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太：结识收破烂者

积攒了半年之久的破烂，放满了凉台，己径严重障碍了我的视觉和空间，今天决意专项处理此事。

我骑车到街上巡觅，发现一对穿得最破烂的收破烂者，男人的脸上布满厚尘，女人的头发也被灰尘搞得失去本黑。经打问攀谈，得知是来自皖南深山农村的，带着三岁小孩和老母，在这附近租了民房，各骑一辆三轮车，以倒卖破烂为生。“跟我走罢。”便引了他们来宇太草庐，诚曰：“看见了吧，我也是穷人，但比你们好些，凉台破烂全拿走，不要钱的。”他们甚喜，连声道谢，装了几麻带，依次运到楼下去，其间我助他们收拾装运，不时发出啤酒瓶或易拉罐的撞击乐，呈现一幅底层人的繁忙画卷，倘若我的画家朋友在，我料是注定不会放过这一素材的。这样的事，对我说来不是一回了，而是形成了一种惯例。

破烂都收完了，凉台空荡荡了，但脏得目不忍睹，他们要帮我打扫，我说不必了，我自己来，瞧他们额上有汗珠了，再被几根脏发粘贴，挺可怜的，这种活法，既不大容易也不大体面，决不是常人所愿意选择的，我从内心怜惜这些不得不自我剥落做人尊严的人。

临走，似乎有几分难过，灵机一动便叫住了他们，迅即从衣橱里取几件衣服给那男人。富人穿时髦，穷人穿实惠，其实我穿过的也并不差，大多具有宇太特色的，我选衣从不效仿别人，只讲适合自己。便是旱年妻子给我买，也是要问到我的，我不是个乱追时兴的人，是大约讲点儿内心自我美学原则的人。看那男人面露喜悦，或有意外收获之感，便觉得印证了自我临机决策的准确。

我是向来不务正业的，生性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今儿倒仿佛象做了一件正事儿似的，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另类充实感。可充实之后，又有几分茫然，是啊，究竟怎么拯救他们呢？他们除了买卖破烂，究竟还能干点儿什么呢？改革以后，中国有多少人隐藏于这种生存状态呢？我真的是极无本事，不仅拯救不了他们，甚至也难以改变自己的经济尴尬。如果我也是巨富，我得干多少独树一帜乃至利国利民于后世的大事啊？可话又说回来，倘若我以赚钱为圆心画圆人生，今天的宇太是注定不会存在的，恐怕早就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