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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有没有“中国梦”

2013-12-7 23:29|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761| 评论: 0|原作者: 老田|来自: 乌有之乡

摘要: 老田:农民有没有“中国梦”——三千年变局之中的中国农业和农民收入问题作者:老田发布时间:2013-12-07来源:乌有之乡字体:大|中|小如果不依托一个紧密的集体组织,组织内部没有良好的上下结合的监督管理,中国农民将永远无法超越现在的困境。,那样,中国的三农问题将永远没有答案,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也将永远不可能成功。  从今天中国工业所消耗的不可再生资源数量看,工业化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土资源所能够支撑的最大限 ...

老田:农民有没有“中国梦”——三千年变局之中的中国农业和农民收入问题

作者:老田 发布时间:2013-12-07 来源:乌有之乡 字体:   |    |  
如果不依托一个紧密的集体组织,组织内部没有良好的上下结合的监督管理,中国农民将永远无法超越现在的困境。,那样,中国的三农问题将永远没有答案,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也将永远不可能成功。

  从今天中国工业所消耗的不可再生资源数量看,工业化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土资源所能够支撑的最大限度。而从中国人均收入水平较低和多数人口仍然摆不脱农村根基的事实看,中国还需要大大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才能够解决农民问题。

  非常有可能的是:中国必须准备在城市无法吸纳更多农业人口的情况下来解决三农问题。农民的收入问题乃至于全部三农问题的解决,就需要一个创新思路,尤其要摆脱工业化水平提高-城市化水平上升-农民数量急剧减少-三农问题“自然地”解决的“西方经验视野”局限。

  一、今天中国农民所处的历史时段

  对中国要靠种植粮食为生的多数农民来说,今天已经是以家庭为生产单位来组织生产,第二次农村普查数据显示全中国有20016万个这样的生产单位。说到底,中国18亿亩耕地和9亿农村人口中间的绝大多数,至少是70%以上,都要靠种植比较利益低下的粮食来过活,讨论农民收入问题最好优先考虑“种粮食的农民和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由于技术进步和工业化的成就,与历史上的家庭耕作相比,今天种粮食的农民能够从外部得到更多的资源,投入农业,例如化肥、农药、种子等等,同时,科技进步和工业化的成就,也给农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生产潜力。就单个劳动力年生产的粮食数量而言,效率要远高于历史上的农民,基本上不存在无法解决温饱的绝对贫困问题(除非家庭没有劳动力),按照贺雪峰教授的概括是“温饱有余、小康不足”。

  考察一下今天中国农业的潜在收入增长潜力,无论是单产的继续提升,还是市场价格补偿的提高,抑或是政府财政转移的增加,或者是这三个方面加起来所能达到的水平,都难以满足农业生产条件改善和农民生存条件改善之所需,这其实才是三农问题的困境之所在。从今天中国农民的经济处境看,中国作为一个第三世界国家,不可能采取日本那种力度非常大的市场价格保护措施日本让市场上大米价格高出国际市场10倍,中国农民不可能指望从市场价格中间得到这种巨大的价格补偿。

  新世纪之初,不仅取消了农民的税负,还通过财政对农民进行补贴,财政转移已经成为农民收入的一个部分。但与美国相比,从中国财政的转移支付能力远远小于美国,而中国生产单位数目(20016万个农户)远远多于美国(多出接近90倍),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看,中国也不可能像美国那政府那样扩大财政转移支付力度,去支持农业生产条件的现代化。所以,从农民从市场获得的价值补偿和政府转移支付的可能这两个方面看,中国农民将不能“外部”取得改善自己生产条件和生存资料的足够资源。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就不得不转而寻求农民通过合作来改善生产条件和生存条件的潜力;无论合作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就必须去寻求克服困难的路径和方法。

  二、活劳动投入意愿的下降

  外出打工的机会增加,较高的日收益,已经在农村地区成为一种更为实际的“机会成本”,农民劳动日机会成本上升,意味着减少土地上的活劳动投入。机会成本的逐步上升,已经降低了农民的劳动投入意愿,有可能导致单位土地上的劳动投入远低于合理水平的可能。如果这种情况在较大的范围内出现,则有可能威胁到中国的粮食安全,近年来农村地区土地抛荒和不恰当地省略耕作程序,都部分地显露了农业劳动投入过度下降的问题。

  较低的活劳动投入意愿,尤其需要把繁重体力劳动用机械替代。如果有一个适合机械化要求的较大生产单位,就能够在目前条件下,以部分的机械化替代活劳动投入的严重不足,从而在微观上维持住较好的单产水平,在宏观上也有利于保障粮食安全。但是,家庭作为生产单位恰恰是不利于引入机械耕作效益的,阻碍了这个进程。如果要在合理的投资效费比上实现较高程度的机械化,从前的生产小队作为核算单位都显得太小,大队或者公社核算可能是合适的。1970年代韩丁曾经批评过“手扶拖拉机”为代表的机械化方向,他认为还应该是大马力农机实现多项作业一次完成比较有效率。

  技术潜力在农民手上能够实现到什么程度,则明显与家庭经营的局限性有关系。要实现新技术的潜力,需要新的资本投入,而学习技术要付出时间和金钱(支付学习成本),新技术新产品的引入还要冒风险。由于没有办法实现组织起来,农民不得不以家庭为单位来组织生产上的投入,这就限制了生产条件的改进潜力。而且农民还必须以家庭为受益单位来决定新技术的学习成本上限并承担引入新技术的风险,过小的学习成本支付能力和过小的风险承受能力是由过小的受益单位决定的,这使得绝大多数新技术的风险与成本之和,超过了家庭单位的最终预期收益,农民就这样与绝大多数新技术“绝缘”了,这是一个新技术在“制度化”上的困境。

  中国农民的困境,还不仅仅在于资本投入能力不足,相比美国农民,中国农民不得不承受数倍的投资额去实现最必须的机械化。河南省兰考有一个胡砦合作社,他们曾经还打算在灌溉等方面实现集体配备机井和抽水设备,以减轻村民严重的重复投资问题。根据合作社调查的资料,机械的重复购置浪费很大,胡砦216户人家,机动车已经购买了195台,几乎每户一台,水泵150部,每年的使用小时数都很少,造成极大的浪费,如果是进行协作生产的话,只要几分之一的投资就可以达到更高的机械化水平。合作社和支书曾经设想每50亩的打一口井,然后在保持土地家庭承包制的前提下,把各家各户的耕地调整到一起,然后再进行协调,实现每几户人家共同打井和配备抽水机器,这样就可以实现减轻投资负担的同时不降低抗旱能力。两年之后,我回去访问这个合作社,这个设想仍然没有实现,关键就在于土地调整很难解决,土地的肥瘦和距离远近不同,这中间隐含着难以精确评估和补偿的利益,在土地归属于家庭长期使用的条件下就无法合理进行调整。而温总理也一再重申土地承包30年不变,还说30不变就是永远不变,这些政策的僵硬表达,对于实现这个设想是一个巨大的阻碍。实际上,温总理这个说法的背景是对于基层干部的极度不信任,1990年代后期沉重的农业负担和糟糕的干群关系,都是基层干部无法信任的依据,在取消税费负担之后,政府出台的宏观政策都是瓦解农村基层政权能力的,扩大了基层干部与农民的距离。

  对于中国的大多数种粮农民来说,合作除了可以实现以较低的投资实现较高程度的机械化,替代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外,还能够在较大的生产单位内部引入新技术。比如,中国每年有5-7亿吨秸秆,通过引入新技术可以得到更经济地利用,先利用来养牛养羊,再把粪便用于生产沼气,残余物最后还田,这样可以给农民提供更多的肉食,同时还可以在不降低单产的情况下,减少化肥的使用,增加土壤的有机质实现土壤改良。利用沼气,若没有拖拉机运输废料的话,今天很少有农民会选择以肩挑担抗的方式,去处理每次换料时的成百担废料,这个繁重的体力劳动过程本身就会构成对于新技术的阻碍。目前,部分农村地区也已经开始推广沼气事业(蕲春县是每个农户上交1000元钱,其余部分由政府机构负责并组织修建),但是,缺乏一个低成本的维护队伍,很难保证沼气建设和使用的长期效益,这个方面所存在的不确定性也降低了对农民的吸引力。

  对于中国而言,今天稀缺的土地资源往往还得不到充分利用。许多农村地区的山坡地,今天很难得到经济利用。我的老家在分田之后,就曾经有人利用山地种植水果,但是,远离市场的地理条件使得产品很难销售出去。特别是,水果在成熟季节往往吸引一些小孩子来偷食,农村的舆论环境中间这个问题很难处理,往往成为恶化人与人关系的肇因,最后是那些果树种植者亲手毁掉了他们辛苦种植起来的果树。而在集体时代,大队是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的,卖不出去的水果,可以分给社员食用;而且,集体的水果与每一个人的利益相关,偷食者会在乡村舆论中间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在这样强大的舆论背景中间,表扬和批评会起到很大的保护作用。换言之,在利益按照家庭范围进行分割的乡村现实中间,看护并实现山地的林木产品,缺乏一种可行的低成本方案,最终导致这部分土地被无效地抛荒或者低效利用。

  三、农民收入增长的空间有限而减支的潜力很大

  通过合作,农民可以在不增加投入的条件下,实现更高程度的机械化去替代繁重的体力劳动;可以更有效地利用山坡地和秸秆,生产水果和肉食,提升农民自给自足的消费;可以实现沼气和秸秆还田,减少化肥使用量,增加土地肥力;特别是稳固的集体组织可以实现低成本福利生产,实现低成本的教育和医疗,解除农民在生老病死方面的忧患,极大地减少农民的开支。而开支远远快于农民收入数量的激增,已经是今天农民“返贫”的主要原因。

  合作能够实现的最大一部分潜在利益,将来自于低成本生产和供应农民的福利,这可以通过稳定的集体组织内部,抽调专职人员进行系统培训,然后服务于集体里的社员。按照湖北省长阳县赤脚医生制度的完善者覃祥官的说法,合作医疗需要两个条件,一是集体经济,二是毛泽东思想(这是一种支持合作的意识形态资源),两者缺一不可。毛泽东时代在免费教育和医疗方面的成就,主要就是依托集体经济组织来实现的,在集体里面,赤脚医生和民办教师都不过是有文化的农民,他们接受了一定时间的专业培训之后,就开始服务于本大队(或者公社)的社员,教师和医生都跟普通农民一样,在生产队里拿一份工分,分一份口粮;教育和医疗系统与服务对象的关系,不是通过市场和价格来连接的交易关系,而是作为集体组织提供给社员的一种福利而被生产并供应的,不容许有优势地位的教师和医生牟利,通过集体组织内部的分工替代了市场交易关系,所以,这两种福利可以低成本生产出来,也不通过市场交易过程来出售,很容易覆盖全体国民。

  政府发布的“贫困线标准”,没有计入农民在福利方面的需要,若计入这一部分需要,农村的贫困人口将不低于80%,甚至城市的贫困人口比较也要超过40%,这将给人们提供一个截然不同的中国面貌。目前的贫困线标准只包括食品和穿着需要,拿机器做类比的话,今天的贫困线只包括机器运转所消耗的油料费用,没有包括修理费用和折旧费用。目前的贫困线标准,唯一的便利是可以体现今天相对于毛泽东时代的成就——人均物质收益提高的幅度,而毛泽东时代开始的免费教育和医疗事业则被排除在统计范围之外了。

  如果从反应农民的实际经济地位变化的准确性看,在1980年代早期的“收入一次性增长”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入持续提高的机遇了,此后,准确反应农民的经济地位变化的指标不再是收入变化(农民的收入上下波动幅度很小),而是由支出数量的持续大幅度增长,持续恶化了农民经济状况。错误的贫困线标准和统计范围,就这样不恰当地遮蔽了观察的合理视野,此种误导虽然有利于体现“改革成绩”,却极端不利于准确把握农村的状况,更不要说制订出合理的农村政策了。

  在农村社会中间,农民还有一项基于“面子竞争”而产生的支出——亲戚朋友之间的人情往来,也日益上升,成为农民的沉重负担。住房建设方面的面子竞争,也使得新房造价动辄二三十万元之巨,这大大超出农民的实际需要和农业收入所能够支撑的最大限度。这与大量的打工收入返回家乡相关,打工收入支撑下的面子竞争,极大地拉高农村地区“可接受的生活”的收入水平,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种植业农民的收益水平,在很大程度上重新配置了劳动力在工农业和城乡之间的比例,最终成为维持了“资金和劳动力流出比较利益低下的农业和农村”这个著名的经济学论断,最后,选择种植业变成了那些在城市和工厂中间找不到就业机会的老人、妇女等群体的无奈选择。

  四、合作组织的重要性

  从农民通过合作可以实现的生产条件改善,可以增加的水果和肉食消费,可以减少化肥支出,特别是低成本获得教育和医疗等福利,这几个方面所能实现的潜在利益很大,远远超过通过市场的价格保护和政府补贴所能达到的有限数额。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没有农民的有效合作,中国大多数的种粮农民将永远得不到生产和生存条件的真正改善。

  如果没有政府从外部进行帮助,那么实现合作就只能依靠农民的自组织能力的高低了。韩丁的两部著作《翻身》和《深翻》,都很清楚地展示了农民自组织能力的不足,如果没有共产党人的帮助,农民将无力摆脱旧制度,甚至也没有能力在政府引导下顺利地实现合作生产的巨大潜力利益。

  农民要实现合作,从韩丁对张庄的记录看,是很难通过自组织来实现的,需要政府从外部加以帮助。但是,政府在农民组织中间占据过高的分量,将导致另外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基层干部从自身的职业利益出发,过多地关注上级官员的意愿,极端情况下甚至不顾实际需要和农民的意愿,例如大跃进时期的“浮夸风、共产风、干部特殊化风、强迫命令和瞎指挥”等就集中地体现了来自上级的“长官意志”。

  在政府主导的集体化组织中间,如何有效地实现农民对基层干部的监督是重要的,但是,这也往往导致从反面走向极端,1948年张庄土改复查过程中间,若没有共产党的强有力的领导,韩丁认为实际上存在着农民毁掉那些最具有献身精神的最干练干部的可能,而文革期间的派别斗争也是无原则的,这都表明了农民的监督和权力在很大程度上存在着误用的可能。在另外一个方面,农民自组织能力不足,往往表现为政府主导的集体组织中难以成长起来的健康监督力量。

  农民自组织能力差,不能自下而上地实现合作的潜在利益;而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集体中间,往往难以发展出自下而上的健康监督力量,不利于干部面向实际地展开领导工作。温总理说30年不变和永远不变,就是出于对于基层干部侵害农民利益的深刻惕戒,基层组织能力在上级政府的政策导向中间趋于瓦解,农民的自组织能力也处于历史上空前低位,而中国的三农问题却那样迫切和严峻;这就需要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去,张庄农民的进步和挫折都将有益于我们探索未来;如果不依托一个紧密的集体组织,组织内部没有良好的上下结合的监督管理,中国农民将永远无法超越现在的困境——用落后的生产工具进行生产同时在没有任何福利保障的条件下渡过一生,那样,中国的三农问题将永远没有答案,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也将永远不可能成功。

  2008年6月4日上午在张庄研讨会的发言

  二〇一三年九月二十八日修改


老田:实现中国人民现代化的“最后一场斗争”——再来说说农民的“中国梦”

作者:老田 发布时间:2013-12-07 来源:乌有之乡 字体:   |    |  
要实现农民的中国梦,需要根本上瓦解流行的转型接轨邪教对于市场化和专业化的迷信,必须实现干部群众化和服务内部化。回到共产党那个老掉牙的口号“为人民服务”上来,这意味着发挥组织潜力需要超越有优势群体的私利最大化逻辑,要引入新的观念来塑造新人。

  我所说的农民,是特指那些必须依靠种粮食作物为生的农民,在所有的农民中间,这部分农民的数量最大,他们的问题才是真正具有代表性的“中国三农问题”。对于种粮食的农民来说,如何在既有的人均耕地水平基础上,尽可能地引入现代技术改善生产条件,改善生存条件,才是思考三农问题的切实出发点。

  也就是说,在不可能大幅度增加农民人均资源水平的情况下,如何最大限度地用现代技术改善农民的生产和生存条件,这才是真正解决三农问题的可行道路。假如我们有了农民在低收入水平上的现代化经验,那么,我们就有了解决一切人群现代化问题的方案。

  一、充分利用农业资源的潜力

  2011年年初去饶阳五公村调查,李书记告诉我说:现在农业最大的问题是农业成了农民的副业。农民不把种粮食作物主业,带来的问题是:缺乏持续的投入和积累,农民既不愿意投入足够的时间精力去学习新的技术,也不愿意投入足够的资金去引入机械技术,结果导致投入农业的人力物力出现长期的下降趋势,导致农业的持续退化。从经济学理论上讲,农民的这种选择是符合比较利益低下的现实的。

  在老田的老家那个湾子,全村人口260人左右,人均水田一亩多,还有几分旱地,这种人均耕地资源的水平,在全国农村中间应该算是中等,在种粮食的农民群体中间,人均资源水平也算是有代表性的。假如能够充分利用耕地资源,有一个集体组织作为依靠,肯定可以实现:最繁重的劳动(例如挑、驮)由机械替代,耕作全村300亩左右的水田和旱地,所需的机械投入应该不超过8万元;这样,全村耕地充分利用,且考虑年轻人全部外出打工,只有50人左右的半劳力务农,年人均工作日也不会超过60天。

  同时,假如全村能够充分利用秸秆资源养牛和羊,然后粪便沼气还田,在不减少土地肥力和单产的情况下,可以节省化肥支出3-5万元,同时,按照粗放养殖千分之五的较低转化率计算,还应该能够为全村人口提供年人均20-30斤肉食。此外,全村还有50亩左右的丘陵地可以用于种水果,年人均水果消费量应该超过100斤。

  如果一个农民职业,每年需要出工的日数少于80天,最繁重的劳动多数由机械完成;而且还有肉吃、有水果吃(都是绝对无公害的绿色食品),生老病死无忧,也就是说,经济上虽然钱不多但是足以应付各种生活需要;再考虑到乡村在交通、水电和通信事业等方面已经大大地拉近了与城市的差距,说不定有些城市里的小资也会愿意下乡的。

  二、新技术所需要的人力资本积累

  滋根基金会在贵州雷山等地的试验中间,发现沼气事业是“一分建九分管”,也就是说,沼气的建设费用不大,问题在于维护力量要“易得”,如果没有村子里头的“土技术员”的服务支撑,很可能一次小故障就导致永久停用。其实,引入机械耕作的问题也是一样的,如果村子里没有学技术的年轻人,任何一次小故障都会导致昂贵机械的废弃。所以,引入新技术的门槛问题是:必须实现人员的技术培训,使得那些大概率的小故障,能够得到迅速排除,这样,才能够把使用新技术的效费比,保持在农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引入新的技术,需要村子里有青年人成为“专业化”的技术员,留在家乡服务农业,村子里需要那种与新技术相关的“特殊人力资本积累”。按照蒋高明教授在山东老家的经验观察,一个年轻人如果在家乡能够挣到20000元一年,他就不会选择抛妻别子外出打工。而按照贺雪峰教授的估计,一亩地如果每年种两季,净收入就可以达到1000元左右。结合这两个估计,要留住一个有学习能力的年轻人,就需要让他独占20亩地的年净收入。

  当然,由于外出打工机会的存在,学有技术的年轻人可能会流动出村,这会导致“特殊人力资本积累”的流失,从长远看,这意味着需要多个年轻人之间的相互替代,倍增了积累人力资本的初始投入,这种加大的投入意味着保持“迁徙权”的经济代价。总体上看,如果一个村子有三五个年轻人都学会了技术,就大体上能够保证多数村庄在多数时候不会缺乏“特殊人力资本”了,这个代价虽然大,也还是乡村社会以本地资源经营效果支付得起的。

  就老田的经验进行估计,在种粮食的地区引入机械,建设秸秆利用和沼气还田的设施,大体上可以把务农的半劳力(许多在家务农的都是中老年人或者妇女,所以算是半劳力)的年收入水平提升到10000元左右。所需要的物力资本投入,亩均500-600元左右,应该不超过农民的承受水平,关键问题反而是“人力资本”的投入问题:要找到愿意在老家务农同时有新技术学习能力的年轻人,这个人还要有较好的服务精神才行。如果青年人学了技术之后又不安心在家服务的话,就相当于学习成本的一次浪费。毛时代赤脚医生和民办教师等“专业人士”的年收入,除了记一份工分之外还有每月6元左右的津贴,相当于高出普通农业劳动力50%左右,今天让掌握技术的年轻人拿到20000元一年,也只是高出务农半劳力的一倍,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现实的障碍反而是如何以足够低的成本,去培训那些有学习能力的年轻人,让他们能够掌握并运用新技术。今天的网络为低成本普及技术提供了条件,机械生产厂家也能够通过售后服务承担一部分培训和技术咨询功能,但是,考虑中国产粮区的巨大,这两者还远远不够,仍然需要政府和学校的技术培训力量,也实现低成本“下乡”。

  也就是说,在粮食种植业中间引入新技术,物力资本投入的问题不大,也容易解决,反而是人力资本投入的问题比较大,解决的难度大一些,有可能带来不确定性和风险。

  三、集体组织历史时期曾经有过的经验和教训

  如果能够恢复大队级别的集体组织,小学就可以完全免费,还可以通过赤脚医生制度去实现毛时代曾经实现过的常见病、多发病免费治疗,而且今天民众的平均文化素质远高于毛时代,赤脚医生的培训可以更充分更完善,合作医疗能够在更高的水平上得以恢复,考虑到计算机网络的低成本,完全可以实现村庄医疗室与武汉等大城市医疗机构的远程对接,帮助对疑难杂症的诊断,借以实现服务于农民的低成本的较高水平医疗保障。如果能够恢复人民公社级别的集体组织,那么毛时代的“人民公社八大员”那样的低成本技术支撑体系,仍然能够有效地服务于全部生产单位。

  今天难于实现教育和医疗服务,低成本地覆盖全体国民,这不是出于资源的硬性制约,而是缘于制度的软性制约。

  在1970年代,华国锋主政时期曾经提出要在1980年实现农业机械化,这里面包含了很多领导人个人的私心杂念在里头。华国锋等人需要在“通过继承毛主席遗志”的政治表演中间,部分地抵消民众对他用政变手段抓江青的质疑。这个掺杂着私心杂念的强行推动机械化的政策,在多个方面缺乏配套,结果并不能取得很好的效果。首先是乡村社会中间缺乏最低限度的人力资本积累,机械下乡之后“玩不转”,结果即使是很小的故障也导致机械的大罢工,而且,当时国家的工业化水平过低,维修机械的基本技术手段都远离乡村,这使得维修难题更进一步被放大到难于接受的地步了。

  与此相反,毛远新在1974年创造的“朝阳农学院经验”就没有这些私心杂念的问题,在文革的舆论氛围中间,朝阳农学院很多老教授中间也有一些人愿意放弃城市优渥的生活条件,下乡去农村与农民一起面对生产中间的常见技术问题,总结经验以寻找低成本教学方案。按照毛远新的原初设想,是要通过朝阳农学院经验,实现农学院办学方式的根本性转变,把高校中间高端的人力资本积累与农村最迫切的技术需要之间的鸿沟打通,通过5-10年的努力为每个农业大队培养出一个“社来社去”的技术员来。毛远新的这个改革,尤其为当时的教育部长周荣鑫所竭力反对,周荣鑫和张爱萍、胡耀邦、万里一起组成邓小平1975年“翻案风时期”的“四大金刚”。只有张春桥给了一点微薄的道义支持,张春桥也是个书呆子,不知道怎么着手解决问题,而是去找周荣鑫辩论,说“宁要一个没有文化的劳动者,也不要一个有文化的剥削者、精神贵族。”过了三十多年的实践检验,读完大学贵族式教育的那群人中间,很多人不仅没有没有成为剥削者分享剩余价值成为精神贵族,倒是一多半成了“蚁族”蜗居在城市的边缘,但是,农民生活和农业生产得不到新技术的支持则依然如故。

  毛远新的设想,确实切中了农业技术问题的要害,也吻合了千百年来农业没有走出依靠经验积累的低速技术进步困境,有可能加快农业的技术化进程。但是,与赤脚医生能够快速成功不同,农学院的教授们还没有积累起医生那样多的常见病知识,无法把教学过程压缩到短期内完成,也就无法实现短期内大批量培训出大批赤脚医生那种农村急需的技术人员,不过,教授已经愿意下乡去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这个过程还刚刚开始教授们还没有总结出足够的经验支持短期大批量培训,就到了1976年的十月政变,毛远新被“保护审查”起来,这个试验就结束了。此后,就是农学院回城和教授们回到老一套的教学方式,如何满足农民最迫切的技术需要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了,更不要说为此需要去对高校教育作出伤筋动骨的变革了。就这样,全国农民曾经差一点就得到了赤脚医生那样的土技术员,全面服务于他们的粮食种植业和牲畜养殖业,毛老人家去世之后这一切就再也指望不上了。

  在毛时代晚期,对于农业所需要的、低成本的人力资本积累路径,在文革晚期才提出目标开始探索,这恐怕不是偶然的,高等教育贵族化的趋势是东西方一贯的,美国有学者就指出大学是白领阶层的生产线,所谓“社来社去”则意味着根本取消高校作为白领生产线的服务方向,如果没有文革那种根本无视“旧思想旧风俗旧习惯”的舆论气氛,肯定提不出来根本变革高等教育这种典型“捅马蜂窝”问题。鉴于中国农业地域的巨大和农民人口的数量规模,如果没有低成本方案,实际上就不可能实现快速普及,而朝阳农学院经验则是人类历史上仅有的一次低成本培训方案的探索实践,遗憾的是,刚刚开了头就结了尾,如果毛老人家能够继续活十年,情况就肯定不一样了。

  看起来,农村问题的解决方案,仍然需要回到毛老人家批评“城市老爷卫生部”所讲的那三条:土医生虽然本事不大但是农民“养得起、用得起、留得住”,没有后面这三条,农村的人力资本积累问题就解决不了。“用得起和留得住”意味着与技术改进相关的人力资本积累,是可以内在于农村社会的有机结构,只有低成本才可以在农村这样的穷困地区实现积累的内在化,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毛远新创造的朝阳农学院经验,则意味着需要高端的人力资本放下身段帮助农民实现“第一次推动”,没有这个第一次推动的能量,内在化的技术积累就缺乏初始的启动力量。牛顿认为地球是在获得了初速度之后,就可以通过与太阳的万有引力联系实现自转,但是,初速度则需要上帝之手的第一次推动才能够获得;所以第一次推动是无比重要的,赤脚医生制度如果没有大医院的医生下农村去教他们怎么治疗常见病多发病,也是没有办法开始运转的,遗憾的是,朝阳农学院经验还没有深入到完成“第一次推动”的历史任务,就早早地结束了。

  同样在1970年代,根据老田的记忆,农民对于集体组织的感受中间,最为负面的评价就是管理比较僵化。总的而言,当时剩余劳动力已经非常多,而且1950年代晚期开始的大水利工程基本上都已经完成,而完成生产队里头种植业的活路,即便是按照最精细的田间管理程序,也只消耗得了全部劳动力总劳动日数量的三分之一左右,但是生产队管理中间还仍然要求一年三百多天要下地干活,一窝蜂和磨洋工,其实是剩余劳动力过多情况下的必然表现。这也是农民最为不满的地方,分田到户之后,农民立马得到的收益倒不是增产,而是因为“去掉了管理环节”而得到了大量空闲时间。

  不过,在毛时代的中国农村中间,各种各样的“非主流管理模式”都有实践,河北晋县周家庄公社的模式,就很好地结合了“大集体和小自由”两个目标。这个公社的领头人雷金河在抗战期间曾经担任过八路军的游击队长,他就是从自己微薄的管理经验中间设计出一条完全不同于“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主流管理模式。这个公社有六个生产大队,大队地下没有生产小队这个管理环节,在管理上直接由大队对农户,每个农户按照自己家庭的劳动力和人口数量,向大队申报愿意承担的田间管理面积,确定下来之后,大队只要求在某个季节之前按照规定的质量水平完成某项作业任务,完成之后由大队干部和社员代表一起评价完成任务的质量和数量,记下工分,据以进行年终核算。这一套管理制度,完全甩开了队长进行每日活路安排,社员也不需要按照规定时间出工收工,而且只需要保证在特定时间段按质按量完成作业任务即可。这个管理制度不仅农民感觉到很自由,而且对于干部的管理事务也大大地简化了,大队干部基本上只是起一个“质量检验员”(这个职责一般是一年要履行好几次)和“任务发包员”(这个职责是每年一次或者几年才一次)的作用,任务质量评定还可以方便地引入社员代表的民主评议,最小化干部私人偏好对作业评定的影响。周家庄的管理模式,在领头人设计出来之后至今已经执行了六十余年,穿越了传统的手工劳动和今天的高度机械化作业两个截然不同的历史阶段,执行的效果都很好。

  周家庄所实行的管理模式,非常灵活,容许每年度甚至是每个作物季度进行承包面积的调整,在当前农村许多青年人外出打工的情况下,尤为切要。一个青年人如果今年选择外出打工,他所承包的面积可以交回大队方便地转给别人,反过来,一个打工人员回村之后,如果他需要的话,可以方便向大队申报需要的承包地面积,由大队居间协调之后发包给他。对一个村子而言,既可以实现耕地的充分利用,同时又不排斥打工人员的承包权。在引入机械耕作的情况下,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不再由人承担,其他的活计只需要不足十分之一的劳动力人口就能够很好完成,乡村所拥有的耕地就能够得到充分而高效的利用。当然,这种劳动力进出农业的灵活性,是与乡村中间仍然存在大量过剩劳动力紧密相关的。就中国农村而言,外出打工人员数量虽多,留在乡村的劳动力和半劳力数量及其能够提供的劳动日数量,仍然是足够完成全部活计的数倍,也就是说,在种好全部耕地的同时,乡村仍然能够迁出一半以上的劳动力。劳动力能够自由地进出老家的农业,不仅能够实现劳动力流出的机会成本最小化(譬如土地弃耕的损失),而且能够实现政治上的保险功能:一个打工人员不会因为在城市失业而丧失生存机会,这就中断了失业数量增加与政治压力上升的因果链条。

  四、转型接轨邪教的观念障碍是最大的障碍

  至少到目前为止,在种粮食的农村地区,还没有产生“利益固化的藩篱”,也就是说,还没有特殊的利益集团介入。按照贺雪峰教授的估计,由于种粮大户的投入收益比,低于“中农”和普通农户,一些典型案例甚至显示出大资本的粮食种植业是亏损的。这意味着理性的资本家还不会选择去种粮食,同时也就意味着不存在服务于资本介入粮食种植业的政治力量和舆论力量,所以,组织农民的障碍不是外部的资本和政治,而是内在于农村社会本身。

  虽然目前没有利益集团希望占据粮食种植业的地盘,也没有对应的政治力量和舆论力量配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农民的高强度合作不会遭遇到主流官学两界的反对。因为,农民的紧密合作需要突破“服务市场化”和“政府专业化”的固有观念,意味着从根本上颠覆转型接轨年代的两大基础性理念,实现干部和专业人员的群众化,这恰好是毛时代竭力推行而邓时代竭力废弃的内容,这是根本对立的观念冲突。虽然农民的合作没有触犯“既得利益”,但是从根本上挑战了“固有观念”,这也是必然要受到主流官学两界激烈反对的。

  “有权有势”的人群,从根本上反对农民的紧密合作,这是三农问题找不到出路的关键。回顾二千年的小农经济的历史,可以看到:在乡村中间那些有钱有影响力的人群(地主、富农、高利贷者)是反对合作的,因为农民的紧密合作意味着他们无法依仗自身的优势牟利,甚至合作就导致优势群体的优势贬值。因此,即使不考虑农民自身较低的自组织能力,仅仅是乡村社会优势人群的强大反对力量,就足以导致二千年来乡村社会难于合作。

  今天与传统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乡村社会已经没有了那个依仗自身优势进行牟利的群体,也没有了与这个既得利益群体相关的内在反对力量,今天不利于农民实现紧密合作的原因,除了农民的自组织能力不足和人力资本积累上的成本和风险障碍之外,最大的反对力量将来自于官学两界基于“理念对立”从外部施加的反对力量。

  由于转型接轨邪教在社会社会的弥漫,没有人能够外在于这个邪教的塑造,这就导致乡村社会合作中间一个特别巨大的“道德风险”:假如合作组织的领导人不关注集体利益转而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就会从根本上摧毁合作的一切根基。一些有多年农村调查经验的人士都提到:在今天的中国,如果再次实现毛时代那样的紧密合作的话,一些有势力支持的干部恐怕要比奴隶主还要坏。仅仅这一条,就使得紧密合作的前途变得不可预测了。何慧丽在兰考南马庄推动的合作社,就出了这么个张砚斌,他竟然一个人在合作社的薄弱实体中间浪费或者贪污的数万元之多,由此引发的群体上访,至今没有官府机构愿意出面帮助合作社社员解决问题。在一定程度上,难于解决的合作组织的干部问题,实际上是转型接轨邪教开始全面塑造社会成员的实践后果。

  要实现农民的中国梦,需要根本上瓦解流行的转型接轨邪教对于市场化和专业化的迷信,必须实现干部群众化和服务内部化。回到共产党那个老掉牙的口号“为人民服务”上来,这个口号意味着两个不许:不许干部利用权力和优势地位谋取私利和鱼肉群众,不许医生教师技术员等专业人士依仗优势地位最大化自己的私人利益,而是容许他们按照分工的原则获得稍微优厚的待遇,同时要以服务群众的精神来主动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就是说,为人民服务恰好是站在转型接轨邪教的对立面上,这意味着发挥组织潜力需要超越有优势群体的私利最大化逻辑,要引入新的观念来塑造新人。一位安徽小岗村的党员宣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意味着要利用优势地位最大化私利,假如这个邪教教义永远得不到超越的话,显然,农民的中国梦问题就永远是白日梦,就像是小岗村得到那么多外部资源输入依然无法致富的现实经验所昭示的一样。解决农民的中国梦,不需要抛弃“为己”,也可以容许有优势的群体拿得多一些,但必须要超越优势群体的私利最大化逻辑,重建有优势群体的服务精神。

  假如农民这样一个占有人均资源最少的群体,都能够获得可以接受的生产条件和生存条件改进,通过组织的作用,在现有的人均资源水平上最大化了现代技术对其人生的帮助,那么,实现其他各个社会群体的现代化和中国梦,就当然更不是问题了。看起来,农民的中国梦问题乃是一场“最后的斗争”,只要我们创造了农民在低收入水平上的现代化经验,再把相关经验应用到城市和工业中间去就肯定能够取得所有人的共同进步,赢得了这场斗争就赢得了一切。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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