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修正主义及其同路人

关于“新社会主义”的讨论在左派队伍中热度不减，说明在资本主义衰落的事实面前，一部分左派力量更加坚定了马列毛主义的革命社会主义主张，一部分左翼进步力量越来越愿意把“社会主义”作为一个超越资本主义的可行的选项。只不过就其内容来说，前者主张由未来的工人运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现实阶级斗争来创造历史；后者希望设计出的“新社会主义”能够被广大的左右翼小资产阶级容易接受，甚或被统治集团中的所谓“健康力量”所欣赏。

但是，无论主张什么样的社会主义，今天谁也无法割断同以往社会主义的历史联系，亦即不能回避将要继承些什么，扬弃甚至否定一些什么的问题。这样，就必然涉及到如何对待毛时代的社会主义，如何断定今天中国政权的性质以及它跟“修正主义”究竟还存在多少渊源的问题。

今天浏览了贺合林、05txlr、远航一号和沙海之舟发表的相关帖子以及文后网友的跟帖评论，很有感触，这里随感写点想法，以做交流。

一般来说，只要是严肃地讨论“社会主义”，无论谁要为其设计多么完美的制度形式，其宗旨都是要解决少数人对多数人在经济上的剥削、在政治上的压迫问题。一句话，就是要消灭最后一个剥削压迫制度——资产阶级现代私有制。“传统社会主义”所采取的措施就是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按劳分配以及无产阶级专政（对广大无产阶级的民主和对少数反革命的专政）。谁也不能否认，以往的这种实践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剥削压迫问题。但是这种实践却是在一种特殊的或隐或现的阶级斗争中进行的，最终无产阶级在这场阶级斗争中暂时失败了，走资派掌握了国家政权，其结果不是无产阶级将社会主义推进到共产主义，而是走资派借用社会主义已经取得的物质和精神成就建立了资本主义制度。通常被我们称之为修正主义复辟资本主义。时至今日，一个既成事实是，狼已经吞噬了羊，但这只狼是一只伪装了的狼，一只吃掉了羊肉披上了羊皮的豺狼。下面我们设“社会主义”为“羊”，设“资本主义”为“狼”，设“特色”为“披着羊皮的狼”，根据不同的已知条件，求证一个不同的结果。

当前生物科学领域流行转基因技术，我们姑且拿到这里应用一下。

观点一，中国的“羊”之所以容易被“狼”吞噬，主要是因为该“羊”是西洋引进品种，天生基因就存在缺陷，被“狼”吃掉是必然的。现在好了，通过三十多年的改开，有了本土的“羊”，还有了本土特色的“狼”（一只喜欢披上羊皮的狼，大概是愿意同羊做朋友的狼），都可以通过变更其基因，使得“羊”具有一些“狼”的特征，也使得“狼”具有一些“羊”的特征，羊可以吃肉，狼可以食草——“毛邓合”。对立消失了，羊狼同舟共济，可以共进晚餐了。这样的整体论思想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但整体是由局部有机构成的，这不能不让人想起一则关于猫和老鼠的寓言故事：“一天，老鼠们研究怎样消除被猫吃掉的威胁。为此召开大会集思广益。经过反复讨论以后，有一只老鼠提出：‘如果在猫脖子上挂个铃铛，我们一听到铃声，不就能及时躲起来，不叫猫逮住了吗？’众老鼠盛赞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有一只始终没有发言的老鼠这时候开口问道：‘可谁去把铃铛挂在猫的脖子上呢？’”是的，有谁见过一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猫呢？

观点二，“狼”轻易把“羊”吃掉，并且变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必然导致敌我难辨，在羊群中引起极大的混乱。首先，持这种观点者通过长期反思，认定自己是“羊”而不是“狼”，羊食草狼食肉，其自然属性无法改变，且二者是对立的，不奢望狼不吃羊而变种为食草动物。其次，比较强调“羊”本身存在着某种缺陷，主张需要通过“公民社会”这种模式培育新品种，扩大羊群规模，增加羊群吸引力。最后，借鉴历史上的群众运动经验，尤其是总结“文化大革命”的经验，增强“羊群”辨别和对抗“披着羊皮的狼”的能力。但持这种观点者还没有找到“消灭狼群”的政治路线图，只是正在试图对未来“羊群”的愿景作出描述。

观点三，“羊”轻易被“狼”吃掉，不是“羊”有问题，而是“狼”太狡猾。但“羊”的巨大吸引力，“狼”的臭名昭著，可能迫使“披着羊皮的狼”变成一只“羊”。目前来看，此种一厢情愿已经少有人相信了。

观点四，“羊”被“狼”吃掉，是生态环境制约，是客观规律，是阶级力量对比的结果。当前的问题是如何增加“羊群”的力量和智慧，推动力量对比向着有利于自己的一面变化。“披着羊皮的狼”本质上就是“狼”。“羊群”曾经是因为“狼”披上了羊皮而受到迷惑，21世纪初以后却是被“美化了的狼”所迷惑。但是，这种观点却不能令人信服地回答，为什么这只“狼”始终要披着羊皮不脱的问题。

贺合林显然跟巩献田、晨明等观点比较一致，反对提“新社会主义”这个概念，认为郭松民、秋石客和卢麒元等人的这种提法是扛着毛主席旗号的“修正主义”。这一观点值得商榷。首先，郭松民与秋、卢的观点是不同的，通过遗传育种技术改造羊的品种与通过转基因技术企图使羊具有狼的某些特征是大不相同的。其次，说他们是“修正主义”不甚恰当，就像我们不能说普鲁东的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巴古宁的无政府主义、杜林的社会主义是“修正主义”一样。最后，郭还不清楚究竟要继承马列毛的什么，秋卢却是在根本上反马列毛的，二元论实质上就是一元论。

本人认为，修正主义必须是打着马列毛旗号为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争夺领导权的，或者已经夺得领导权而仍然打着马列毛旗号的。前者与后者的主要区别在于修正主义是否掌握了“国家政权”（“国家再好也不过是在争取阶级统治的斗争中获胜的无产阶级所继承下来的一个祸害”——恩格斯语）。掌握国家政权之前的修正主义是国际共运内部的一种小资产阶级思潮，是路线斗争，与无产阶级的斗争表现为人民内部矛盾；掌握国家政权之后的修正主义却是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是两个对立的阶级的阶级斗争，是对抗性矛盾。

当前的问题是，羊同狼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但在形式上却表现为“羊”和“披着羊皮的狼”的斗争。这不能不说是一场复杂的斗争，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犬牙交错的斗争。不同于单纯的武装斗争，是在斗法，而不是斗“术”。

这里想起来了小时候看过的《三打白骨精》片段。我们要做孙悟空，但是却要做一个懂政治的孙悟空。孙悟空是认准了要打妖怪的，无论你变成村姑、村姑她妈还是村姑她爹。我们小时候谁不佩服火眼金睛七十二变武艺高强的孙大圣呢？但是，妖怪真正要捕获的唐僧沙和尚猪八戒，他们还没有这种鉴别能力，所以就一起反对起孙悟空了，把悟空赶走了，妖怪的目的就达到了。现在才明白，“火眼金睛”的孙悟空缺少的是政治，叫不懂“群众路线”吧！

现在正是“披着羊皮的狼”在执掌法杖，往往把敢于反抗的“羊”以莫须有甚至假以“披着羊皮的狼”的罪名给打掉了。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打着红旗反红旗”吧。毛主席之所以说修正主义上台必然是法西斯专政，是更坏的资本主义，是因为有过当家做主人体验的无产阶级必然要剧烈反抗这种倒行逆施，统治阶级必然要恩威并施，使用各种形式施以强力镇压。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可以，搞资产阶级的民主绝度不行。就像奴隶主之所以要给奴隶烙上印记戴上脚镣手铐，是因为他们的前身是自由民，他们对加于自身的统治有着剧烈的反抗。

但同时还有一种倾向，群众明白也罢糊涂也罢，是按照“羊”的标准要求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的，迫使这只“豺狼”不得不有所收敛也是事实。我们组织在一起学习马列毛理论，反对“修正主义”，开展红色活动是具有正当性的，是从特色政权里争取来的一点儿类似于传统资本主义国度里的“假民主”。在此条件下，一，通过现实材料教育大家认清“狼”的本来面目。这不能不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猪八戒好一口，必然先被妖怪掳掠了去，妖怪的面目就会有所暴露。毛主席给邓留党察看，也许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二，群众有了认识，而妖怪终极目标是唐僧，矛盾必然激化，群起而斗妖，“妖怪，看你还往哪里跑！”

“修正主义”，新一代工人听不懂，新生代知识分子还可能排斥它，也许是历史被割断被歪曲所致。但今天活跃在各界的左派基本群众听得懂，老工人不但听得懂，还能跟他们遭受的磨难相联系。因此，现实斗争中运用这一概念的实际意义还是存在的。

马克思在 《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一文中讲到的一段话有助于我们讨论或对待这一问题。他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

对自己的朋友，本人认为还是慎用“修正主义”，以免造成思想的混乱，敌友不分。有些朋友也许只是同路人，可以一同走一程。借用05txlr网友为大家推荐的一段鲁迅的话来理解同路人吧。

“每一革命部队的突起，战士大抵不过是反抗现状这一种意思，大略相同，终极目的是极为歧异的。或者为社会，或者为小集团，或者为一个爱人，或者为自己，或者简直为了自杀。……因为终极目的的不同，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愈到后来，这队伍也就愈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