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先军政治”是朝鲜的治国思想和治国实践，与朝鲜建国后面临的特殊环境密切相关。从目前来看，无论是思想路线、经济政策还是外交战略，以金正恩为首的朝鲜领导层继续贯彻执行以“先军政治”为核心的方针政策，并未偏离金正日时期的轨道。今后，金正恩能否切实落实改善民生、发展经济、朝着“强盛国家”方向发展的基本战略，将成为考验其治国才干以及政权稳固的关键。

　　【关键词】 先军政治 由来 发展 走向

　　【作者简介】李永春，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博士

　　金正恩执政以来，朝鲜国内出现了一些变化。国际舆论尤其是韩日媒体纷纷猜测朝鲜将改变“先军政治”路线，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由朝鲜已故 领导人金正日提出的“先军政治”的走向引起国际社会，特别是周边国家的高度关注。笔者从历史和现实角度，对“先军政治”路线的产生背景以及现状 进行论述，并进一步探讨在金正恩时代朝鲜对“先军政治”路线进行战略性调整的可能性。

　　一、“先军政治”的由来

　　作为倡导人，金正日对“先军政治”的概念解释为，“把军事当作国家头等大事，依靠人民军队的革命气质和战斗力，保卫祖国，保卫革命和社会主义， 大力推进整个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政治方式”。 归纳起来看，金正日提出“先军政治”路线的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 一) 基于金日成的“主体思想”

　　上世纪60年代，国际形势风云变幻，促使颇感安全压力的朝鲜强化国防力量。1960年，在布加勒斯特会议上，中苏两党矛盾公开化，朝鲜无意选边站。1961年7月，朝鲜在一个月内分别与苏联、中国签订《友好合作互助条约》，期待中苏两国保障其国防安全。1962年10月，“古巴导弹危机”爆发。苏联屈从美国的核威吓，从古巴撤走导弹和轰炸机的 做法被朝鲜认为是对盟友的背叛。深受刺激的朝鲜加深了对“自主国防”重要性的认识。1962年12月，金日成在朝鲜劳动党第4届中央委员会第5次会议上提出了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并举的方针，强调加强国防力量。1965年4月，金日成首次公开提出“主体思想”的概念，将其概括为“政治上自主，经济上自立，国防上自卫”。 “国防上自卫”，即以自己的力量建设强大的、足以自卫的国防力量，可靠地保卫国家、革命的胜利果实以及人民的自由和幸福，免遭敌人侵犯。

　　( 二) 金正日接班后应对南北局势的需要

　　1974年2月，金正日在朝鲜劳动党第5届中央委员会第8次全体会议上当选为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并被推举为金日成的接班人。当时，朝鲜的安全形势充满不确定因素。中苏关系继续恶化，美朝、朝韩关系尖锐对峙，处于战争的边缘。1974年美国制定了应对第二次朝鲜战争的“5027号作战计划”，加剧了紧张局势。1976年8月，美韩在事先未通报朝方的情况下，出动军事人员砍伐遮挡其哨所视线 的杨树，引发群殴，美军2人死亡，多人受伤。美韩准备采取大规模报复行动，战争一触即发。在朝鲜发表声明表示遗憾后，事态缓解。随即，美韩开始了规模越来越大的军事演习，向朝鲜施加压力。在这种形势下，朝方采取反制措施，按照劳动党重视枪杆子和军事先行的原则，加强军队的政治思想和军事技术开发。1991年12月，朝鲜劳动党第6届中央委员会第19次全体会议召开，任命金正日为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1993年4月，朝鲜第9届最高人民会议第5次会议召开，推举金正日为朝鲜国防委员会委员长，为全面推行“先军政治”奠定了组织基础。

　　( 三) 应对内外形势新变化的需要

　　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来自苏东的外援中断，朝鲜面临巨大困难。1994年7月，朝鲜国家领导人金日成逝世。美朝围绕第一次朝核危机紧张对峙，政治稳定和国家安全陡升为朝鲜最紧迫的问题。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金正日强调，“革命军队的威力在本质上是思想的威力”，因此“要进一步加强对军人的思想教育工作，切实建立党对军队的领导体系，在全军实现最高司令官革命思想的一色化，使所有军人做枪弹炸弹，站在革命的第一线，誓死捍卫党和领袖，这是人民军思想工作的基本方向和目标”。1995年元旦，金正日视察了人民军蟠松岗哨，强调相信并依靠军队克服艰难险阻，开拓未来。1998年9月，朝鲜第10届最高人民会议第1次会议修改宪法，建立了以国防委员会为国家最高机关的新体系，为实施“先军政治”提供了法律和制度上的保证。1999年2月，金正日在对人民军指挥员的谈话中宣布，“先军政治是我的基本政治方式，是把我国革命引向胜利的万能宝剑”。由此可见，朝鲜劳动党的领导就是先军领导，金正日的政治就是“先军政治”。

　　二、“先军政治”的继承

　　2011年12月，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突然病逝，其子金正恩被推举为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朝鲜内政外交的走向，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2012年4月，朝鲜劳动党第4次代表会议推举金正恩为第一书记，朝鲜第12届最高人民会议第5次会议修改宪法，推举金正恩为国防委员会第一委员长。金正恩集党政军大权于—身，朝鲜进入“金正恩时代”。朝鲜一改往日神秘、孤立的形象，出现不少新景象。国际舆论推测，“朝鲜有可能将国际标准视为社会发展方向，它在政治、经济等领域的改革开放也值得期待”，甚至认为这意味着金正恩可能将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作为最优先的课题，显示朝鲜的“先军政治”也将退让于经济之后。 韩国学界的主流观点也认为，朝鲜的“先军政治”可能被“先经政治”取代。 然而，现在看来，无论是思想路线、经济政策还是外交布局，金正恩并未偏离金正日的“先军政治”轨道。

　　首先，沿袭既定思想路线。2012年元旦，金正恩视察朝鲜人民军近卫汉城柳京守第105坦克师， 向官兵祝贺新年。这个师由金日成亲自指示建立， 号称朝鲜装甲兵的摇篮。1960年8月，金正日陪同金日成视察 105 坦克师，被视为金正日领导“先军革命”的第一步。 因此，出任最高司令官的金正恩首次视察部队就选择了这个坦克师，被外界普遍解读为“继承先军政治遗产的宣言”。金正恩接班后的 2012年4月，朝鲜劳动党第4次代表会议尊金正日为“永远的总书记”; 朝鲜第12届最高人民会议第5次会议尊金正日为“永远的国防委员长”。如同金正日接班后的1998年9月朝鲜第10届最高人民会议第1次会议尊金日成为“永远的国家主席”一样，尊崇逝者意味着对其治国治党治军路线的继承。

　　因此，朝鲜劳动党第4次代表会议将金日成的“主体思想”和金正日的“先军政治”正式定名为“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奉为朝鲜劳动党的“唯一指导思想”、党的建设和活动的“出发点”、巩固组织思想 的“基础”以及领导革命和建设的指导方针。 正如金正日在1974年将“主体思想”正式确定为“金日成主义”，使之成为朝鲜劳动党指导思想，金正恩提 出“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将“先军政治”与“主体 思想”相提并论，表明了继承“先军政治”的立场。2014年2月，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第8次思想工作者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坚定不移地高举伟大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旗帜，早日争取朝鲜革命的最后胜利，这是我国军民的信念和意志，是时代和历史的意愿。我们要把全社会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化为党的最高纲领高高地举起来，依靠思想的力量、一心团结的力量一定完成朝鲜革命”。 这些举措表明了“金正恩时代”的朝鲜将继续遵循金正日时期既定的思想路线，而不会偏离既有轨道。金日成视察105坦克师，被视为金正日领导“先军革命”的第一步。 因此，出任最高司令官的金正恩首次视察部队就选择了这个坦克师，被外界普遍解读为“继承先军政治遗产的宣言”。金正恩接班后的2012年4月，朝鲜劳动党第4次代表会议尊金正日为“永远的总书记”; 朝鲜第12届最高人民会议第5次会议尊金正日为“永远的国防委员长”。如同金正日接班后的1998年9月朝鲜第10届最高人民会议第1次会议尊金日成为“永远的国家主席”一样，尊崇逝者意味着对其治国治党治军路线的继承。因此，朝鲜劳动党第4次代表会议将金日成的“主体思想”和金正日的“先军政治”正式定名为“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奉为朝鲜劳动党的“唯一指导 思想”、党的建设和活动的“出发点”、巩固组织思想 的“基础”以及领导革命和建设的指导方针。正如金正日在1974年将“主体思想”正式确定为“金日成主义”，使之成为朝鲜劳动党指导思想，金正恩提 出“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将“先军政治”与“主体 思想”相提并论，表明了继承“先军政治”的立场。2014年2月，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第8次思想工作者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坚定不移地高举伟大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旗帜，早日争取朝鲜革命的最后胜利，这是我国军民的信念和意志，是时代和历史的意愿。我们要把全社会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化为党的最高纲领高高地举起来，依靠思想的力量、一心团结的力量一定完成朝鲜革命”。 这些举措表明了“金正恩时代”的朝鲜将继续遵循金正日时期既定的思想路线，而不会偏离既有轨道。

　　其次，推行“先军政治”框架下的发展经济方针。1997年10月，朝鲜劳动党推举金正日为中央委员会总书记，开始了“社会主义强行军”。金正日认为，朝鲜已经实现了“固守社会主义”这一国家生存战略目标，进而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强盛国家” 的国家发展战略，力求在不远的将来把朝鲜建设成为思想、军事、经济各方面具有强大威力的社会主义国家，强调经济实力是国家强盛复兴的基础，军事和政治思想威力必须依靠强大的经济实力。 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朝鲜对经济发展理论和政策进行了较为谨慎的调整，试行经济领域的微调措施和有限的开放政策，为经济的恢复和发展注入活力。在金正日病逝前，朝鲜重点推进技术改造和经济管理 方面的革新，大力发展电力、煤炭、金属工业和铁路 运输业，加强人民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加大农业投 入，缓解食物供应压力。朝鲜劳动党宣布，“依靠在先军革命烈火中打造的强大的政治军事威力”，“将在2012年迎接金日成主席100华诞”之际，建成“国力强大，欣欣向荣，人民过上无所羡慕的生活的社会主义强盛大国”，强调“这是我们党的决心和意志”。  可见，提出“先军政治”的金正日也在强调“经济实力是国家强盛复兴的基础”，但指导方针为“先军革命”，“强盛国家”的威力依次是“思想”、“军事”、“经济”，也就是说，在“先军政治”的框架下发展经济。

　　金正恩接班，意味着接下了2012年建成“强盛大国”的接力棒。2012年朝鲜劳动党机关报《劳动新闻》发表的元旦社论强调，“无条件地贯彻伟大的金正日同志的遗训和他提出的政策，是我们党坚定不移的意志”。社论提出，2012年要在强盛国家建设的主攻战线轻工业部门和农业部门点燃总进攻的火炬，在国民经济先行部门和基础工业部门掀起技术革新高潮，加快新世纪产业革命步伐，建设朝鲜式的知识经济强国。 金正日在病逝前曾多次视察民众生活，强调要改善人民生活水平。金正恩以此为楷模，经常深入民间，了解民众生活状况，多次号召改善人民生活。2012 年4月15日，金正恩在庆祝金日成诞辰100周年阅兵式上致辞，表示让朝鲜人民充分享受“社会主义荣华富贵”，是朝鲜劳动党坚定不移的决心。他强调，一心团结和战无不胜的军事力量再加新世纪产业革命，即是社会主义强盛国家。2013年1月1日，金正恩在电视台发表新年贺词，强调建设经济强国是社会主义强盛国家建设的最重要任务。2013年3月，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提出了经济建设和核武力建设并举的新战略，要求全体干部、党员和劳动者将力量集中于经济强国建设的主攻方向———农业和轻工业，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2014年1月1日，金正恩发表新年贺词，再次强调在新的一年里将继续加强经济强国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国际舆论对金正恩多次强调发展经济和提高人民生活的表态议论纷纷。但若将其说成是改弦更张，显然是过度解释。实际上，“先军政治”路线依然是朝鲜党和国家所有活动的指南和基轴。

　　再次，继承既定外交方针。确保国家生存和政权安全是朝鲜外交的首要任务。朝鲜强调坚持国防自卫原则，保卫国家的自主性、革命的胜利果实以及人民的自由和幸福，使之免遭敌人侵犯。2002年10月，第二次朝核危机爆发。基于对国际形势的判断，朝鲜采取“以对抗促对话”、“以弃核换和平”策略，以朝美建交、成为友好国家为交换条件，参加了六方会谈。然而，小布什政府态度暧昧，朝鲜的期待落空。朝鲜于是调整其外交策略，继续“以对抗促对话”，但“弃核换和平”转变为“拥核保安全”。2006年10月，朝鲜进行了首次地下核试验，宣布成为“有核国家”。2009年1月，奥巴马上台后，在冷落朝鲜的同时，不断加强美日、美韩关系。4 月，朝鲜宣布将重新启动核项目并退出六方会谈。5月，朝鲜进行了第二次地下核试验，继续“以对抗促对话”。12月，美朝在平壤举行会谈，围绕重开六方会谈、朝鲜弃核的条件等议题展开商讨，双方僵持不下。直至 2011年12月金正日病逝，美朝对话未取得任何进展。

　　金正恩执政之后，恪守金正日“拥核保安全”的既定方针，“高举先军旗帜”，强化国防力量建设。正如2012年《劳动新闻》元旦社论所说，“遵循伟大的金正日同志的遗训”，“高举先军旗帜，千方百计地加强我国的国防力量”。2012年6月，面对卫星发射失败后美韩日等国的强硬态度，朝鲜表示“拥有自卫的核遏制力是理所当然的，军事技术优势已经不再是帝国主义者的垄断品。朝鲜将继续为保障朝鲜半岛的持久和平倾注负责任的、耐心的努力”。2012年12月，朝鲜再次试射“卫星”成功。2013年2 月12日，朝鲜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3月，朝鲜劳动党明确提出经济建设和核武力建设并举的新方针，强调“先军朝鲜的核武器并不是拿美元交换的商品，也不是在旨在解除朝鲜武装的对话场合和谈判上议论的政治筹码或经济交易品。只要地球上存在帝国主义与核威胁，我们的核武装决不能放弃”。“把朝鲜的核保有从法律上固定下来， 从质量和数量上扩大和加强核武力，直到世界无核化得到实现”。4月1日，朝鲜最高人民会议通过《关于进一步巩固自卫核国家地位》的法令，这是朝鲜向世界公开其核政策。这些举措表明朝鲜将继续遵循金正日时期“拥核保安全”的外交战略，把核武器作为与美国谈判的重要筹码。

　　三、“先军政治”的走向

　　目前，朝鲜已经实现政权的平稳交接，进入“金正恩时代”，但“先军政治”今后的走向仍是摆在世人面前的最大悬念之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国际舆论尤其是韩日媒体往往将朝鲜发生的变动和调整解读为脱离“先军政治”路线，转向加强党对军队控 制的“先党政治”方向重组权力，预测朝鲜可能更多地关注改善经济等。 金正恩接班以来，朝鲜确实出现了一些变化，但如果归结为朝鲜对“先军政治” 路线进行了战略性调整，则有悖于事实，理由主要有以下三点。

　　第一，朝鲜对国际环境的威胁认知并无根本性 变化。“先军政治”的产生与朝鲜面临的特殊环境 及威胁认知密不可分。美国基于自身战略取向和意 识形态，对朝鲜采取的敌视和遏制政策所形成的高压环境是朝鲜选择“先军政治”路线的最大外因。冷战后，朝鲜半岛依然是尖锐军事对峙的热点地区。美国及其盟友长期推行的对朝敌视和遏制政策，使朝鲜的政治安全环境异常恶劣，朝鲜严重缺乏安全感。这种认知体系一旦形成，即会沿着既有的路径运行并自我维持，仅能接受最小程度的改变。 对安全环境的威胁认知迫使朝鲜将有限的资源集中于军事部门，加剧经济困境和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并受到美国大棒政策的刺激，形成恶性循环。包括核问题在内的所谓“朝鲜问题”之所以久拖不决，基本原因就在这里。金正恩接班后，美日韩表 示维持朝鲜半岛稳定，但对朝鲜敌视政策并无实质 性变化。此外，美国和北约国家介入中东地区事务，2011年武力颠覆利比亚弃核的卡扎菲政权，加剧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家族统治危机。美国及其盟友的行动加深了朝鲜的不安全感，迫使金正恩进一步加深对金正日既定路线的依赖。2013年3月， 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表明态度: “我们决不要忘却巴尔干半岛和中东地区国家仰赖大国，没有建设强大的自卫国防力量，屈服于帝国主义的压力和怀柔，抛弃已有的战争遏制力，终于成为侵略的牺牲品的教训”。因此，继续遵循“先军政治”路线，确保政治制度和国家安全仍将是金正恩执政的圭臬。

　　第二，放弃“先军政治”路线意味着失去权力继承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在朝鲜，接班人问题至关重要。如果接班人无法维持政权，就会造成体制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崩溃。早在大学时代，金正日就提出了“领袖论”，强调领袖不可取代的作用。“领袖并不是单纯的个人，而是人民群众的要求和意志的最高体现者和首脑。他唤醒人民群众并把他们组织起来，造就成为革命的主人和自己命运的开拓者”。人民与领袖的关系是，“为领袖竭尽忠诚，这是只有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才具有的崇高品德。人民群众无限忠于领袖、信赖领袖，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于领袖”。接班人问题生死攸关，即“为了一代接一代 地继承和发展领袖开拓的革命事业，就必须正确地推举领袖的接班人; 经验证明，正确解决领袖的接班人问题，是接好革命班的根本问题”。  “万景台血统”、“白头山革命血统”和绝对忠于领袖，成为朝鲜选择接班人的基本条件。根据这些条件，金正日成为开国领袖金日成的接班人，并指定金正恩为接班人，使之具备执政的正当性和合法性。金正日成为接班人之后，提出“金日成主义”，并把“全社会的金日成主义化”规定为朝鲜党和革命的最高纲领，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先军政治”。因此，如果金正恩改变金正日提出的“先军政治”路线，也就意味着对前两代领袖思想路线的否定，从而失去权力继承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因此，金正恩接班后将金日成的“主体思想”和金正日的“先军政治”正式定名为“金日成—金正日主义”，成为朝鲜劳动党的“唯一指导思想”，指导革命和建设的总方针。朝鲜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接班的条件和执政机制，决定了金正恩不会背离金正日的政策方向，继续坚持“先军政治”路线。

　　第三，朝鲜已多次亮明“先军政治”旗帜不倒的立场。2012年7月20日，朝中社发表评论，对此作出了回答。评论谴责美韩等“敌对势力”散布“朝鲜领导层发生尖锐的权力斗争”、“朝鲜脱离‘先军政治’”等谣言，是“拙劣无稽的挑衅行为”; 斥责“敌对势力”炒作路线变化、权力之争，认为这是对朝鲜革命首脑部、朝鲜党和国家、军队和人民不可容忍的亵渎和挑衅。9天后，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言人发表谈话称，所谓朝鲜“政策变化”和“改革、开放”的传闻是对朝鲜极度的无知和险恶用心的露骨表现，强调朝鲜将秉承伟大领袖的思想和伟业，代代传承，不会发生丝毫变化。2013年8月25日是朝鲜的“先军节”。当天，朝鲜劳动党中央机关报《劳动新闻》和军报《朝鲜人民军》发表金正恩题为《让金正日同志伟大的先军革命思想和业绩永放光芒》的谈话，要求继承金正日的“先军”革命思想和业绩，高举“先军”旗帜。

　　目前，朝鲜已经顺利完成权力的平稳交接，但对于以金正恩为首的朝鲜领导层而言，尚有诸多问题亟待解决。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金正恩在继承和延续“先军政治”路线的前提下，改善民生，发展经济，落实建设“强盛国家”的举措，不仅将考验其治国才干，对其政权的稳固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朝鲜的发展，还取决于朝鲜半岛周边环境以及国际经济环境是否宽松和互补。朝鲜的一系列举措表明，平壤期待国际政治环境发生变 化，以便融入国际社会，在改善民生和发展经济上迈出更大步伐。然而，朝鲜半岛周边的国际局势并不乐观。冷战结束了，但从克林顿的东亚安全战略到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可以看出，美国对朝鲜战略从未摒弃“冷战思维”。美国的外科手术式精确打击的威吓、连年举行的大规模军演、针对朝鲜制定各种应急作战计划等强硬举措，无法让朝鲜产生安全感，只得“以超强硬对抗强硬”。在这种情况下，“先军政治”路线只能是朝鲜的现实选择。解铃还需系铃人，美国放弃“冷战思维”， 以善意对待平壤，消除给朝鲜造成极度不安全感的外部威胁，才是解决包括朝鲜弃核在内的各种问题的现实途径。

　　历史经验证明，一个国家和政权的内外政策，不会永远不变。随着国际环境和民心走向的变化， 政策的调整和修正自然提上日程。在朝美、朝韩、朝日关系得到改善乃至关系正常化，朝鲜的外部安全环境得到保障的情况下，金正恩会在不触及根本政治体制的前提下，适当调整内外政策，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关注民生，改善生活，这是朝鲜发展的大趋势。然而，目前还看不到朝鲜外部安全环境趋于改善的迹象。因此，2013年3月朝鲜提出的经济建设和核武力建设并举的新方针将继续推行。金正恩强调探索“朝鲜式经济管理方法”的课题不会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这样，“先军政治”路线继续指导朝鲜的内政外交，就并非难以理解的问题了。（本文来源于《东北亚学刊》2014年9月 第5期，注释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