?


对于一些青年左翼积极分子来讲,葛兰西的“有机知识分子”思想更有吸引力。葛兰西曾经谈起过劳动人民的“有机知识分子”应当从劳动人民的生活中获取经验材料,理解劳动人民的短期和直接利益。同时“有机知识分子”也应当把关于阶级长远利益的理论自觉传递给劳动人民。抽象地讲,这没有问题,甚至还有点“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意味。不过,每当遇到群众的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发生具体的冲突的时候,从群众生活中获取的经验材料就在葛兰西的理论中失去了重要地位,“有机知识分子”的“意志”、“道德”和“领袖才能”成了决定因素。在群众的长期和短期利益不发生冲突的时候,葛兰西的理论尚能对两者均施雨露,而一旦两者发生冲突,葛兰西理论的逻辑完整性就只能通过抛弃群众的短期利益来实现。换句话说,每当出现重大选择的关口,葛兰西的理论就与阶级斗争的基本现实不再相容。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革命知识分子当然能够发挥作用,但其作用从来不是通过忽略群众的短期利益来从主观上“消灭”群众长、短期利益的冲突,而是在群众的长、短期利益由于资本主义客观矛盾的发展本身已经趋于一致,从而群众为短期和直接利益的斗争同时也是为长期和根本利益的斗争时,用清醒的认识、坚定的意志、勇敢的自我牺牲来解决集体行动的困境,催化反抗的连锁反应,点燃燎原的星星之火。不理解这一点,就不能真正理解群众的利益,而在知识分子与人民群众的关系问题上,就会愈发背离参与群众运动的“群众路线”,愈发接近“运动群众”的精英“灌输论”。


葛兰西的“现代君主”,即政党,是“有机知识分子”进行政治活动和意识形态斗争的组织核心。如果阶级斗争的成败主要取决于意识形态领导权归属,而意识形态领导权又总是掌握在占有大量资源和坚固思想“阵地”的资产阶级手里的话,显然资产阶级政党比无产阶级政党更能成为“现代君主”。如果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资本积累秩序而对承认其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群众进行广泛动员,那么在物质和意识形态斗争中都被压倒的无产阶级“现代君主”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抗衡。葛兰西思想的必然结论是资本主义国家随时可以发展为法西斯,而发展还是不发展成为法西斯,都只在资产阶级的一念之间。对中国的葛兰西追随者而言,法西斯既是一个逻辑死结,也是一个情感黑洞。如果承认了中国资产阶级掌握着通往法西斯之路的大门,就相当于承认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资产阶级的手中。资产阶级让她生,给她自由民主,她还能苟活于世;资产阶级让她死,只要穿上法西斯的立领褐衫,她就只能引颈受戮。最彻底的理论“张力”最终堕落为了最彻底的失败主义。在不可避免的彻底失败面前,任何事物都被当作是救命稻草。当今中国的葛兰西追随者们一面震恐于“国家主义”的兴起,在资产阶级自吹自擂的“强国”宣传面前心惊胆裂,生怕“入关学”会摧毁左翼进步运动;另一面向一切看起来不是专制制度盟友的政治势力递送橄榄枝,这些势力包括但不限于没落中的自由派、香港的排华暴徒、西方的“民主”政客、乃至主张搞私有化打击国企的“民营”企业。他们不是用革命胜利和美好生活的希望去鼓舞人民群众,而是用对子虚乌有的“中国法西斯”的恐惧来欺骗和恫吓人民群众。当“现代君主论”沦落为用谎言支撑的“革命厚黑学”,马基雅维利的民族解放思想就被彻底庸俗化,葛兰西当代追随者的进步性也就烟消云散了。


永远打不赢的“阵地战”,永远沉迷幻想的“有机知识分子”,永远弱不禁风的“现代君主”构成了当代中国葛兰西思潮的基本内容。在背离了历史唯物主义之后,无论是葛兰西还是其当代追随者都不可能对历史社会主义革命做出正确的总结,也不可能对当前中国阶级力量对比的决定因素和变化趋势做出正确的判断。今天中国小资左翼中流行的葛兰西思想,本质上是许多中国左翼人士既不相信人民群众也不相信自己的迷茫心态的理论外观。这种迷茫心态的社会基础,是资产阶级正常统治时期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学生长期垄断左翼话语同时又和直接的阶级斗争相对隔绝的状态。这种隔绝状态使他们尽可以畅想革命和反革命但又不必真正经历革命和反革命。随着阶级矛盾的迅速尖锐化和一般劳动人民的激进化,中国左翼进步运动的阶级成分将越来越能反映中国的阶级结构和矛盾,激进化的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的数量将大大超过左翼小资产阶级。到那个时候,中国的劳动人民会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完成中国革命的历史任务,而现阶段的“葛兰西狂热”也将作为本次中国革命探索历程中的一条岔路渐渐地埋藏在历史的积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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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項觀奇 2021-7-4 14:32
我对葛兰西没有研究。就本文作者对葛兰西的介绍,我觉得恩格斯1895年所写的导言,是对葛兰西思想的有力的批判,葛兰西并不懂得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革命能不能发生?能不能取得成功?总而言之。是由社会发展的水平决定的。恩格斯在导言里着重强调了。没有经济危机,不会发生革命。这当然是一个最基本的条件。现在看来,革命的发生和能不能进行到底?还与工人阶级以及广大劳动人民群众发展的水平相统一。像现在中国采取这样落后的专制政体。可是人民就能容忍。毛主席预言的一些话也不灵。这是任何少数人想改变而不可能做到的事实。这有待历史的进步,有待人民群众的进步。历史唯物主义无疑是正确的认识历史的世界观。可是,要对历史唯物主义理解的正确,特别是要运用的正确,而就是不容易做到的了。远的不说,建国后这70多年的历史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
引用 prairie_fire 2021-6-25 13:19
意识形态的胜利也是要有物质基础的,批判的武器也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而且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也并不是一次革命成功就能战胜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总之,我个人很难理解这些理论家他们在想什么。

这个文章要是能在墙内看到会很有帮助。
引用 井冈山卫士 2021-6-5 07:32
路石: 看来微信公众号文章审核看门人的水平提高了。我把此文原文发上公众号,存活了不到12小时。接着修改了标题,替换了“中国左翼”字样,学术化地叫“葛兰西与他的‘ ...
感谢路石网友帮忙宣传。估计现在有关部门过度敏感,文中又提到了“专制制度”等敏感词,所以才会被删除。
引用 路石 2021-6-4 22:49
井冈山卫士: 就葛兰西自己来说,他关心的是如何通过意识形态斗争在打到资产阶级的战斗中取得决定性优势。
看来微信公众号文章审核看门人的水平提高了。我把此文原文发上公众号,存活了不到12小时。接着修改了标题,替换了“中国左翼”字样,学术化地叫“葛兰西与他的‘有机知识分子’论”,还是没有活过12小时。
引用 井冈山卫士 2021-6-2 23:41
激活: 我才发现作者所说的,可不可以理解为一部分人认为一定要让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产生的社会主义文化,完全战胜旧社会的文化,也就是资本主义和封建势力。也就是说一 ...
就葛兰西自己来说,他关心的是如何通过意识形态斗争在打到资产阶级的战斗中取得决定性优势。
引用 sxm 2021-6-2 15:34
这倒不会,思想文化向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没有婴儿打不过老人的说法。社会形态演进时究竟是思想先胜还是经济先胜还是别的什么,可以参考历史上资本主义战胜封建制度的历史。
激活: 我才发现作者所说的,可不可以理解为一部分人认为一定要让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产生的社会主义文化,完全战胜旧社会的文化,也就是资本主义和封建势力。也就是说一 ...
引用 激活 2021-6-1 23:20
我才发现作者所说的,可不可以理解为一部分人认为一定要让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产生的社会主义文化,完全战胜旧社会的文化,也就是资本主义和封建势力。也就是说一个新生的社会,要在文化层面上战胜一个具有千年传承的文化?如果进入这个圈,社会主义岂不是永远赢不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何跟一个老头搏斗?虽然是老头但杀死一个婴儿不是轻轻松松。
引用 路石 2021-5-31 02:37
前些年郭松民就在鼓吹左派要同自由派“争夺话语权”,大概也是中了葛兰西的毒吧!
引用 报与桃花一处开 2021-5-30 22:16
针不戳
引用 章超小宝宝 2021-5-28 13:44
我都不知道葛兰西到底是谁。
引用 远航一号 2021-5-27 22:23
sxm: 文章很好。我对剥削海外补贴本国工人贵族的说法有两个问题:1,何须为工人贵族不革命发愁呢?如果发达国家工人被收买到不愿革命了,那我们也不需要指望他们革命 ...
关于 1 其实列宁、毛主席后来都是这个思路
引用 远航一号 2021-5-27 22:22
sxm: 文章很好。我对剥削海外补贴本国工人贵族的说法有两个问题:1,何须为工人贵族不革命发愁呢?如果发达国家工人被收买到不愿革命了,那我们也不需要指望他们革命 ...
关于 2 得考虑不平等交换。二十世纪上半期不说。十九世纪时虽然到处是殖民地,但实际有效被资本主义全球经济剥削的未必很多。冷战时期虽然亚非纷纷独立了,但都积极加入资本主义分工,大量出口原材料,六十年代是非洲有名的有增长无发展的年代。这一时期不平等交换是多少,缺少资料,有待研究。但理论著作不少。伊曼纽尔、阿明的不平等交换都以六十年代为背景。跨国公司开始流行,也是那个年代。
引用 激活 2021-5-27 22:11
我觉得不仅仅是剥削海外,还有一点就是资本主义之间的不平等交换,发达国家跟半外围、外围国家之间的交易本身就不平等,即使少了一部分海外的直接剥削,但间接的剥削根本没少,而且苏联自己也得参加这个交换被迫进行不平等交换。这也是为什么英国肯“解放”全部殖民地,对他们来说直接控制的政治成本太高了,但经济上他的殖民地照样离不开他
sxm: 文章很好。我对剥削海外补贴本国工人贵族的说法有两个问题:1,何须为工人贵族不革命发愁呢?如果发达国家工人被收买到不愿革命了,那我们也不需要指望他们革命 ...
引用 sxm 2021-5-27 14:01
文章很好。我对剥削海外补贴本国工人贵族的说法有两个问题:1,何须为工人贵族不革命发愁呢?如果发达国家工人被收买到不愿革命了,那我们也不需要指望他们革命啊,先把外围国家解放了他们不就没的剥削了,然后不就自动溃散了?我们也不是像基督徒那样为了“圣经”上的理想去搞革命,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啊!是因为资产阶级贪得无厌,只要反抗不够激烈他们就会不断加大压迫力度直至底线。我们鼓动斗争即使不能立刻推翻剥削者,至少也是提高了这个底线,这是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包括付国豪,反对派越弱他的价值越低)。如果资产阶级自己就愿意把我们收买成“工人贵族”,那确实没必要斗争了。
2,从历史上看,冷战时期应该是跨国剥削程度最低的时代吧。(刚经历了第三世界独立潮,欧美敢剥削多一点人家就跑到苏联那边去了)然而这个时代也是欧美工人生活最好的时代。这似乎表明,本国资本家有没有剥削到国外的剩余价值对工人的生活影响并不大,工人本身的斗争强度才是更重要的。 ...
引用 壮壮 2021-5-27 13:26
你们就互相吹捧吧!
远航一号: 这是高水平的理论文章。葛兰西的理论在国际马克思主义学术界以及中国一部分学院派小资左派中都有很大的迷惑性。作者的梳理切中要害,并且有力地批评了在当前小资 ...
引用 桂花香 2021-5-27 12:46
虽然不知道葛兰西是何方神圣,更不了解这人的思想,不过作者倒是很有思想呀!
引用 井冈山卫士 2021-5-27 11:48
毛经天: 此文之精彩,比看100篇论文还过瘾。
多谢鼓励,看来毛经天网友过去深受读论文所苦嘛。
引用 毛经天 2021-5-27 02:26
此文之精彩,比看100篇论文还过瘾。
引用 井冈山卫士 2021-5-26 23:20
Kommunist: 中国左翼的西马热可能也和历史上的社会主义实践有一定关系。历史上无产阶级政党中,知识分子出身的领导人占很大比例,这就造成了一种由知识分子领导革命的假象。 ...
在这个削弱的背景下,再举起葛兰西的“大旗”,就是逆历史潮流而为了。
引用 井冈山卫士 2021-5-26 23:17
Kommunist: 中国左翼的西马热可能也和历史上的社会主义实践有一定关系。历史上无产阶级政党中,知识分子出身的领导人占很大比例,这就造成了一种由知识分子领导革命的假象。 ...
对,从历史上讲,无论是一般的民族解放运动(去殖民化和民族自决),还是激进民族解放运动(东方国际共运),都是知识分子领导的。而今天中国左翼进步运动的萌芽、早期阶段、以及和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分裂,也是由知识分子领导的,与同时期发生的老工人反自由化,新工人反剥削之间的隔绝的。但是现在情况起了变化,中国的资本积累越来越不能容纳一般劳动者的经济和政治需要,把许多过去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民众甩进了左翼队伍。知识分子对左翼的的意识形态垄断正在迅速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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