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http://fbc.binghamton.edu/commentr.htm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译) 评论第401号 英国之后:有什么关系吗?
十七世纪中叶,联合省(大致为今天的荷兰)是当时地域较小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霸权国。在这个世界体系内,它是最富的国家,拥有最高效的工业企业。它主宰这个世界体系的贸易和金融。它有最强大的军队。 随后它开始了其作为霸权国的衰落。它的这些优势丧失殆尽。为力挽颓势,它成了英国这个未来霸主的小伙伴。它维持最久的一个优势是其金融主宰地位。它的这个地位一直维持到1780年代。在那个时点人们可以写一篇评论,标题是“荷兰之后:有什么关系吗?” 当时对荷兰而言,如同今天对英国一样,真正的问题是,对谁而言它还有关系。研究1780年代之后的荷兰,人们就会发现,它一直是世界最富裕的国家之一。该国的生活一直比世界大多数国家在物质上都更舒适。但在所有其他方面,荷兰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它不处于新技术前沿。是的,它一直是世界贸易的一个重要枢纽,但绝非不可或缺的一个。它不能把自己的地缘政治偏好强加给其他国家。事实上,很少有人甚至会讨论荷兰作为一个地缘政治角色的作用。它实际上已经退隐,作为前后霸权国—先是英国后为美国—决策的小小获益者而随波逐流。英国现在已经到了荷兰1780年代的阶段,即继续相对富有但在地缘政治上完全无足轻重的阶段。最担心这一点的是英国的金融机构,直到最近它们仍然是世界体系中十分强势的组织。 有点儿像是英国金融精英公开话筒的《金融时报》 不确定的是卡梅隆能否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他能完成,他会使英国金融机构的力量再延长个十来年。但无论在英国还是其他地方,很多人有其他优先考虑的事项。拯救联合王国意味着不让苏格兰民族党(SNP)实现其宣布的争取苏格兰完全主权的目标。苏格兰民族党在选举中的表现也很出色,非常出色。它赢得了苏格兰在英国议会中59个席位中的56个。很难想象有比这更响亮的舆论支持,特别是考虑到在之前选举中苏格兰民族党只赢得了6个席位。 但是,这并不一定意味着苏格兰民族党将赢得公决。但这确实给了苏格兰民族党很大的力量与卡梅伦讨价还价,而他们打算利用这一点。他们实际上有个三步纲领:1、立即在英国国内实现大幅权力下放;2、使用能最大限度获得赞成票的措辞,举行一次最好得到授权的独立公决;3、成为一个主权国家,但仍留在欧洲联盟(欧盟)内,当然也留在联合国内。卡梅伦—其议会代表团甚至更甚—则希望尽量缩小第一步,坚决抵制第二步的想法,并永远不迈向第三步。 如果这是卡梅伦唯一的政治问题,他可能在与苏格兰民族党的斗争中轻松取胜并“拯救联合王国”,但事实并非如此。就在同时,卡梅伦处于退出欧盟即所谓“英退”[Brexit](或英国退出)的巨大压力下。据说议会中有60-100名保守党议员干脆想退出来。此外,致力于英国退出欧盟的政党即英国独立党(UKIP)得到了12.6%的选票,成为位列英国投票百分比第三的政党。 所以,像苏格兰民族党一样,卡梅隆也有一个隐含的三步纲领。步骤1是施压欧盟进一步“去联盟化”[defederalize],允许英国不受对其成员国甚至更多要求的束缚。步骤2是到2017年前举行他已经答应的保守党公决,但尽可能地推迟之。步骤3是击败全民公决,从而留在欧盟。 苏格兰民族党关于立即大幅度权力下放的步骤1不大可能实现,而举行一场公决,任何一类公决,则更不大可能,因此,举行一场和平谈判获得完全主权的步骤3几乎就是个海市蜃楼。卡梅隆关于进一步免除欧盟要求的步骤1不大可能实现,因为有其他欧盟成员国的强烈抵制,特别是德国。击败公决的步骤2从而变得更加不可能。因此,英国退出的这个步骤3就变得非常可能了。 如果这些评估有道理,那么英国金融精英们的目标--拯救联合王国和留在欧盟--将会是赢得步骤1而输掉2。那样会发生什么?苏格兰民族党会继续推行和平谈判的路径,或者舆论会考虑更强力的行动吗? 要了解英国退出的后果,我们必须从观察英国转而观察世界其他地方。欧盟已处于困难之中。其欧元区正面临可能的“希腊退出”[Grexit](希腊撤出),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很可能导致整个欧元区瓦解。此外,英国之外还有更多国家的舆论已经对欧盟越来越缺乏热情,而呼吁退出的政党的实力正在增强。欧盟在如何应对俄罗斯重申其在欧洲的政治作用上存在分歧,特别是乌克兰问题上。各种困难之上再加英国退出让欧盟难以承受。欧盟和欧元区就是一个纸牌屋,很可能一下子倒塌。 然而,欧盟进一步摇摇欲坠,更遑论其完全瓦解,将产生世界性后果。美国已不再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霸权大国,它不再能指望英国的军事支持,这对美国来说是一个相当不合时宜的变化。这推动美国,或至少是奥巴马总统,甚至更迫切地寻求与伊朗做成交易。奥巴马这一优先考虑反过来又促使沙特阿拉伯甚至更积极地与美国脱钩,寻求与任何地方任何人结成事实上的反伊朗联盟,正如萨尔曼国王非常清楚表明的那样。而这个后果进一步加强了俄罗斯重申其地缘政治主张,中国则可能决意当一个西亚地缘政治的权力经纪人。 还有,我们不要忘记世界经济处于危险状态,尽管各方坚持认为世界经济正在克服其困难。这种公共乐观主义是另一个海市蜃楼,很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回到这个分析的开始,卡梅伦应该细细品味他在英国大选中出人意料的胜利,因为他(和英国金融精英们)实际上很可能转而感到后悔—很快就会。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Immanu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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