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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村自卫战,渊子崖是典范!”

2015-8-2 00:26|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2079| 评论: 0|原作者: 铁流|来自: 乌有之乡

摘要: 渊子崖自卫战是完全有资格写进历史和军史的。而那位远在日本的坂田,晚年撰写回忆录时这样感慨:我至今对我的对手不可思议,他们是一帮农民呀!

  东炮楼沦陷后,另一路日军冲进了西炮楼,跑进西炮楼的林庆海,抡刀砍翻一个日军,另三个日军围住了他,林庆海左手还捏着一段火绳,他哈哈一笑,把火绳抛进了不远处的火药罐里,轰隆一声,火光一下子包裹了炮楼,从火海中冲出来的林庆海,成了一个火人、黑人,垂胸的长须都烧没了,三个日军也被烧的哇哇大叫,林庆海大声喊:西炮楼来鬼子了!林凡义和林崇松闻声冲了进来,他们刚杀死这三个日军,众多日军又蜂拥而至,三人用大刀、长矛对敌,林崇松砍死一个日军时中弹身亡,被烧伤的林庆海也已经气息奄奄,他一下子搂住两个日军的脖子:凡义,快跑!

  林庆玉跑到院子里,发现一个小柳条囤,就把自己倒扣在了里面,几个日军走过来一屁股坐了上去,林庆玉正患感冒,他刚屏住呼吸,觉得嗓子眼痒得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听到声音,日军跳了起来,一日军用刺刀把小囤挑开了,林庆玉暴露无遗,两个日军架起林庆玉就推进了火海,林庆玉成了火人,一下子蹦了出来,日军复又把他推了进去,林庆玉再次蹦出,一头扎进猪圈粪水里不动了,外面枪声大作,日军向外面跑去,后边的一个日军朝着林庆玉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了林庆玉的后肩上,听到日军走了,林庆玉就用烧伤的手去燃烧的衣服,怎么也扒不掉,最后昏迷了,在粪水了躺了一夜。

  林凡义和林庆会这时跑到了村东南的一个巷口,见负了重伤的林崇州正趴在地上喘粗气,二人把他架到了柴园里,林凡义道:你在这里歇息,别露头了。林崇州急了:凡义呀!房子烧了,乡亲们一个个死了,我还歇息?我有一口气就能干死一个小日本!说着,他喘息几声就昏了过去。林凡义让林庆会照看林崇州,自己提刀跑了出去。就在林凡义拼杀时,几个日军冲进了柴园,林庆会和林崇州本来躲在草垛里,林庆会听到日军叫,一时按捺不住,冲出草垛,扬起长矛就刺进了一个日军的胸脯上,另有日军一枪打在了庆会的腿上,庆会扑上前抱住日军,一口咬掉了他的无名指,林崇州醒过了,听到外面喊杀声,爬了出来,他摇晃着身体抡起䦆头欲砸向日军时,又倒了下去,数个日军架起林崇州、林庆会就往火里推,突然,二人分别抱住一个日军扑倒在火海里。

  林凡义翻过几道墙,见林九臣妻子从一个巷口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林凡义拉住她,急急道:快躲起来!林妻挣开林凡义的手:孩子他爹死了,我也杀一个够本!林凡义急了,你平时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不是白送命吗?林妻咬着牙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正说着了,林清洁跑了过来,后边跟了3个日军,林凡义拉着林妻闪进了院内,日军刚近门口,红了眼的林妻就杀将出来,一刀砍在了一个日军后脑勺上,跑在前边正追赶林清洁的两个日军,回过身就把林妻刺死在墙角下,林凡义和返身而回的林清洁砍死了这两个日军,这时,又有数个日军闻讯冲了过来,林清洁中弹倒地,林凡义刚窜到另一个巷口,前面就涌来了日军,这时林清武从日军身后闪了出来,见林凡义危险,把一颗手榴弹扔进了敌群,边喊边跑:我是八路,我是八路!没被炸死的日军都转身去追赶清武,清武跑到街口处,见一井口,纵身跳了下去,日军朝井内打了一阵枪,幸亏清武紧贴在井壁,躲过了此劫。

  林凡义脱身后穿过几处巷道,又经过几个院落,身边已经聚集了10多个自卫队员,牌还是拿着那棵长枪,肩上斜挂着子弹袋,看到林凡义,他拍着子弹袋道:我以为高队长这袋里满是子弹,没想到他是用高粱秆子充当子弹迷惑小日本的,就剩下了13颗子弹了,我报销了3个小鬼子,林凡义连声道:好样的!一干人马和日军打开了麻雀战,用林凡义后来的话说:得势就打,失势就溜!10几号人,打着打着就散了,牌又打倒2个日军,最后被一串子弹射中,这一幕被牌的父亲林春文看在眼里,他奔过来抓了把干草盖在牌的脸上,抓起枪骂了声:小日本,你爷爷跟你不算完。在另一巷口,他干掉了一个日军,林守玉从一街口跑了过来,手上的大刀片上还滴答着血,见了林春文,张口就道:我把一个小日本的后脑勺砍掉了,林春文道:牌死了,这是他的枪。忽然一颗流弹飞来,把林春文手腕打断了,枪也掉在地上,林守玉捡起枪,见远处墙角下一个日军正在瞄准,急忙拉栓,还没等放枪,日军先开了火,林守玉头上的小圆帽被打打掉了,子弹在他头皮上犁出了一道沟。这以后成了一条明晃晃的疤痕,从此毫发未生。

  林九星、林清义等10余位老人,在日头还有一杆子高的时候,遭遇了松田小队长等数日军,松田见是些老汉,就放松了警惕,对着翻译官叫了一通,翻译官对老人道:交出了八路,交出了军粮,太君就放你们回家!林九星用力咳嗽了一声道:这就是俺们的家!俺们都是些快入土的人了,什么都不知道!松田好像没多少耐性,挥了挥手,日军都举起了枪,林九星喊道:老伙计们,咱们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呀!说完就冲了上来,其他老汉扬起了手中大刀、鱼叉、长矛。日军没有想到,藏粮的老屋近在咫尺。这些老人知道日军进村后,自发组织来护粮的。

  一阵肉搏,老人悉数倒在地上,松田见还有几个老人活着,让日军提来一桶汽油浇在他们身上,松田瞪了一眼翻译官,翻译官急忙说:还是句老话,说了就留你们性命。老人都一言不发,松田打开火机,骂了声八格,点燃了老人身上的汽油,几团火腾地燃烧起来,老人惨叫着在地上爬来爬去。松田对翻译官又说了一番话,翻译官点点头:太君说了,不杀你们,看谁命大!藏粮的房子旁就有个小汪(死水),10多米远,可老人为了不暴露粮食,竟没一人过去,都向着相反的方向爬起,最后皆烧死在巷道里。

  林九星他们巷战之时,发出阵阵喊声,林凡义听到后,曾率几个年轻人前去搭救,但日军用几挺机枪封锁了街口,几经冲锋,根本无法靠近,林凡义挥了挥手,大家只能含泪离去。

  林欣和妇救会主任春妮带着一帮女人跑到了一条小巷,林长老看到了她们的身影,这时一帮日军从另一小巷赶来,日军只要出了巷口就会发现春妮她们,就几步之遥,本想躲避的林长老停住脚步,一声大叫,高声唱起了京剧挑滑车,老人唱得有板有眼,悠长的声音在黄昏中的渊子崖上空回荡着,日军被吸引过来,他们见这老人浑身是血,瘸着条腿,一手提个篮子,一手捏着一根火绳,正放声唱着:俺只待威风抖擞灭尔曹!日军一脸诧异,举枪围了上来,林长老见林欣转过了墙角,哈哈一笑,捋了一把长须道:天要黑了,我得送你们回老家了!说完,把火绳伸到了篮子里,一声轰鸣,篮子里自制的土弹爆炸了,几个日军被炸到在地。

  林欣和春妮把妇女带到了一间房里,春妮说:这里要安全些,大家都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她姐妹。林欣惦记着家里不足7岁的弟弟,弟弟本来和其他孩子藏在地洞里的,哭的不行,又回了家,和春妮急急走了,刚到一个巷口,前面有个日军赶了过来,林欣对春妮道:我引开他们!还没等春妮反映过来,林欣大叫一声向另一巷口跑去,日军听到声音追了过去。春妮穿过一条街后还是落入松田之手,松田见审不出什么,押着她一路向南走来,春妮被日军打得遍体鳞伤,身后留下了一串血印,林凡义他们这时刚出巷口,迎面就遭遇松田,双方对峙起来,松田对着翻译官哇啦一阵,翻译官对林凡义道:你们马上说出粮食的下落,要不她就得死!松田抽出刀架在了春妮的脖子上。林凡义怔住了,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春妮大声对林凡义道:开枪打死我!开枪打死我!一个村民骂道:小鬼子,别拿女人说事,我来!说完他就走上前来,松田一枪把他打倒在地。春妮乘机猛地挣开日军手,喊了声打鬼子呀!一头撞在墙上,倒地而亡。林九兰的六弟林九席就立在林凡义左边,见状端起手里的土枪就打,混乱中,林凡义带着大家撤了出来。

  林欣一阵疯跑,转过几个巷道后就把日军甩掉了,此时,这个年轻的姑娘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战死了,回到家时,林欣见弟弟林凡善大张着嘴就是哭不出声,她知道弟弟这是哭哑了嗓子,她见继母没在家,背起弟弟就跑出了家门,没跑多远,林欣和弟弟被几个日军截住了,这次还是松田,他绕着林欣转了一圈,见林欣清秀可爱,一下子笑了:大大的美,你的大大的美!松田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林欣脑后的假纂上,嘿嘿两声,拔出刀一下子把她的假纂挑开了,翻译官吓了一跳:女八路,女八路!松田一挥手:带走!一个日军哇啦几句,把刺刀抵在了林欣的胸前,见林欣无动于衷,那日军八格八格地叫着,上来就推林欣,凡善紧紧拽住林欣的衣角不放,日军火了,上去就给了凡善一把掌,凡善松开姐姐抱住日军的大腿狠狠咬了一口,其他日军都嘿嘿地笑,那个日军对着凡善就开了一枪,凡善一声没吭就倒下了。

  林欣像一头暴怒的母狮,惨叫着扑向松田,一口咬掉了松田的半个耳朵,松田一脚把林欣踢翻在地,林欣挣扎着刚要站起来,松田的刀一下子刺穿了林欣的太阳穴,刀尖从另一边太阳穴露了出来,林欣扑通一声倒在了弟弟的身上。林欣至死没有想到,倒地的弟弟并没有死,那一枪,子弹只是穿过了他脖子上的皮肤。可是,林凡善在万幸中也为终生留下了不幸,林欣的遗体在凡善身上了压了一夜,姐姐给弟弟的胳膊上留下了终生的残疾,第二天早上,人们听到哭声后才把凡善救了出来,目睹林欣的惨状,众人无不落泪。

  林欣遇难的时候,日军把30余村民赶到了村南的柴园里,日军小队长伊藤领教了渊子崖村民的厉害,他怕村民反抗,一个个五花大绑起来,并用绳子连在一起,日军见林凡华矮个子,又是个孩子,就没给他上绑。这个时候,起风了,几个日军把几桶汽油泼在大家身上,林凡华见状,扑过来飞起一脚踢在了伊藤的裆部,伊藤嗷地一声蹲在了地上,一个日军冲上来对着林凡华胸口刺了下去,林凡华退了一步靠在墙壁竟没有倒下,就那样圆瞪着双目直直地立在那里。日军点燃了几个草垛,几十个村民瞬间被火海吞没了,柴园里发出一阵阵惨叫声,后来人们发现,烧焦了的林凡华竟没有倒下,移走尸体后,墙上竟有一个清晰的人影。风萧萧,好似少年的呜咽声,众人无不动容!

  林九席、林凡秀和弟弟林凡章等20余人被日军押到了南边一个大粪池旁,一个个也都是五花大绑,伊藤对梁化轩耳语几几句,梁化轩问众人:谁认识字?林凡荣、林凡坤和另一村民同声道:我认识!日军把这三人拉到了一边。林凡荣大声问:识字也枪毙呀?!伊藤一挥手,日军向站成排的人开了枪,枪声夹杂着惨叫还有日军的嬉笑声,林凡秀后来说,他只觉得后背好像被人拍了一巴掌,又好像被马蜂蛰了,接着就倒进了粪池。他当时挣扎了几下,日军见他没死,就抱起石头砸了过去,林秀华再没有动,那颗子弹并没有致命,后来八路军一个戴眼镜的军医检查发现,子弹由林秀华背部椎处进入,穿过前胸从右乳而出。另一些村民是在村南的河边被刺杀的,一一倒在了水中,日军的刺刀还未捅到林九席后背上,林九席就趴进了水里,那日军见状,跳进水了再刺,林九席身上棉衣被水浸透了,日军刺的很费力,村外的枪声响了,那日军见林九席不动了,懒得再刺,急急上岸走了。林九席后背被刺了几个血窟窿,还有一刀刺在脖子上,林九席挣扎中穿偏了,只挑去了一块血肉。到了深夜,九习被冻醒,往村口爬去,后被人救起。

  外面喊声连天,藏在地洞里的孩子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妇救会的小菊在里面专门看护孩子,她把最小的孩子搂进怀里,连声说着不怕,可自己的咚咚的在跳。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此时这个女人还不知道,他的丈夫已经战死了。

  被派出寻找武工队、八路军的村民林海明、林清水,费尽周折终于在黄昏时刻找到了救兵,林海明浑身的棉衣都湿透了,见到区长冯干三时,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区长,快去救渊子崖呀!晚了渊子崖就全完了,全完了!冯干三顾不上多问,马上集合武工队驰援渊子崖,这个时刻,八路军数十人的队伍也向渊子崖赶来。

  林凡义还惦记着那些老人,他知道,日军还在屠杀,从今夜起渊子崖就没了,没了,林凡义泪水满面,心如刀绞,林凡义跑过一个巷口,遽然觉得,村内枪声淡了,稀了,村外的枪声骤然密集起起来,愈来愈烈。

  是八路军、武工队来了?!

  林凡义跑到老人激战的巷口,一下子怔住了,遍地尸体,还有几具尸体烧焦了,趴在地上,还保持着用力爬行的动作,林凡义一声嚎叫:小日本鬼子,连老人都不放过,你们不得好死呀!林凡义突然看到,墙角的那堆尸体动了,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林凡义急忙搬开尸体,一个面目全非的老人露了出来,身上的皮肉都被烧焦了,林凡义把老人揽在怀里:我是凡义,你是谁呀?老人身体抖得厉害,喘息了几声:我是九星,凡义呀,俺没给渊子崖抹黑,没给中国人丢脸!到死俺也没当孬种!这些老伙计也没当孬种!言毕,气绝身亡。

  林凡义听到村外密集枪声的时候,冯干三部和八路军战士正与日军在村东南岭头上展开了激战。武工队离渊子崖一里之遥时,冯干三就急乎乎道:快打枪,马上把敌人引出来。日军联队长坂田听到村外枪声,知道渊子崖来了外援,他指挥部队弃渊子崖全力迎战。坂田从枪声判断,对方是小股力量,事实如此,区武工队和八路军部相加不足50人,双方交手后坂田就下令全歼外援,武工队、八路军不久就陷入了日军的重重包围,冯干三一直想冲出去,他担心村里还有日军。包围圈愈来愈小,武工队、八路军弹尽粮绝,日军骑兵冲来挥刀就砍,双方又展开了白刃战。

  115师总部最初得到消息,外援全部牺牲,事实有一人幸存下来,此人叫徐坦,县武装部部长,身上重伤9处,清理战场时,大家把他放在了尸体堆里,后来他哼了一声才被救起,徐坦醒来后就哭道:都死了,都死了呀!冯干三临死还说,渊子崖每条巷道他都熟悉,咱们得打进去救父老乡亲们呀!

  徐坦伤好后归队,不久就牺牲了。

  冯干三上身被骑兵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倒地后向渊子崖方向爬了一米开外,留下一道血污,右手已经断了,左手直直地指向渊子崖,一位老人嚎啕大哭:老冯这是惦记着咱渊子崖呀!

  林凡义长啸一声,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自此,他昏睡了3天3夜。

  副村长林庆忠伤后昏迷了数日。

  一个整编联队与一个村庄竟然激战了一天,且伤亡惨重,坂田心有不甘,他本想杀个回马枪,把渊子崖从沂蒙山版图上抹掉,最后得情报,山纵二旅独立团正急行军赶来,坂田领教过八路军夜战本领,见夜幕渐浓,率队撤离,为了不留下笑柄,战死日军尸体几乎全部带走。

  翌日清晨,渊子崖的凄惨悲壮暴露无遗,十有八、九的房屋被烧毁,重伤138人、严重伤78人、重度烧伤17人,四处尸体累累。一个年老的女人冒着寒风在村里一遍遍地喊着:儿呀!回来吧,你回来吧,快过年了,娘等你过年呀!林九兰那条狗一直守候着主人僵硬的尸体,林九兰埋到祖坟后,狗守在此数昼夜,哀鸣不断,直至饿死。战后渊子崖断了食粮,藏在村民林庆本那间老房的粮食竟无一人去动,颗粒无损。

  太阳升起来了,小菊把这些孩子都带出了地洞。八路军也很快开进来了村,张团长正下令抢救伤员,一少年过来拉着他就走,一些人来到藏粮的老屋,几个村民挖开地洞,成袋的粮食露了出来,上面有一张叠好的纸,张团长展开一看,见是一张血书:八路军、武工队领导:俺们渊子崖村随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这些粮食是我们省出来,有朝一日送给部队,无论多么饥饿,村民谁都不能动一粒粮食,立血书为证!另外渊子崖10岁以下的孩子全躲在老槐树下那间屋的地洞里,俺们大人要是都不在了,你们一定把他们带走,长大了跟着队伍打鬼子,有了他们,俺们渊子崖明天就有盼头了呀!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血印。

  一封血书,张团长看得荡气回肠,泪流满面。

  渊子崖之殇,给村东头的坟场添了一百多个新坟头,家家披麻戴孝,户户有哭声,整个坟场上飘满了白幡。阴沉了半月有余的天气,飘下来一场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村中一位3子皆丧的老叟,满村地喊:乡亲们呐!老天有有眼呀,这是给咱渊子崖披麻挂孝了呀!

  声声如泣!

  渊子崖的不幸传到在这里汇演的剧团后,男男女女哭成一片,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祝福自己的房东。

  渊子崖那个照看孩子的小菊,婚后不满一年丈夫战死,身边无一亲人,怀有身孕的小菊,终日以泪洗面,林凡义母亲林大娘见村里已无年轻人能娶小菊,就跑遍了十里八乡,终一日为小菊觅得郎君,小菊的嫁妆,是全村家家户户凑钱置办的,酒席也是百家习,小菊出嫁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来送行,林凡义说:你是渊子崖的功臣,渊子崖就是你的娘家!一句话说的众人泪汪汪的,小菊一下子跪倒在地:那俺给娘家人磕头了。说完,重重点磕了三个响头。林大妈拉起小菊:孩子,上轿吧!

  小菊最后还有一个要求,让轿子抬着她围着渊子崖转一圈,林凡义含泪点了点头,轿子颤悠悠地走了,唢呐手也绕着渊子崖吹了一圈,唢呐声响彻在渊子崖的上空,轿子行至纪念塔时,她示意停下,牵着幼小的儿子跪倒在塔前:他爹,俺和虎子来看你了,俺做主给孩子起了个虎子小名,让他长大像你一样虎气,身体棒棒地好打鬼子!

  指挥这场保卫战的林凡义、林庆忠人生际遇各有不同,林庆忠第二年春天就调往区,任武工队队长,如果不是1948年因病离开岗位,也许他的未来还更辉煌。林凡义平淡看人生,战后一直悉心躬耕土地,惟有不同的,这个抗战英雄,后来竟不敢宰鸡,有人笑他:小日本再来了怎么办?林凡义双眼一瞪:照样杀!70年代末,渊子崖在纪念塔周围搞起了果园,身患疾病的林凡义提出去守果园,第一夜,他守着纪念塔彻夜未眠,他念叨着:父老乡亲们,我来守果园,其实是来守你们的呀!我守了这座塔40多年了,如今睡在旁边的小屋里,离你们更近聊。这么多年,这纪念塔一直压在我心上,让我离不开渊子崖呀!

  果树结果了,林凡义每年都摘下几个又红又大的贡在纪念塔下,年年如此。80年代初,守了10余年果园的林凡义,病重后不得不离开这里,他直接去了医院再没回来,咽气前几日,半醒的林凡义一直都在喊着“冲”、“杀”两个字,声震病房又传至走廊。直到闭上双眼,这位老人才停止喊声。

  那个被姐姐林欣压残的弟弟林凡善,岁月的风霜让他变成了耄耋老人,可没有让他走出阴影和痛楚,在那个惨烈的日子不久,凡善的继母见生活无望,突然改嫁远走他乡,凡善是吃着父老乡亲的饭长大的。因为残疾,他终生未娶。

  凡善喜爱姐姐,常去纪念塔抚摸姐姐的名字,岁月的风雨让纪念塔上的一些名字已经变得模糊,凡善担心姐姐的名字也被岁月隐去,就用一个细细的錾子轻轻地“描”,久而久之“林欣”二字竟比别的名字深入许多,看上去光滑、清晰。

  凡善平日里多是借酒消愁,每次半醉时,就去纪念塔喊姐姐的名字,声音悠长又苍凉,喊得全村都能听见,喊得全村人都泪汪汪的。

  我特地去拜望了两个还健在的自卫队员,一个是90有余的林庆玉,一个是100有余的林守习,两位老人住的小屋,简陋而又破旧,与村里的砖瓦房显得很不协调。看着他们沧桑的面庞,累累的伤痕,我心里沉甸甸的。

  林守玉这位建国前老党员,当年虽然逃过了劫难,可那双被日军烧伤致残的手给他余生带来无尽的痛苦。他双手变形得很厉害,手指粘连在一起,如今右手面常向外冒脓水,每隔些时日就得找医生治疗。

  林守玉耳聋了,可口齿还清楚,他反复念叨着:刘集庄的集到现在还有,也还是那一天,每年一到刘集庄的集日,俺心里就痛。老人捂着胸口:痛呀!言毕,老泪纵横。俺命大活了100多岁,可那些死的孩子呢?

  告别老人,面对着蓝天我自语道:和平多好!

  告别渊子崖时,村里的老人林祥松执意让我再去看看纪念塔。他是渊子崖历史的维护者,也是渊子崖保卫战的传播者。每有外人来寻找这段历史,老人都滔滔不绝。

  他的执意,让我又有了收获。细端详纪念塔,确实如老人所言,向东北倾斜了。1947年初,国民党74师残兵败将从此经过,见此纪念塔,如骨在喉,欲毁掉此塔,可苦于身边没有炸药、手雷,最后数十人喊着号子推,致塔倾斜,再推,塔岿然不动,一军官见状大怒,朝着塔开了一枪,子弹崩去了塔身一块石头片。我举目寻找,果然在塔第三层东南角有一缺口。

  小名为“牌”的少年,在这塔上有了大名,名为:林麻牌。刻碑之时,临到牌,牌还未有大名,匠人面露为难之色,有一老人道:他一脸麻子,就叫林麻牌吧。现实往往比虚构还撼动人心,历史竟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让牌有了自己的大名。

  1944秋天,八路军俘获了汉奸梁化轩,115师政委罗荣桓道:就在渊子崖纪念塔执行枪决,以此告慰烈士!历史无常,据说,当年为纪念塔起草碑文的临沭县政府文书王学三,后竟叛变投敌,陆续策反了40余人。

  渊子崖保卫战中,1000余名日军对310名青壮年和妇孺老幼,一面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外加精良的快枪大炮,一面是世代与土为伍的农民外加土枪、土炮、农具,如此悬殊不对等,历史本可以绕过这一页,可还是真实的发生了,双方激战一整天,147名村民战死,日军阵亡人数是多少呢?这得从一段历史上找到答案

  日军撤走了后,那3个“识字”村民林凡荣、林庆平、林凡坤被带走了,之后他们成了骑兵的马凳,脚穿大皮靴的日军一次次从这三位农民背上踏过,皮肉都磨烂了。林庆平熬不过难捱的日子,在初春的一个早上逃跑时,被日军击毙在一条沟里。时隔不久,一个叫张举善的地下党设法营救了林凡荣、林庆坤,张举善告诉他们:鬼子攻打渊子崖时,死112人,联队长坂田让皇军大失颜面,被撤了职。

  林凡荣、林庆坤被这一消息带了回来。

  渊子崖保卫战传到日本后,经媒体报道,引来上下一片哗然,天皇裕仁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中国人是硬骨头,我们是啃不动这块硬骨头的!

  罗荣桓元帅晚年曾说:渊子崖自卫战是完全有资格写进历史和军史的。而那位远在日本的坂田,晚年撰写回忆录时这样感慨:我至今对我的对手不可思议,他们是一帮农民呀!这是我军对华作战以来平民最大最顽强地抵抗,几乎打了个平手,他们到底依赖了什么?这是我作为一个军人的奇耻大辱,也是整个皇军的大辱!台儿庄大战让我震惊,八路军百团大战让我震惊,可更让我震惊的是这帮平民!

  民众不可欺!由此上溯到1841年“三元里抗英斗争”,一帮农民也曾经让强大的侵华英军失魂丧胆,如果清廷上下都有这种精神,那第二次“鸦片战争”和“火烧圆明园”,就会打一个问号;抗战时期如果我们多一些“渊子崖”,平民也许会少一些牺牲。汉奸的数量也会大大减少!

  历史不能假设,可我们还有现在、未来!

  2015年7月20日,莒南县人民政府向临沂市人民政府递交了“关于将渊子崖抗日保卫战牺牲村民评定为烈士”的红头文件。

  是的,他们应该成为“烈士”的。

  尽管,这场惨烈的保卫战已经过去70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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