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更像陈云的继承人

中国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到底倾左还是倾右？自2007年他被确认为接班人以来就被猜测不断。中国研究院2013年10月28日于纽约举行第四次研讨会，前《中国改革》杂志社社长李伟东、前《经济学周报》副总编高瑜、原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研究员姚监复等十多位学者与会，一同探讨习近平的思想路线与根源。 

    　　出席研讨会发言者还有前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室务委员高文谦、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王军涛、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张博树博士、纽约律师高光俊、旅美学人冯胜平、张艾枚、《北京之春》主编胡平、博讯创办人韦石、《太平洋月刊》总编辑欧阳劲、明镜集团创办人何频、总编辑陈小平。研讨会由《新史记》与《名星》总编辑高伐林主持。

    

    　　以下为根据录音整理的研讨会发言。

    

    　　高伐林：今天讨论的主题，大家事先都有所通气。去年（2012年）2、3月份以来，中国局势加速变化，到了今年，学界也好、政界也好，争论越来越激化，体制内外、海内外，对于中共，对于中共新领导人，都有很多猜测——也都在游说。今天我们有机会请到三位来自国内的学者姚监复、高瑜和李伟东，一起参加研讨，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到的信息可能比我们在海外的学人更多，习近平到底有怎样的意图，是左？是右？是形左而实右？是故左而欲右？或者甚至是顾左右而言他？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举行在即，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这将是中国“最大的变革”，也有人说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泡沫”。今天想先听听你们三位比较贴近的观察和思考。请李伟东先讲吧。

    

　　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

    

    　　李伟东：高伐林先生说我们来自国内，来自比较贴近发生变化的地方，似乎更了解情况。但有时“不识庐山真面目”，恰恰因为“身在此山中”，而且国内的信息比较混乱。两年以来，我算不上比较清醒，只算比较另类吧——别人都对习近平抱有很高的期望，而我一直持一种非常谨慎的乐观态度，每有他的声音出来我都做出批评。

    

    　　去年同样是这个时间，习还没上台，美国举行大选，我在前来观选之际，在芝加哥大学和普渡大学有两场演讲，我当时就说，习近平是有改革可能性的，有一种改革，是趋向于大家所说的宪政民主，像辛子陵期待的那样，有这种可能。习肯定首先要动，不会再坚持一潭死水。习近平受张木生的“抱著炸弹击鼓传花”的说法影响很深，他绝不会再“抱著炸弹击鼓传花”，一定要把“炸弹”“引爆”，消除隐患。

    

    　　但往哪个方向“引爆”？当时有两种看法，一种就是像辛子陵劝导的那样，希望他继承父亲的遗志，变成改革开放的救党人士；我说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习会变成国家主义、民族主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挽救共产党。我对这种方式一直很担心，现在不幸言中，真变成第二种了。

    

    　　还有第三种看法：通过第二种走到第一种，也就是通过国家主义的方式，逐渐走向宪政民主。很多人仍然对他抱有这样的期待。但我不大认可这第三种，原因是，走上一条历史道路之后，将不那么容易转弯——你踏上一条新法西斯道路，在这条道路上走了一段后，突然你就变成叶利钦或戈尔巴乔夫了？这种可能性不大。叶利钦也好，戈尔巴乔夫也好，首先都受东正教的影响，有基督教情结；其次，他们在苏共党内绞杀多年，特别是有赫鲁晓夫苏共二十大上秘密报告垫底，那等于是斯大林去世之后的一次造反，苏共党内的各种阴谋内幕，已经被揭穿——所以他们的转变，也有某种历史逻辑，有某种二、三十年来对自身看透的基础。

    

    　　而习这个人呢——早些时间，我在国内一个会上说了一个概念，你们不一定会认同——他是共产党中少有的、带有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原教旨主义情结的一个人。那次会上国内很多学者都纷纷反对我。只有周舵说，共产党内出几个这样的人完全可能。这种情结来源于他从小到大的教育，而且他真诚相信，只要恢复毛泽东的三大法宝、三大优良作风什麽的，统一战线，群众路线，党的建设，批评和自我批评等等，就可以把党改造好。他自己以身作则，认爲“通过和风细雨的思想教育运动”，和“适当的”反对腐败，就可以带出一个新的共产党。有人说真是这样，那他太“二百五”了。这一轮闹了几个月以后，国内很多人都认为，习就是个“二百五”。我不同意，我说，当习快要君临天下的时候，你们对他抱有的期望太高了，现在看他闹的这一齣，你们又太轻视他了。他们至少五年以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思路。胡时代，他们弄了一台演出叫“复兴之路”，原以为是歌颂江泽民的，实际上是为了表达他们自己的梦：彭丽媛在里头主唱《复兴之路》。那个时候，中国梦的逻辑就形成了。

    

　　学邓“两手都要硬”

    

    　　事实上中国改革开放有三个总设计师。其中一个，是邓小平，他设计了双轨制，在共产党执政的前提下，攫取市场经济的好处——就是共产党控制市场，或国家控制市场，表面上看是往市场经济的方向走，但到现在它也不转轨，未来的三中全会他要搞的仍然是这个东西。表面上看，三中全会好像要放开资本、改革金融，但最后你会发现，全部都在走向中央集权，都是在给国有经济让渡好处。国有经济又是由“红二代”掌控，这条红色的经济之路就是这样，看上去很像改革，而且用的是刘鹤、楼继伟这样的财经官僚，都是吴敬琏开始搞的改革小组里的成员，但实际上走的还是国家主义的道路。

    

    　　习近平去深圳的当天，我就在微博上说他去拜邓，这未必像人们理解的那样：习是真正要搞完全的改革开放。因为邓的路线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习近平如果全面继承邓，情况就不容乐观，因为邓晚年想让自己以“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名衔盖棺论定，很少提及他的“清除精神污染” 、“反资産阶级自由化”、“六四”屠杀等。他有意迴避，但他本人实际上是“两手都要硬”。习近平到深圳去拜他，如果是全面继承他的路线，那就仍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存在更向改革开放的方向倾斜的问题。

    

    　　第二个设计师，第二条路，是以赵紫阳为代表，在民主和法治的轨道上解决问题，逐渐向普世价值过渡。这条路已经被“六四”屠杀镇压抑制住了。赵紫阳是把整个经济方面的路线都策划好了的，鲍彤、吴伟最近的回忆，就披露了这点。赵在内部说得很明白，要一步步走，通过15年左右、三次党的代表大会的时间，过渡到民主法治的时代。但这绝不是邓小平的思想，他们俩最后闹翻也是有历史必然性的，第二条真正的改革开放路线已经被压制下去了。

    

    　　第三条路线，是陈云路线，陈云才是中国35年来真正的总设计师。他的主要思路就是：把权力交给红二代，子弟接班我们才放心，经济上坚持计划为主，市场为辅。而习近平走到今天，恰恰是红二代所希望的。他更像是陈氏路线的继承人。（高瑜：他在福建省主政的时候，屋里都是线装书。）

    

    　　某些红二代在习上台一年前就反覆说过：等习一上来，右翼知识分子，你们就等著瞧吧！习近平上台之前唯一一次流露真性情就是在南美，痛斥外国人“说三道四”。未来他要走的路，他自己想得很明白，他被苏联的戈尔巴乔夫之路吓住，认为是共产党的“亡党亡国之路”——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所以他坚持不走戈尔巴乔夫之路，他认为这就是“邪路”——他不是说过“不走邪路、不走老路”嘛，也说过“邪路”就是普世价值之路，是要按照苏联的方式自我灭亡之路。关于苏联垮台的教训，他们从共产党的角度概括了几条。第一，搞历史虚无主义，把苏共历程抹得一团黑；第二，放松舆论管制；第三，放弃对党和军队的绝对领导权。习近平全盘采纳这一思路，最近看到的9号文件，针对可能发生的戈尔巴乔夫之路的情况，他要主动出击，只要有一点戈尔巴乔夫之路的影子，他都要打压。

    

    　　什么叫“老路”？那就是毛泽东“文革”的路，对自己建造起来的体系造反砸烂，最后斗走资派。这是“乌有之乡”给他指出的路，他也不会走。

    

    　　习近平实际上是要走“文革”初期、带有刘少奇色彩的工作组、工作队、“公安六条”那样的路，他不想把现有的党政体系砸烂，但骨子里却要走一条新帝国道路。这实际上已经接近新法西斯主义。“法西斯之路”到底意味著什么？国内很多人习惯性地认为法西斯就是战争，其实战争只是法西斯道路的结果，法西斯道路的真实状态就是1932年到1939年之间，纳粹党的“真理部”与盖世太保联合运作，钳制所有反对力量和思想，并拼命鼓吹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给国民洗脑，说我们多年受迫害，现在要崛起，要报仇。这才是法西斯主义的本质精神。

    

    　　法西斯的路会走到哪？鹰派认为，现在的共产党控制的国有经济拥有一百万亿固定资产，一百万亿现金，是最有钱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干。所以他们第一个战略目标就是美国，先跟美国谈和，用10年左右形成跟美国能战略对峙与较量的实力，他们正在兴建六个航母战斗群，基本可达到太平洋舰队现在的水平，使自己将来有能力跟老美你决一死战。

    

    　　中共这个红色帝国，不只是想变成亚太大国，而是一定要变成世界大国，到最后，说中国成功地走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彻底战胜资本主义”——这是未来的国际路线；国内道路呢，靠国有势力逐渐膨胀，在“国家好、民族好、个人才会好”的中国梦基础上，将“小河有水、大河才会满”的逻辑倒过来，这就是有中国特色的道路，最后实现高水平的小康。这就画圆了国际国内的两个圈。

    

    　　但这条路走到最后，有两种崩溃的可能，一种是在国内两极分化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不照顾民生，而是盲目发展上层国家主义，对腐败没有实质的抑制，上下层之间早晚会断裂。第二，这种国家主义与现代法西斯主义逐渐会成为全世界的公敌，从而迎来人类历史的转折点，即人类大决战的时刻，那时，将成为重回蛮荒还是更加文明的分水岭。

（责编：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