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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战争未了》的讨论之四 —— 佛朗哥将军的“悟道”

2021-11-4 09:45| 发布者: nepal1996| 查看: 23573| 评论: 0|原作者: 众人讨论|来自: 彼得格勒来信公众号

摘要: 反革命进程中的佛朗哥,也完成了他自身的“新生”:从一个共和国时期的普通右翼军人,成长为一切旧秩序的集大成者,以便粉碎工人阶级的改天换地。
电影《战争未了》的讨论之四:旧秩序与新秩序、佛朗哥的悟道与乌纳穆诺的跌倒(一组对话)









A:
  正如片名所揭示的,佛朗哥是”战争未了”之时的国家元首,所以原本可以三个月打下来的马德里最终打了三年。而三年后,弗朗哥的内外竞争对手都不在了。内战不仅仅是纯军事的战争,不是简单夺下对方的大本营就能取得胜利,内战同样也是阶级战争双方的内部大洗牌,为了重建或毁灭阶级社会的秩序。
  值得一说的是,片中巧妙展现了佛朗哥对“阶级战争为何物?”这个话题的认识成长:
  起初,正如片中其他叛军头领的评价,他过分谨慎而又狡黠,总想最大程度利用他人来满足自身利益(例如私下扬言“榨干德国人”),而又不显露自己的野心。然而,要想取得大权,这些手法不过只是小聪明。
  原本的佛朗哥和其他将军一样,认为举兵叛乱只是为了恢复1936年以前不那么”左”、“具备正常理性”的资产阶级共和国。然而,从他在军营里率先改用旧帝国的双色旗那一刻开始,西班牙反革命最高领袖的位置,就确定非佛朗哥莫属了。
  他比其他将军更先一步认识到重建秩序的重要性,当其他将军还在试图纯靠枪杆子夺权时,他从阶级搏斗的现实中找到了更为有力的支持——被赤色威胁逼到绝路的旧资本主义秩序。
  他认识到了,所谓共和国,只是秩序的外貌,而要想击败已经组织起来进攻的工人阶级,就必须为建立新秩序而战。家庭,宗教,旧日帝国的荣光,这些看起来与军事无关,是些或反动或保守的元素,被佛朗哥主动统合进了法西斯群众运动中,使得叛军行动上升到了阶级战争的严肃高度。
  1936年以前的共和国时期,本来就有法西斯群众组织,比如长枪党,但他们只算是政治生活里的杂音。佛朗哥高举重建秩序的大旗,让无产阶级革命的所有敌人,团结在旗下,升华了原本凌乱的法西斯运动,而自己得到了旗手的位置。



B:
  是的。兄弟和战友的抱团式支持,远不如身为秩序的守护者要稳定,毕竟今天能支持你的人,明天也能为了一己之私反对你。但守护秩序可以让自己上升到超脱琐屑权谋的神圣高度。



A:
  从电影之外的文献来看,学会了这一点(充当秩序旗手)的佛朗哥,一改之前的作为:
  原本他只从军事上考虑,认为救援托莱多城堡只会错过攻占马德里的时机。现在,作为旧日帝国荣耀的守护者,他要当英雄临危解难,从赤军手里救下了被围而不降的忠臣,用亏本的象征性胜利巩固了自身威望与民族象征。
  原本他对妻子的祷告嗤之以鼻,认为胜利只能是来自自己的双手。现在,作为西方基督教文明的守护者,他要像旧日的基督教骑士熙德那样(当然,要忽略其历史上在穆斯林手下打工的时光),从自身的祷告开始发扬宗教的作用——为乱世中无所依靠的个人提供精神上的安慰剂,强心针:教堂的钟声每日定时敲响,信徒的日课每天都要做,教堂每周都要去,圣日每年都要过,每座城市都要有主保圣人——这就是最大的秩序
  原本他把家庭放在工作事业之后,在战友面前多次表示不关心家人。对一个好军人来说,舍小家为大家是可贵的品质,但对于一个好元首来说,小家反而更重要,因为家庭乃是社会的最小单位,家庭秩序的稳固是社会秩序稳定的前提。现在,作为家庭的守护者,他从自己的小家开始爱护,让自己的夫人替自己出面,作为一个模范妻子来笼络保守势力。
  正是在旧秩序的赞歌中,佛朗哥走向了新秩序权力的巅峰……



C:
  是的。反革命进程中的佛朗哥,也完成了他自身的“新生”:他从一个共和国时期的普通右翼军人,成长为一切旧秩序的集大成者,以便粉碎工人阶级的改天换地。而这,恰恰就是佛朗哥高举的“新秩序”大旗……



B:
  佛朗哥有些迷信自己的“天命”,比如在长期的军事活动中,从未受伤。他的成功也确实为自己带来了“天命之子”的光环。可以说,20世纪的每一场反革命,都有自己的“天命之子”:高尔察克,蒋介石,吴庭艳,苏哈托…… 当然,个别人运气不好。



A:
  所谓”天命”,可以从概率学上来讲:阶级战争中,反革命阵营有千万个”佛朗哥”参与内部洗牌,最后总有一个相对质量均衡的”佛朗哥”活下来,作为最后的领袖。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看他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建立/重组了资本主义秩序?比如1927年中国革命时期的反共联合战线里,白崇禧、蔡元培、汪精卫甚至张作霖,都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可谓群“贤”毕至,但最后是蒋介石胜出。回过头看,与其他人相比,蒋总司令确实具备了反共斗争的“均衡质量”。


C:

  与“大彻大悟”的佛朗哥相比,本片的男主乌纳穆诺是一个守护秩序的惨败者。在阶级社会的日常状态中,像他这样的人无需从政,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因为稳定的日常状态有着“尊敬”、“社会关系”、“社会地位”等等如蜘蛛网一般的存在,将正式权力的一小部分分享给周遭的体面人,或者说,把“狭义权力”扩展为“广泛权力”。内战意味着广泛权力的萎缩,交战双方为了狭义权力展开决斗。于是广泛权力中的许多人像踩空一样纷纷落在泥坑里~
  可以说,乌纳穆诺对阶级战争这头大象,始终只摸到了象腿上的皮毛,不知道社会已经天翻地覆,依旧试图在冬日播撒夏种,也就是片尾浓墨重彩渲染的那场演讲。




A:



  这种剧变通常体现为两方面:
  一方面,无论是面对外部敌国还是内部敌对阶级的威胁,统治者都需要收缩并牢固自己的权力——在长久没发生过地震的地方(日常状态),建房设计时并不需要考虑抗震(社会动荡)。然而,地震总有发生的那一天,为此必须临时加固房屋……
  就乌纳穆诺这种知识分子来说,主要体现为原本能说的话不能说了,原本能做的事不能做了——因为原先的“自由”本来就源于资产阶级国家的默许,而权力一旦自身难保,他们这些人也就失去了存在基础,要么适应新环境,要么只能灭绝。
  另一方面,是群众性政治行动对社会的改造,即对旧有日常状态的毁灭。
  日常状态和政治变革是水火不容的,无论“共产主义”还是“法西斯”,都趋向于打破原先的日常——因为在原先的日常中,群众——无论是无产者还是稍微高级一点的“小资”——是没有权力,没有自己声音的,只能默默承载起像乌纳穆诺这种体面人的日常,扮演背景、路人、追随者和供奉者。
  在掌权之前,政治化的大众(本片中只拍了法西斯群众)是旧统治者的威胁,在掌权后(或与旧统治者共享权力后),崛起的大众势必要把权力重新分配,让原本”无资格”的新人(自己人)来管理国家,同时相对的,把之前默许给有产阶级中“非自己人”的那部分权力收回来。
  乌纳穆诺对上述过程知之甚少,以至于在法西斯的队伍开进萨拉曼卡大学城后,依然天真地默认自己仍旧是权力的共享者——这一点可笑可悲可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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