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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话剧剧本《万岁,西班牙!》的讨论

2021-6-27 10:58| 发布者: nepal1996| 查看: 12898| 评论: 0|原作者: 多人|来自: 李星整理

摘要: 作者在剧本前言里说,许多人物是真实的,包括母亲和她三个牺牲的女儿,其中一个叫洛齐达。借民间艺人之口,作者为牺牲的战士们写了一首歌,让我们在21世纪的今天,把它传下去吧……
围绕话剧剧本《万岁,西班牙!》的讨论(一组对话)

A:

话剧剧本《万岁,西班牙!》是苏联作家А.Н.Афингенов创作的,据说30年代曾被开除联共党籍,偏巧在这个剧本创作后不久,被恢复了党籍,后于1941年牺牲于德军轰炸。剧本的中文版于1937年8月发行,译者是老地下党于伶,用的是笔名"尤兢“,解放后当过上影厂厂长。


这个剧本与其说是带有完整性的艺术创作,不如说是西班牙革命通过苏联体制内文人的笔,表达出来的某些碎片。革命的热浪让据说并未去过现场的作者,也能捕捉到一些气息,但又免不了加以扭曲、掩盖乃至移花接木。


剧本中,叛乱的“将军”是最忠于自己立场、最坦诚也最有说服力的形象。他宣布:


“三天之内,我们要攻进玛德里。第四天上,三十万匪徒将要全部被枪杀。兵士们记着我们的战争是新式的战争!在新式的战争中,被征服者是要全部消灭的。”


这几句话说的是20世纪阶级战争的新形式,即总体战。统治者在一次战争中要消灭被统治者的反抗力量,确保好几代人不敢、不懂得如何颠覆秩序。在1918年的芬兰革命期间,就是如此。那次革命中,组织为芬兰红军的工人阶级,在战斗和失败后被杀、被监禁流放人数达到十多万人,占工人阶级总数的很大比例。芬兰统治者事实上进行了对一个阶级的整体消灭。



将军继续说:


"只要我们刚一攻进玛德里,我们在法国的朋友就会跟着我们的例子,那么欧洲马上就预备神圣的同东方的布尔什维克的斗争"


在作者笔下,反派在讲阶级战争,正面人物却在说“民族”。


“我是民族的子孙,西班牙共和国的国民,愿意加入人民军,发誓把一切力量供献给共和国和他的政府。把我自己的生命交给我的共和国的军队交给我的民族!”

但我们可以看到,打叛军的都是工人、矿工、画家、民间艺人、擦鞋的,送报的。唯一出现过的一个商人,不支持革命,说了几句酸话。除此之外,这个剧本里没有资本家的形象。这是因为西班牙资产阶级几乎全部站到佛朗哥阵营那边去了,而革命期间的创作者无法完全排斥现实的压力,他到底是没敢生造出一个“资产阶级民主进步派”的开明形象。



B:

大家好,我是《万岁!西班牙》的录入者雪球。里面描述何哲和康卡那一段,总感觉不大对。把爱情写进去,很不严肃,感觉是歪曲了什么。无政府主义者恩利柯的形象很不错,本来苏联对他们的态度不应该那么好的吧?居然给他塑造了一个为保卫托莱多,和叛军同归于尽的形象。不过,从恩利柯嘴里说出「纪律万岁」也是挺讽刺的。



A:

我觉得很正常。爱情和社会革命都跟青春息息相关。这个剧本的特点就是作者不得不一面宣传苏联官僚集团在西班牙战争中破坏革命的立场,一面掺进许多真实的画面。

至于者恩利柯,他是被塑造成“可以教育好的群众”,跟必须打死的“托派汉奸”不一样。西班牙的无政府主义运动有广大的群众基础,而苏联官僚的特点就是愿意跟一切现实存在的力量集团妥协,以及做交易。



C:

米古哀利 你破坏军纪纪律啦,恩利柯。

恩利柯 那末我喊:打倒纪律,它限制勇气和感情!

大学生和滑稽家 对呀!同志们跟着我们!冲呀!

米古哀利 没有纪律,我们就不能创立军队。

恩利柯 那末,我们就不须要军队,我们以自由人格的英雄主义来战胜法西斯蒂。

米古哀利 英雄主义生长在斗争中间,斗争领导人民,人民联合成军队——军队以组织、刚毅和纪律战胜人家。

大学生 我不愿意讨论。

————————

这段倒是很好地体现了无政府主义和斯大林主义在组织原则上的差异。无政府主义强调热情、勇气和英雄主义,斯大林主义则强调“组织”和“纪律”。

斯大林主义竭力束缚群众的热情、勇气和主动性,于是群众本能地通过较少束缚的无政府主义组织来发挥它们



A:

我觉得不是无政府主义原则的问题。是作者把群众的革命实践故意歪曲表现为“不要纪律”。作者所谓纪律,其实指通过服从当局来服从旧秩序,从头到尾都是偷换概念。



B:

你看到后面,会发现恩利柯 的形象有点缝合,尤其最后喊“纪律万岁"的时候。



A:


是故意缝合,表现群众醒悟过来,必须遵守秩序,也就是服从当局,而这意味着服从资产阶级统治。这个剧本,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共产党,苏联记者,工人群众,面目都有些扭曲。

只有'将军"是完全忠于自己的。还有那个神父也刻画的很好。这个剧本的人物多数是扭曲或被掩盖了部分面目。只有将军是坦诚的,从头到尾就是杀布尔什维克,杀共党,杀工人。大概,这样的写作反映了30年代苏联主流文艺思想的特点:对旧统治阶级还能正常的表现,但如何推翻这个统治者?官方已经无法面对了,只能各种扭曲。



D:

将军说:

”在玛德里,没有军官,指挥无人。他们不知道「纪律」这个字。“

作者借助资产阶级将军的口,宣传所谓纪律。这很滑稽:革命的危机在于没有军官。



A:

剧中人物前面说”民族“,最后又高呼康敏/共产主义。但全剧不解释民族与共产如何协调,让观众自己去猜

B:

日后西班牙革命彻底失败,基本上就是被这套逻辑给坑的,感觉不合利益就抛弃了他们


C:

康 卡 我不好了,亲爱的……达拉威拉!红天……同志们……(突然几乎地狂叫)何哲,瞧,瞧那边!这不是红天……这不是红天……这是我的莫斯科。我认得它,何哲,我瞧见它了,你瞧呀!

(于是凝固在最后的挣扎中的他们两人,仿佛瞥见一个火红色的莫斯科克林姆宫的侧面像,从遥远的红天中生长起来,洋溢着,充满着苍穹。)

康 卡 现在我可以死了,同志们!(倒下)
——————————————————
这种对苏联的强烈憧憬,并不是生造的,而是真实的,不过在现实中并没有表现得这么戏剧化。




恩利柯 我们找你啦,桃洛列斯,我要控告纵队司令官:他是共产党员,因此对我们不公平。

米古哀利 我是共产党员,所以和你们很讲究小礼节。

恩利柯 为什么你不满意无政府主义者的小队?难道我们不够勇敢吗?

米古哀利 你们组织得不好。

恩利柯 我们无政府主义者,在上司面前不振作的。

米古哀利 而且不按时擦枪。

恩利柯 我们的枪,射击得发烧了,要使它凉一凉。

米古哀利 你们浪费了过多的子弹。

恩利柯 打仗就别吝惜子弹。

米古哀利 你忘记人家不贩卖军火给我们,不干涉会一变而为封锁了。我们由于军需不足而停憩下来,可是你们还不节省。

恩利柯 因为无政府主义者常在前面。

桃洛列斯 哎呀,恩利柯,不是常常(取报纸念):「我一定要抱着全副庄严心注意无政府主义者同志们近来的情形,比如昨天,在一个晚上,一部分战士们开头很好地应战,然而后来在突然退却的一霎间,就进行自己的需要,还宣称仅仅服从于他自己的无政府主义的委员会。」有一次我就想同你们的分队谈谈关于这个事实。

恩利柯 但是,这不关我们的事。

桃洛列斯 这可能就是从你们发生的。

恩利柯 我把你对分队的怀疑转达之后,再招呼你讨论吧。

桃洛列斯 此地是前线,可不是玛德里的咖啡店。

米古哀利 而且我禁止讨论。

恩利柯 我服从就像一个服从的人,要反对就像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
这段争论太有意思了。


无政府主义者被描写成无视纪律的捣蛋鬼,似乎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差别,仅在于要不要组织和纪律。


D:


恩利柯最后的行动,大喊纪律万岁,行动却是违反纪律的心血来潮之作,不过在我看来更表现出了他的不羁。


A:


从戏剧效果看正好表达了群众对服从秩序的大彻大悟,并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出来。这是作者本人的文艺专业能力的体现,不是生硬的塑造一个无政府分子彻底蜕变为全身军装见了领导就打立正的木头人,而是尽量塑造一个活的形象。


作者在剧本前言里说,许多人物是真实的,包括母亲和她三个牺牲的女儿,其中一个叫洛齐达。借民间艺人之口,作者为牺牲的战士们写了一首歌,让我们在21世纪的今天,把它传下去吧……




洛齐达之歌:


时间与生命匆匆地逝去,

有许多在我们生命中行将忘记,

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

洛齐达——你的名字。

洛齐达呀……我的心儿悲疼。

西班牙被自己子孙的鲜血洗净。

我瞧着他们死亡——

洛齐达——你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可惜你没有擒着活的仇敌,

你的心儿就被自己的子弹射穿。

不,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洛齐达——你的名字。








幕布落下。对话结束。


——————————————-



A: 哎!你录入完了我才发现,这个剧本解放后再版过…… 真是抱歉。不过你的录入也有好处,让我们有讨论的机会。而且文字版也有区别于PDF的价值。李星一直反对在PDF版本之外,另外打文字版,这次要承认文字版也有价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B:

哦,没事。



对话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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