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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我们曾经走过的路(1)

2011-11-15 17:55| 发布者: redchina| 查看: 8257| 评论: 0|原作者: 陈恩普

摘要: 目录纪念共产党员老红军陈恩普烈士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志丛书《云南省志》第五十六卷“公安志”第252页对陈恩普同志的记载共产党员老红军陈恩普同志简历自序第一章受压迫的童年一赤贫农家人重压受剥削——6二顽童读私塾幼年反抗心——12三天灾人祸事泪流长恨歌——16四肩扛铁匠担学徒闯生涯 ——24五黑暗旧社会浊水千年流——26六叛逆反抗志茫夜找真理——29第二章 参加土地革命战争一遍地野火烧不尽赣县狂飙连天起——31二真理光明 ...
四、肩扛铁匠担 学徒闯生涯
 
看看母亲为生活奔忙操劳日渐苍老,全家生活仍无着落。随着我年岁的增长,越是于心不忍。好在我那个童养媳惭惭长大,除了割草,也能跑到街上卖油果子和油巴巴,小小年纪,跟着嫂嫂学会刺绣,也跟着熬夜,帮着干活。天气不好的时候,母亲带着嫂嫂和小小的童养媳,以工代债,为地主家洗衣服、漂布、漂线、剥麻、洗麻,抱娃娃干家务活,一个月下来只能赚到二十多个铜钱,去卖几尺布把全家破旧衣服再一层一层补上。
我认为我已经十五岁了,应当独立承担养家的事,我向妈妈哥哥请求:“天下饿不死手艺人,让我跟着二叔学打铁吧。”可妈妈和二叔都不同意,那时有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家门不养徒,带徒会败家” 的俗语,更不合当时的行规。跟二叔当学徒,会叫人看不起,将来有本事了,也没人找你去干活,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二叔找生意。妈妈和哥哥打算给我找个新的行当,可那时手艺活也少得很,很不好找,找到了人家也不轻易要。
哥哥看我执意要学铁匠手艺,按行规带我去石芜,拜见一位叫黑牯佬的老铁匠为师,陈姓远房本家,脸黑耳背尊称陈聋子,外号叫聋骨头或黑牯佬。说来也巧,我算是他的熟人。那是一年前,我约几个穷伙伴去江口镇卖油果子,人多胆大不怕抢,当天早早卖完东西,到赣江支流的贡江去洗澡游水。碰巧天干江水浅,在水里扎猛子,摸到不知是什么年代丢在江里的铁锚,于是抬了二十余里,送到黑牯佬的铁匠铺子里想换几个钱。那个年代铁很珍贵,而且盐铁专卖,要找点好铁实在不容易。“黑牯佬”见了好是高兴,可他也没有钱买,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协议,他给我们每人打一把镰刀作为交换。我就主动帮他抡大锤,另一个帮他拉风箱,他边打边问:“那的人?”
“白芒的!”
“谁家的?”
“长桧家的!”
“陈家老三是你家什么人?”
“是我二叔!”
“哈哈,小崽子,看你这锤还抡得圆,点子也打的准,不是平常人家,就是力气小点,学铁匠是个好苗子!”
这样我们一人得了一把镰刀,看在二叔是同行的面上,还特送我一把砍竹刀。这刀成了我个人的私家宝贝,带着上山干活好不神气。一来二往,有时也到他铺子里讨口水喝,顺便帮他拉拉风箱,抡抡大锤,也就算是老相识了。
我二叔把来意一说明,那黑牯佬满心欢喜,没怎么推托就同意收我当了学徒。拜师那天,按行规给师傅送了一套衣服,办了拜师酒席,送鱼肉礼品,烧香敬了铁神祖师爷、手艺人始祖,再参拜黑牯佬当师傅。当众立保写下契约,师傅、保人、家长三方画押立据。
那个年代,学什么就得依什么样行规去做,不得违犯。如三年学徒不得工资,师傅只管每日有饭吃,每年一套衣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要求做什么就得做什么。看似简单,实际存在巨大差别,并没有穷人对穷人就没有剥削压迫的概念,给你一碗饭吃,那是天大恩惠,让你当徒学艺,那是多少人难以梦求的好事。中途不想学,保人、家长是要拿钱来赔的,也不准满师,将来也不准你干这一行当。
从我当了学徒,方知这当徒弟是什么兹味,别看黑牯佬平时招揽生意,对老老少少客客气气笑容满面,可当了他的徒弟那是另一种对待。按规矩,我每早天不亮得先起床,把烧铁炉点着火,把要加工的铁块放到炉里去烘烤加热。再代师傅在财神和手艺人始祖香炉里敬上三柱香,快快当当的把卫生搞好。把使用的工具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整整齐齐让师傅上手时顺手。立马把大水壶装满水,放在炉火上烧开,等师傅叫喊时,飞快地把热腾腾的洗脸水、毛巾、送到师傅面前。接着再伺候师娘和娃娃们。同时要烧火做早饭,保持火候,等师傅全家下床吃上热饭。要在师傅起身前,抽空把水缸和淬火用的水池挑满。顺便按师傅要求,从街上买回师傅要改换口味的油条、豆浆之类。
师傅师娘和他家娃娃吃饭时,徒弟是从不准上桌的,立在一旁给他们打饭、上汤、端水,拿烟点火。等他们吃完,冷冷热热剩多剩少,把剩余的饭菜吃个干净,那是命中该去当个“垃圾桶”的。立即要把锅碗洗好,把全家的被子叠好,床扫净。还没做完,师傅手锤铛的一响,你得立马赶到铁匠炉前,看着师傅的手势或眼神加煤或拉起风箱。当那烧红的铁块放到铁錾子时,你得立即快跑过来,听着看着师傅的手势及手锤叮当声的轻重,点的位置和快慢节奏,抡起大锤助锤。打歪了、打慢了,那黑牯佬一不高兴,把那烧红的铁块从錾子上摔到你那光脚上,烫的叫你跳起来,出血起水泡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他高兴时也会骂两句:“怕个球,老子当学徒,也是这么过来的,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所以那四浅的火星,红烫的铁块不时烧在腿上、脚板上。师傅不满意你偷懒时,拿那烧热的钳子给你背上捅一下子,常常把肉烧的焦臭。我又买不起布鞋,师傅给你两块旧布裹在小腿以下,算是特殊照顾你啦。
有客户上门,师傅放下锤,满脸堆笑地迎上,看看对方身份,再给我使个眼色,是上茶、敬烟、还是给碗白开水,凡正来的都是客,迎的都是财,生意不成仁义在,但决不得罪客户。
中午活不紧,我这学徒得去洗菜、掏米、快去做饭、烧开水。活紧了由师娘去做饭,你得跟着师傅打到下午,他不动身你也不得离开,他不吃你也跟着饿,都是穷苦人,得靠这把力气活来填上肚子。
有点空你得干许多家务活,有时叫你去上山打柴,有时要你每天来回走五十里,赶到江口去挑烧炉的木炭,或从下江船运来的焦煤,还要每日把师傅那件汗水浸透的褂子洗干净,放到炉傍烘干,每隔几天,要把全家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干净。
下晚活计多数少些,那也轮不到你早休息,做饭烧水,打扫房间,挑水或让你上山割草喂猪,给猪圈里填土垫草,总之干完许多事,伺候完师傅一家上了床,你才得休息。开始半年师傅给你块破草席,让你睡在打铁炉傍的光地上,下半年给你两块木板,平地上总算是有了个床位。
最苦的事是当地生意差时,或外乡人找到你去打铁,你得随师傅挑着工具风箱,走几十几里的山路去打铁。有时在一个地方打几天,又赶到下一个墟或集市去招揽生意。那些于都、兴国,赣州大县城一般不去,只是路过,因为那里有固定的铁匠店,你抢不到别人的生意,你没得到那里行会的同意,是不准落担子打铁的,城里的铁匠也要比乡下的铁匠高一等,否则得受罚,官家还要多收税。所以我们只能赶着路,到处走着找活计。挑着几十斤重的全是铁家伙的担子,往你肉里扣。我才刚满15岁,冬天要光着脚踩着雪、泥浆、冻冰走几十里路,往往肩上压出水泡和血水,脚和小腿开着半寸的血口子,在雪地小路上一步一个血印的走过。我才深深理解,妈妈二叔和大哥不准我学这一行的道理,那时代,这是个极苦的行挡。每当走进村,我们得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打铁啦,打铁喽,修理农具啦!”有人却指指点点唱起山歌取笑我们:
 
有女莫嫁打铁郎,郎苦挑担走四方;
苦得吃来莫得穿,家中老婆穷光光。
 
我才理解二叔在外也是同样的苦呀!多日游乡揽活后,返回石芫,师傅高兴了,给你几个铜板,让你买点东西,回去看看娘嫂嫂及亲人,那是我最兴奋的事。即使在石芜,除了娘来看我,我私自也不敢回家去看看,被师傅发现,是要挨打的,还会受到师娘的处罚。所以接了钱,不敢不恭恭敬敬地多谢师傅师娘,赶上二里多路,一阵风跑回家,说不出心里多高兴。
哥哥拍拍我身子,看我长的结实了。小小的童养媳,哥一声长、哥一声短送过椅子,端着开水。当然也要特别送给她一点礼物,总是让小妹妹心里多高兴。哥哥嫂嫂把我从头摸到脚,看我身上又多了些伤疤,叫童养媳拿那家传的的毒蜈蚣油疗伤。妈妈看见我的衣服破了,不准别人补,要亲自给我缝好,边补衣服边讲那些话意深长的话:“儿啊,人走过的路,就跟娘手中的这针和线一样,折过去折过来,弯弯曲曲,重重叠叠,针脚多啦,就结实。见识多了,活的才实在。别怕苦啊,娘等着你学出了师,象你二叔一样,能挑起咱长桧家的担子,娘也就托你爹和大叔的福啦。”娘的这些话,一生总在鼓舞着我,每当我碰到什么困难,我就会记起娘的话,去拼去斗,在人生的路上,实实在在的走下去。
回到家最高兴的事,当然是招集穷伙伴来聚会,我用特殊的联络信号吹三声竹哨,村里的孩子听到又吹起口哨传递给别人,分散在白芒四周零散的三四户,五六户的小小村落里也传出口哨,不一会一大帮穷兄弟们就赶过来了。你拿些花生、黄豆,我抓几个米粑粑,什么野果子之类的东西,美滋滋地围坐在陈家老祠堂门前的大树下聊着天,听我讲讲见闻。也出点子怎么报复那些欺压我们的坏蛋地主,怎么去捉弄那些骗人钱财的仙姑、斋公。
我当学徒是极守规矩的,勤快尽力,心灵手巧,黑牯佬也放松了一年不打铁,二年抡大锤,三年才掌钳学艺的规矩。加之他年岁已大了,一些活计干脆放手让我干,打不好再指点修改。二叔以同门是师兄弟的身份拜访黑牯佬,请多关照,两家关系好起来。但学徒的杂务活计不可少,规矩地位也不能变。第二年他破例定了每月十个铜板的工资,大概能买几升米补贴家用。我可以吃的饱一些,年三十师娘照例给做一套新衣服,还会加几个铜板,让你买点礼物带回家。在当时对于多少穷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送货卖货交的朋友多了,总也知恩图报,说师傅人好心善,是个慈悲的长辈,传到他耳朵里好是高兴。加上我有点文化,给铁匠铺挂了个账本,生意来往记了帐,收入一分不差,欠帐一分不少。黑牯佬闲来在小街子里蹲茶馆,乐的无不自豪的夸耀:“他娘的,别看我黑牯佬是球打铁佬,大字不认一个,我到收了个高徒,是能咬文嚼字孔夫子的弟子呢,嘿嘿,孔夫子门徒学打铁,娘的,走偏门啦!”真是得意万分。
师傅给了我一点自主权,我十分珍惜,努力的学,常把一些较复杂的东西拿来细细琢磨,细看师傅怎样操作、怎样淬火,进步很快。二叔也夸上几句,全家象出了个举人似的高兴。
人的命运常和苦难伴随在一起,使你更坚强,别怕磨难,你就能成长的更快。
 
五、黑暗旧社会 浊水千年流
                   
1923年到1926年,正是以孙中山主张的民主革命空前发展的阶段,广东省有二十二个县成立了农会组织,农民组织了几十万的自卫军。孙中山依靠共产党和工农群众的支持,镇压了广州反革命商团的叛乱,革命的宣传和影响波及了全国,革命的新思想进一步传播。孙中山为了中国统一,铲除三座大山,进行了北伐的部署,以实现三民主义为目的民主主义建国。坚持封建主义反对革命的北洋军阀,开进了湖南和江西,要和北伐军对着干。各省军阀林立,进行混战,社会动荡,剥削加重,农民造反,清末出现的一些会道门及土匪组织,又开始了新的活动。我们赣南的乡下,正处在这么一个新思想的冲击,旧制度的挣扎和延续的斗争之下,封建统治仍然根深蒂固,但农民的反抗进一步明朗化。我开始进入了社会实践,更深的了解封建社会正是在这个当学徒的时代。
二十年代中国的广大农村,包括多数县里,没有公路,没有电,江西仅有两条坑坑洼洼的公路,是从广东南雄经赣州直通南昌、九江,另一条从赣州向东到江浙,只有少数的官、商车零零散散的通过,一般老百姓也坐不起。
冬春季节,我跟着师傅挑着铁匠担,走乡串村,只有在又穷又边远的山村,多少可以找些活计。那里农民更穷,常常付不出工钱来,只能用大米花生或少许的腊肉来抵工钱,我们一下吃不了,只好挑着走。那担子越发重了起来,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碰到大点的村子,把米肉低价换成钱。我的双脚磨掉了一层又一层皮,直到长出厚厚的老茧。挑重担肩头磨破了肉,血常和破衣服沾在一起。那些泥泞和冰冻的山石小路,把光脚和小腿冻出血口子。铁匠这个活计非常苦,那真是“铁匠夹(架)子自己造,夹(架)着自己活受罪。”
不论走到那里,情况和石芫差不多,挣几个钱苦的很,每天只能赚六七枚铜板,除了吃住,几乎没有剩余。庄稼人手艺人,最苦的还是多如牛毛品种繁多的苛捐杂税,有土地税、人头锐、烟赌税、酒税、商业税、猪税、牛税、鸭鹅税,当地人贩卖只鸡狗也要上鸡狗税,卖出一担谷子要抽两斤谷税,卖担柴要上两块铜板税。如果敢抗税,扛枪的北军,地方税官、警官,就把人抓去坐班房,最后还得拿钱去赎人。那些重赋税捐是认人不认法的,你来也收,他来也收,重重复复,把穷人盘剥的干干净净。旧社会,统治阶级对无产阶级劳动成果的剥削是天经地易的制度。
所以在那个时代,到处都有数不清的叫化子和乞丐。当北方遭天灾或战乱时,就会见到流浪人群不断,一些拖儿带女的人沿门乞讨,喊着:“老爷、太太、大伯、大娘、大叔、大婶们,可怜可怜吧,讨点剩饭剩汤,给我的儿女充充饥……你们积德行善,老天爷会托福保佑的……”多数也只有穷人对穷人才有同情心,有饭给一碗,没饭给几块红薯,实在没有的只得好意相劝:“走着的,比住着的苦啊,请多走一家吧。”而地主富户十分恶毒,养着收租逼债的狗腿子,还在大门口拴着大恶狗,那是专门对付叫化子和乞丐的。许多叫化子讨不到饭吃,反被狗腿子驱赶棍打,或被恶狗咬的血淋淋的。
还有一种是带有职业性的丐帮,领头的是丐帮头,走到哪里讨到哪里,晚上睡在破庙烂房或树洞里,走到哪里算哪,死到哪算哪。他们多数会讨东西,手拿竹板、手鼓、竹桶鼓,走到那家门口就唱起来:“大老板、大发财,乾隆手工开行来,你佬积善多得福,金银财宝滚滚来;多得贵子多发家,满门走出贵人来……”,给上两个铜板一小块肉,他会唱起谢歌离开。
你要是不给或给些不能吃的臭肉,他会唱着骂人:“入你的娘,操你的娘,猪肉不给你丢猪肠;来年倒霉又垮房,生个儿子没屁眼,到头还要死了娘……”少不了遭一顿恶打。入丐帮得守行规,要到的东西钱物得全交丐帮头,除留有储备,大伙平分。不得偷盗,违规要被开除或处罚。
在这个旧时代,你走到什么地方,那些街子上都是乱七八糟的烟馆、赌场、妓院。地主老财买卖大烟,谋取暴利。一些抽上瘾的人,卖房典地卖儿女,直到自己死在街上也没人去埋。财主富户为了吸引人去抽大烟,专门雇些人在烟馆门前敲打着,唱些曲儿有意引你进去吸毒:
 
“一块洋烟景上花,二人供火笑哈哈;
三分金子如甘露,四海名扬有人家;
五湖四海皆兄弟,六街市内有人化;
七星床上灯一盏,八宝炉中一壶荼;
 九久朋友来照顾,十在兑现莫言赊。”
 
烟毒苦害了中国十几代人,这东亚病夫就无力抗击外国侵略,更无力发展经济了。
开赌场,行赌是那个时代一大特景,赌博是多种多样的,有钱人家打麻将,推牌九大赌豪抛,钱少的小打小闹从没断过。多数赌场是老财开设的,也与警察、税官、地痞流氓勾结在一起,形成了社会极阴暗的一股势力。在赌场里设推牌九、跌骨子、打纸牌、抓阄、摇宝、花会、中标等无其不有。引来不少地痞流氓在那里当保镖混着日子不劳而食。又招来想发一把财的人到这里赌钱,赢了钱的,喜气洋洋,喝酒吃肉;输了钱的,垂头丧气,脱下衣服做抵押,捞到本的再接着赌。常为输赢争吵不休,打得头破血流。赌输的没有了钱就设法去偷、去盗,这是旧时代的烟赌所产生盗贼的源泉,也是产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十名在内的流氓的根源。烟鬼的烟瘾发了没钱也要去赌,家产中能押的都押了,把家卖光了,转而偷盗也要去抽大烟。而赌鬼是输了钱也要去赌,把家当输光也要去赌,因而在旧社会因赌及吸大烟导致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抵押老婆搞的倾家荡产是常事。这些人最后再沦为盗贼,闹的社会不宁也是常事。由此引起了社会戒斗,官府地主乘机渔利也就更为方便了。
和白芒村相邻的黎村,有个赌徒输光了钱,就常到我们这一带来偷鸡摸狗,后来就干起了偷牛的勾当。加上我村的地主曾因山林纠纷吃过黎村人的亏,这一次找到了把柄,在祠堂招集族人大会,是陈姓的都要出人摊丁,摊钱去打冤架。拉去百多人拿着刀棍打进了黎村,说是来抓“强盗”的,要黎村族人的头头出来说话,否则要砸平黎村。黎村人打败了,就这样“交出”了那个“强盗”,地主指挥用琴线把他的大姆指绑在树立的木椿上打“地雷公”,在木椿中间打入木楔子,直到把他的拇指被琴线勒断崩出了筋。再把他的单手用细麻绳吊在树上,打的喊天叫地,叫命嚎娘,吊得昏死过去。不断用冷水泼醒再打,好不残忍,一直把这个人打断了腿和手,成了残废。黎村族里赔礼请客,签文书还山林,吓的黎村人再也不敢过来。最大的得利者还是白芒陈姓地主,不费力地夺回了他想要的那片山林。旧社会是一个没有法制和人性的社会,聚众以势欺人,动撤戒斗打怨家、私设公堂、强暴是那个时代的特景。
当时在赣南一些县城里,开有妓院、春楼花馆,你路过时,那些人就设法拉你去嫖娼。有钱人就进进出出,去蹂躏那些年轻的女子。许多女孩是因家庭极为贫困,被卖到那里去,有的是被人贩子拐骗去的,弄进去出不来,让你当“性”奴隶,出卖肉体为那些富户们挣钱。敢跑的多数抓回来活活打死,她们处在社会的最低层,完全丧失了自由。在一般小的乡村,如石芫没有公开挂牌的妓院,但在冬春唱大戏时,会带来些所谓的“元州婆子”,在剧院内外拉客,有钱的富户就到那里去嫖。这样的事使当地一些地主胆子大了起来,看到那家女人长的好就想法寻了去。地主陈恩慈借逼债就霸占了××的老婆,陈恩爱强占了××的女儿,霸占了几年,再卖到远远的一个县城的妓馆里去当娼妓。旧时代是个残害妇女的社会,难道说还能允许这些贩卖妇女、嫖娼、以身卖淫求生存的恶习存留于后世吗?旧社会的黄、赌、毒坑害了许多人,许多穷人栽进去永难翻身,只落得个家破人亡。
在这十九世纪的初年,我的家乡和中国农村同样落后,人民无文化愚昧地生活着。那时没有公路,也没有汽车,只有坑坑凹凹的牛车道,算是最了不起的大路了。没有电、也没电灯、电话,什么事也没有机器去做,全靠人力。没有医院、没有好药,有病难寻医,人死得很多。我们赣南多流行“大肚子病”(血吸虫病),春天得了病,冬天肚子大的走不动,人就那么一批一批的死了。有时传染了“黄皮病”(肝炎),或发生“人瘟”(霍乱),一下子传播开来,又无法控制,那真是“千家万家哭尽遁,千坟万茔白幡飘”“百里千村人空巷,灾田千倾人难寻”,人民生存毫无保障。
有钱人不断实施生产资料和土地的兼并,巧取豪夺,夺田霸产,逼使穷人家破人亡,社会流离失所的人更多。财富集中在少数剥削者手中,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加聚着阶级矛盾和阶级对立的斗争。
中国的老百姓已被千百年封建文化和法统教育,渗透到湿尽和霉变的地步。不论是佛教的慈悲;道教的感应;儒家的忠恕;神鬼天堂地狱……都教化着百姓要按着传统去念着圣德,拜着皇恩,感恩地怜,本分厚道,任劳任怨,知足守诚,积德行善,逆来顺受,以至麻木到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永无非分之想的地步。只有被逼到走投无路,发觉那些皇天厚恩,鬼神忠言到头来不过是麻醉的毒药,填不得肚子,蔽不得风寒,养不活妻儿老小,即使躲也躲不得的地步,那只有走反抗的道路。在那个旧时代,只是穷人一时陷入封建统治的沉沉黑暗深渊之中,找不到太阳升起的方向,一但他们清醒过来,有了光明理论的指导,那么这场血与火的斗争,你死我活的撕杀将不可避免的在血火剑之间争夺,直到一个新时代的必然诞生。
我不知道后世人对阶级和阶级斗争将怎样看法?也许是升平世界,人人平等,将无阶级和阶级斗争,也无贫富之分。但和我经历了旧时代的人们,对那个年代的世道不平,贫富悬殊,分配不公,尔虞我诈,逼良为娼,食人榨骨、富人尝血成性,已到无以复加地步的旧社会,是恨之入骨的。剥削者无偿的占有多数人的生产资料和劳动果实,必然会导致起反抗的思想,加剧着复仇的期盼。社会的不公平性造就了阶级之间不可避免的强烈冲突,任何人都难以逃脱这飓风暴雨之外。社会的压迫和剥消不断增加,社会道德的颓废,一但突破了劳动者能承受的底线,那阶级斗争必然要发生。如果中国社会的进程不幸被毛泽东同志所言中,中国产生了新生的资产阶级,及其被合法化的剥削制度,产生或演变出代表剥削阶级的强权,产生了多数人丧失权利,被剥削和压迫的现实,那么这个阶级斗争就绝不可能避免,一场大的动乱迟早要发生。
 
六、叛逆反抗志 茫夜找真理
 
在那个年代,我看到了许多人世间不平的事,我全家和那些穷朋友的家庭都在饥饿、压迫、剥削中苦苦挣扎,苦苦奔波,苦苦地为吃一碗饱饭而拼命。我经常苦苦地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幕又一幕的悲惨世界的经历,我恨地主、恨仙姑婆、恨神鬼迷信的愚味教义,恨封建的家族规矩,更恨给我们穷苦人带来无数苦难和仇恨的旧社会制度。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自然的萌发出要反抗的思想和行动,那时我不懂什么叫革命,以及为什么要革命?我只知道要报复,以仇报仇,以命抵命,以牙还牙,谁捣光了我的家,我也不让你好过!
我们那帮穷伙伴,在山上放牛时,常常讲到地主是怎样逼租、讨债、拔锅抢财产,又怎样来打砸和捆走亲人的不平事。我读过一些书,也偷偷找到一些什么“水浒”“长毛造反录”之类的反叛书看看,不时讲讲故事,讲出了些“官逼民反”、“杀富济贫”的例子,引的大伙卷着袖子要报仇。时间一长,大伙在山上练起棍棒武术准备报仇,把柴火捆扎成草人,用那尖尖的竹扁担,投出标枪,直到准准地扎在草人的头上。大伙边喊着仇人陈恩慈等坏家伙的名字边投枪:“王八蛋陈恩慈,吃我一枪!”出着一口恶气。我们每个人身上扎一根布带子,有的在中间缝一块皮子,在牛跑的很远时,在带子中间放块石头,使劲的摔出去,能准准的打在牛身上。习武的时间长了,打的又准又远,石头带着啸叫飞的很远,有时还能打到鸟和兔子。时间一久,我们拜把子对天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不出卖谁。
我和鼻头棍,看到恶地主婆常到她家茶林和竹林里转,她看见有人走过就骂。有几天我们躲在山顶上,见她摇摇晃晃走来,用布带子唰唰地打出石头,石头啸叫着从她头上飞过,打的竹稍不断的落下来。又拿着一种竹管,东吹一声,西叫一声,发出的怪声吓得她乱叫,她跑飞石跟着追,在山林里绊得乱摔跤,边跑边喊:“救命呀!有打石鬼、打石鬼,救命呀……”回家大病一场,他家人到山上烧香招魂,在家驱鬼做道场,吓得很久不敢来。我们乘机挖走她的竹笋,因为这山林原本就是我家的。
陈长祠年三十带着人,到我家抢走东西拔走锅的那年,我远远地观察他的行动规律,他下午常到石芫街上喝茶吃酒,天下黑后才回来。天黑前,我在他家小路上挖了个陷坑,那家伙哼哼唧唧晃晃悠悠转回家,一脚踩进陷坑里,扭断了腿,爬起来又摔进田里,弄得一身水一身泥,叫骂着爬到家门前,被拖了回去。扭伤腿一两个月出不了门,我心里那个痛快呀。到年底我又弄松了他家门外水沟上搭的石板,又一次扭坏了他的腿,栽进了水沟,我是那样的解恨。从那之后,那家伙出门走路那个小心,不时用拐棍捅着走,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陈恩慈见陈长祠受到报复,干什么都留个心眼,院子里常雇人看护着,生怕有人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我细细看了两个月,发现他睡觉前总要去蹲厕所。江西乡下的茅厕和有些地方不一样,为了多积肥,常常用木头架起六尺多高的棚子,下边挖一个很深的坑,上面铺了木板,蹲坑的前边还固定着一个木柱子,拉起屎来把着木桩子好使力气。有一天,我钻到他家院墙外的茅厕下,把那根把桩柱子锯了一半,又把那两块踏板也弄松了。第二天传出消息,陈恩慈跌进大粪坑里,灌了一肚子屎尿,要不是年轻,说不定淹死在粪坑里,足足病了两个月。我们这些穷伙伴听了,笑了一两个月,穷农户听了个个高兴,说:“这是造孽太多的天报应,活该活该!” 人人欢笑的常常当故事讲。
我们这些穷兄弟在山上讲神讲菩萨,讲仙姑婆,讲他们为什么不保佑穷人?我们年年去拜,时时去求神,把省下的钱财都送到庙里,还白送给仙姑婆、斋公,为什么会更穷更苦?那些神仙、菩萨不保佑穷人,还信他干什么,不是和地主一个样子吗?于是我们这一帮穷哥们,在我带领下,来到地主常去的庙里,爬到菩萨头上拉屎撒尿,在供桌上拉屎、堆牛粪、放石头。这吓坏了许多村里的人,地主家忙出钱找人去打扫庙堂,可我们谁也不说,你扫完,过几天我们再去干。
听说村里来了仙姑婆或斋公,我吹起口哨、吹竹哨,集合起凑个热闹。仙姑婆到了求仙人家,照例先要吃饱饭,才有精神装神弄鬼。我们事先从山里采到一种叫巴豆的野豆子,晒干弄成细粉,在争着给仙姑婆恭恭敬敬上饭敬汤时,把巴豆粉弄到饭汤里。那仙姑婆做起法来,不到一个时晨,肚痛拉稀跑茅房,还没上神,又得跑。弄的大家哭笑不得,她自圆其说:“这鬼也太厉害呀!连我也给撞上了……呀……可怕……嗷呀,肚子痛死我也……”没跑几步,己拉了一裤裆。法力不支,败下阵来,脸白一阵,红一阵,早早收场。众人议论纷纷,连仙姑婆自己也救不了,怎么去救别人?难以服人。等仙姑婆跳完神,我们争着帮她挑担,半路上东问西问,装着撞了鬼,摇摇晃晃,一跤跌下去,把她得来的米肉摔了一地,几个人连米带沙给仙姑婆装进箩里,乘机给猪头里塞进个死老鼠,或跑着把她的神器弄丢了。吃了我们弄脏的东西,叫仙姑婆拉肚子,起不了床。我们还到处说她撞到鬼,冲撞了神,自己救不了自己,她害怕得很少敢到白芒来。我们这一伙人,胆子越来越大,真有点“入山不怕虎伤人、下田不怕青蛇咬”,团结就是力量。得知地主到那家来逼租逼债,我们相约去起哄捣乱,走时还被我们在暗处用石块砸。乡亲们暗暗叫好,地主说:“这些穷光蛋越来越无法无天,胆子真大起来了。”
在我当学徒的几年里,在劳苦大众支持下的国共合作,进行了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北伐战争。从我们石芫过了许多粤军、桂军、湘军、闽军和赣军。他们穿灰制服或黄制服,在斗蓬上标志出是那省的军队。北伐军真枪实弹地和北洋军阀干起来了,在石芜潭的街子上贴着很多红红绿绿的标语,“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北洋军阀! ”“打倒贪官污吏!”“禁烟禁毒禁娼!”“实行三民主义、平均地权!”还发动工人农民成立工会农会,热闹了一阵子,使这边远山村老百姓第一次开了眼界。革命思想开始在我们那一块传播起来。
这时,北伐革命并不顺利,军阀互相倒戈,不久蒋介石在上海、南京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屠杀工人和共产党。汪精卫在武昌叛变,许克祥在长沙叛变,都在倒戈进攻与他们曾合作过的北伐军和共产党。但共产党到底犯了什么罪?是些什么人?我们乡下人从没弄明白过。这个时候,地主日子也不好过,穷苦人心里暗暗高兴,因我们这里开始有人闹“三点会”,闹的很凶,说他们打的旗号是“打富济贫”,“杀恶霸劣绅”。那些人来无踪去无影,每人身上带几把小刀子,常常躲在山沟里开“山堂会”,斩鸡头、斩贵子(点香烛)、喝血酒、赌咒发誓、招人入会。
“三点会”的人,把三块石头堆在路中间,把条青巾横拦在大路上,那是他们拦路抢劫的记号。他们组织里的人知道这个记号,看见时站着唱个曲子:“今日走路大不同,一条乌龙来拦路,凡人看你三尺布,为弟看你一条龙”。把青巾一跨,或把石头一踢,过去没任何事。不是“三点会”的人,就不知道规矩,也不会唱那曲子,就有被抢的危险。
1928年8月的一个晚上,沙州坝一家姓游的财主,被人抢了,来了一群蒙黑布,打着烂火把的人,把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老财主被剥光了衣服,捆在柱子上,告诉他是“三点会”“来借钱”的,说出去要他全家的性命!同年9月,横溪的恶财主要租走到潭境,不知碰到什么冤家对头,抢了他收租的钱,在他肚子上扎进了几把小刀子,躺在血泊中死了,还留下“三点会”处决人命的一条涂了血的长青巾。远远近近的地主老财家不时遭抢,吓的他们晚上不敢出门,白天要出门,必带着家丁保镖,吓的够呛。可我们老百姓穷苦人听了挺高兴,不时暗中打听“三点会”的下落,想进去干一番“杀富济贫”的英雄壮举。那时我在想,我要知道“三点会”一定去参加,带着人杀回白芒,干掉那几个抢人的老财主。
但那个“三点会”,只讲义气,不讲阶级,不论什么人,你肯出钱,又肯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能入伙。所以不久地痞流氓都花钱暗中入了伙,不时露两句道上的黑话,有时还哼那个小曲,在你面前摆个谱。后来听说我们村的地主兼资本家陈恩慈,出了一百块银元就入了会,后又拉陈长祠出钱入了会,陈恩慈还买了个“三点会”的“白扇官”当当。慢慢地这“三点会”就没在白芒、石芫、江口一带闹下去了,也听不到“打富济贫”和抢有钱人家的事了。我对“三点会”感到十分失望,也不再想这些人了。我想不通“打富济贫”的人竟和最富最狠心的人是一伙,那靠这些人报仇有什么希望?到1928年底,陈恩慈拉起了靖卫团,当了团总,他也不讲“义气”了,反手杀了“三点会”中曾抢杀过他亲戚的人,说是杀“土匪”,其实是在窝里斗,互相在争抢更大的权势。
那时候我常想也常盼,如果这世界上再来个什么“贼寇宋江”“长毛洪秀全”就好了,跟着他们也许能打下个太平天国,干出个人人平等的社会,我们这些穷兄弟的家中生活就能好过起来。
我幼小的心灵开始找一条穷人翻身的道路。有一天有个和尚化缘借宿我家,敬佛的母亲好生接待,我躬敬奉上茶,便与和尚攀谈起来,和尚对着我念出一首诗:“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木修竹,烟霞赏心之事,琴酒得意之亲,光彩仪型助一时骨气昭国史。”我见和尚谈吐不凡,似有考我才学之意,便随口应答:“是能读三史五典八索九邱,文词从政之端,忠孝立身之本,读书礼貌看百代豪情染丹青。”和尚拍手称好,却突然伸手亮出一招武功。我曾向二叔学过一点武术,即刻跳开以马步以对,即以圆手化解黑虎掏心之势。和尚大喜,对二叔、母亲说:“你家小三,志在凌云,十八岁便应放他出江入海,必有造化。如小子有心,上马头寨找我,贫僧愿教他几套护身之功,将有助其体魄,以对江湖险恶。”
从此我便不时上马头寨庙里向和尚讨教,文武双全的和尚授文传武,教授我一些知识,学会几套护身功夫,探讨武备救民之策。终因我家贫寒,为生计而奔忙,没能多学。后来和尚师傅也因贫寒,离开马头寨云游天下去了。这段不长的学习,对我参加革命后,打仗工作很有帮助。
我参加革命后的好多年,总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有这么多穷光蛋都来参加革命?为什么多数人参加了革命拼死也不回头?这也许就是那句“官逼民反”的真理,每一个没法生活下去的人,唯一能活下去的路就只有一个“反”字了。阶级压迫和阶级斗争其实并不是穷人创造出来的,是由垄断生产资料并由此建立的强权统治者先创造出来的,并血腥镇压受压迫阶级的反抗,从而树立起对立的阶级和阶级的斗争。而每一个受压迫的穷人,都象一捆干柴,等待它的只是火星般的真理,一但它被点燃,燃起的将不是一捆柴,而是普天下所有的干柴,所有穷人将都要自动地象干柴那样接着燃烧起来。
但真理是什么?穷人的真理又是什么?在那个朦胧时代真理是很难找到的。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现实的社会制度,从经济、文化、道德以及做人的道理,无处不渗透着都是维护现行统治和旧制度的黑色血液。民众要从黑暗中找到一条光明的路,找到点燃真理的火种,找到引导民众方向的阳光是那么难,许多人都在找,几代几十代人都在找,我懂事后也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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