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看资本主义技术进步的长期趋势

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看资本主义技术进步的长期趋势

远航一号

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是资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巩固、加强其统治并维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正常再生产的一种主要手段。现代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宣传资本主义技术的所谓“强大”乃至无所不能。按照这种宣传，资本主义经济可以实现无限的技术“进步”，这样的技术进步可以带来物质生产和消费的无限增长，并保证资产阶级有力量随时镇压劳动者的反抗，从而使得资产阶级统治可以千秋万代地维持下去。

过去一些年，这种关于资本主义技术“进步”的神话集中表现为对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作用的极端夸大。除了资产阶级自身大力宣传这种神话以外，一部分迷信资本主义技术的小资产阶级也积极参与了这种神话的创造及传播。按照他们所宣扬的神话，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等新技术将在几乎一切领域实现“机器换人”。在未来的资本主义经济中，不仅不会有劳动力短缺，劳动者还将面临普遍的、大规模的失业，到那时只能任凭资本家宰割，对资本家毫无反抗能力，只有依靠资本家的施舍才能过活。

在与HAD网友的讨论文章中，笔者初步说明了对人工智能的看法。这里，结合美国和中国劳动生产率长期增长的数据进一步探讨一下资本主义条件下技术进步的长期趋势。

首先，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如果应用在一些生产领域，是可以提高这些领域的劳动生产率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凡是正常运行的资本主义经济，劳动生产率在长期都是趋于增长的。所以，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要对未来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帮助资本主义社会克服或缓解其一系列基本矛盾，不仅要能够提高资本主义经济中劳动生产率的绝对水平（这是以往的技术进步都能够做到的），而且还必须能够使得未来资本主义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在相当一个时期内按照比以往快得多的速度增长。无视或者根本不懂得应当区分劳动生产率的水平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是现在互联网上几乎所有关于人工智能讨论的通病。

让我们用美国经济历年劳动生产率增长的数据来进一步说明这一问题。

图一显示了美国经济中平均每名劳动者生产的增加值（即国内生产总值）从1929年至2023年变化的情况：

图一 美国经济平均劳动生产率（1929-2023年）

   美国经济的平均劳动生产率从1929年的每名就业人员生产约25000美元增加至2023年的每名就业人员生产约139000美元（按2017年不变美元计算），增长了4.6倍。

   劳动生产率的不断提高意味着生产一定数量的商品和服务所需要的劳动时间不断缩短。图二显示了每生产一百万美元所需要的劳动时间自1929年以来不断缩短的情况：

图二 每生产一百万美元增值值需要劳动时间（1929-2023年）

   1929年，要生产相当于一百万美元的最终商品和服务，需要40个美国工人工作一年；到了2023年，要生产一百万美元的最终商品和服务，只需要大约7个美国工人工作一年。从1929年至2023年，生产等量商品和服务所需要的劳动时间缩短了82%。

   设想有一家工厂在1929年开办，到了2023年仍然生产同样数量和质量的产品，所需要的工人已经不到开办时所需要工人数量的五分之一。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这家工厂在很多生产过程中都基本实现了自动化。尽管单位产量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减少了五分之四以上，但是从1929年至2023年，美国的就业人员总数也从大约4800万增长到1.61亿，增长了2.4倍。所以，在以往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史上，自动化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并没有带来就业人数的减少；相反，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在过去一直伴随着就业人数的大幅度增长。

   可见，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常态。但是，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有很大变化的。

   图三介绍了1930年至2023年美国经济中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在历年变化的情况。为了消除短期波动，图中对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取了十年移动平均值：

图三 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1930-2023年）

   自上世纪三十年代以来，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一共出现过三次高峰。第一次高峰是从1940年至1952年；在此期间，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3.7%；在截至1944年的十年期间（1935-1944年），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高达7%。

   第二次高峰是从1956年至1973年；在此期间，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2.1%；在截至1968年的十年期间（1959-1968年），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3%。

   第三次高峰是从1997年至2013年；在此期间，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1.7%；在截至2005年的十年期间（1996-2005年），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2.1%。

   所以，无论从每一次劳动生产率增长高峰期间的平均增长率来看，还是从增长高峰期间增长最快十年的平均增长率来看，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在长期都是趋于下降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趋势增长率是3.6%-3.8%。现在，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趋势增长率已经下降到了1.1%。到本世纪中期，预计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趋势增长率将下降到1%以下。

   接下来介绍一下自资本主义复辟以来中国经济中劳动生产率增长的情况。如果按照官方统计数据，中国经济平均每名就业人员生产的增加值从1980年的约7300元增加到2023年的17万元（按2023年不变价格计算），增长了22倍多。1980年，要生产相当于一百万元增加值的最终商品和服务，需要137个劳动者工作一年；到了2023年，要生产同等数量和质量的商品和服务，只需要6个劳动者工作一年。生产同等数量和质量商品和服务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减少了96%！但是，中国广大劳动群众的辛劳没有丝毫减轻，反而逐年付出更大的牺牲。

图四介绍了1981年至2023年中国经济中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在历年变化的情况。为了消除短期波动，图中对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取了十年移动平均值：

图四 中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1981-2023年）

   由于中国经济原来的劳动生产率水平很低，具有很大的“赶超优势”，所以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初，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是不断加速的。到了2002-2011年年，中国经济十年平均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达到10.2%的高峰。自那时起，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就趋于下降，至2014-2023年已经下降到6.3%。按照现有趋势，至本世纪中期，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趋势增长率将下降到2%左右。

   所以，无论是中国经济还是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在长期都是趋于下降的。那么，资本主义经济中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为什么在长期会趋于下降呢？

   上世纪四十年代，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增长出现第一次高峰，是因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资产阶级对工人阶级做出了重大让步，并在国民经济管理领域借鉴社会主义的经验、实行了准计划经济，极大地动员了各种闲置资源，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资本主义无政府状态所带来的各种浪费。

   1957年至1973年，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增长出现第二次高峰，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自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开始的第二次技术革命的延续和推广。第二次技术革命的核心是内燃机和电力的大规模应用。也就是说，这次技术革命从生产资料生产的变革开始，特别是在能源和动力领域发生了革命性变化，进而带动石油、汽车、钢铁、化工、电子等一系列新兴工业的发展，不仅使得工农业生产的面貌发生了根本改变，而且还在交通运输、信息传播等领域带来了质变，其影响是长期的和全面的。

   相比之下，1996年至2013年的劳动生产率增长高峰以九十年代开始的信息技术革命为基础。这一次技术革命主要围绕着计算机、互联网等新技术，其影响主要限于数据的收集、加工和传播，对绝大多数工农业生产和交通运输领域仅带来附加的影响而不是质的变化，类似于“锦上添花”而不是像汽车替代马车那样的彻底的更新换代。第二次技术革命中产生的绝大多数行业现在仍然存在并富有生命力。

   信息技术革命尽管暂时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增长率，但是既没有达到上一次劳动生产率增长高峰的水平，也没有改变资本主义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在长期下降的趋势。现在，美国经济十年平均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已经回落到历史趋势线上。

   目前，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的应用仍然局限在国民经济的局部领域，没有触及主要生产资料的生产过程，尤其是没有触及全面影响国民经济的能源、动力领域（风电、光电仅仅是提供了电力生产的另外一种来源，并且相对于化石燃料仍然有很大的局限性）。像光刻机、高端数控机床等关键生产设备的生产仍然依赖于特殊的熟练工人。人类最古老的行业 —— 农业 —— 实现自动化的前景仍然遥遥无期。人工智能技术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信息技术革命的延伸，并且到目前为止主要用于消费、娱乐以及帮助资产阶级国家监控和镇压等非生产性目的。

   从长期来看，一方面未来的经济增长将受到资源和环境的约束，另一方面基础科学研究在很多方面已经接近极限或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随着基础科学研究的停滞，要在技术领域实现颠覆性的、全面的革命也越来越难，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在长期趋于下降很可能是未来无法改变的趋势。即使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技术能够在一个时期内使得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有所提高，这种提高很可能将是暂时的，并且其提高幅度很可能还不如以往的技术革命。

   由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现在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都面临着人口和劳动力在长期趋于减少的暗淡前景。随着劳动力数量的减少并且减少的速度不断加快，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又趋于下降，未来许多资本主义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将无法弥补劳动力的下降速度，从而陷入经济零增长或负增长的困境。到那时，中国以及许多情况类似的资本主义国家都将面临无法克服的积累危机、财政危机和政治危机，新的国际无产阶级革命的曙光就将降临人间。

   正如一两件新式武器挽救不了燃烧在世界人民反帝怒火中的资产阶级军队一样，企图靠几种新技术就能使得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摆脱必然灭亡的命运，也是痴心妄想！所有初步觉悟的马列主义者都应该自觉地与资产阶级及其小资产阶级帮闲所宣扬的技术“进步”神话做斗争，揭穿他们的谎言，坚定革命无产阶级的胜利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