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的主观因素即劳动力与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

劳动的主观因素即劳动力与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

   马克思在《资本论》指出：〝资本的这两个组成部分，从劳动过程的角度看，是作为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作为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相区别的；从价值增殖过程的角度看，则是作为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相区别的。〞［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二三六页］

   马 克思将劳动力当作劳动的主观因素来理解。但是对于庸俗唯物主义者而言，马克思的这段叙述是有悖于唯物主义的唯心主义。劳动力明明是客观存在的物质，马克思 怎么可以把劳动力当作劳动的主观因素？庸俗唯物主义者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成熟〞的马克思在〝成熟〞的《资本论》居然犯了这样〝不成熟〞的唯心主义 错误。

   问 题出在哪里？是马克思一时糊涂了？还是庸俗唯物主义者理解的马克思并不是历史中的马克思？庸俗唯物主义者认为哲学批判的马克思〝不成熟〞，从马克思的哲学 批判看不出马克思是唯物主义者，换句话说，〝一八四四年，有马克思，但还没有马克思主义〞。事实上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就是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马克思在一 八四三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就已经建立马克思主义即历史人本主义世界观，马克思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到《资本论》将自己的历史人本主义世界观一以贯 之，马克思作为稀有的哲学天才不可能像庸俗唯物主义者那样在抽象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即神本主义之间颠来倒去。

   问题在于，庸俗唯物主义者将唯物主义前提理解为抽象的物质，将物质当作没有意识、没有意志以及没有思维的抽象物。而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人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存在物是具有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的物质，在马克思的物质中有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

   自然界的无机物、植物以及动物当然没有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但是这些东西作为人的对 象物，它们被人化，它们被赋予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否则，人无法认识自然界的无机物、植物以及动物的客观性。自然界的无机物、植物以及动物相对于 人而存在，但是自然界的无机物、植物以及动物不是外在于人的神秘的东西，它们是人的感性世界，它们是通过人的感官表现出来的人的感性世界。自然界的无机 物、植物以及动物作为人的感性世界，通过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转化为人的理性世界，而这种转化过程就是人的劳动。人的劳动是人的感性世界和人的理性 世界的统一，因而就是人的对象物即自然界的无机物、植物、动物以及人的社会关系与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的统一，也就是客观世界的统一，即物质的统一。

   从这个意义上才能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马克思的唯物主义，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实质就是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没有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就没有客观世界的统一，没有物质的统一。

   所以物质的统一并不是外在于人的神秘运动，物质的统一归结于人的劳动。人作为劳动的主体具有劳动力，劳动力在劳动过程中表现为有目的的生命活动。人的劳动和蜜蜂的筑巢行为不同，蜜蜂的筑巢行为直接就是蜜蜂的生命活动，而人在劳动之前就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形成劳动的成果，人的劳动每时每刻处于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的控制，换句话说，没有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就没有人的劳动，也就是说，没有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就没有物质的统一。

   但是庸俗唯物主义者把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当作唯心主义前提，当作唯物主义的批判对象，这显然是在否定人的劳动，否定人的能动的客观性，事实上就是否定客观世界即物质的历史虚无主义。说到这里不难理解马克思把表现为有目的的生命活动的劳动力当作劳动的主观因素的历史逻辑：人的主观性就是人的能动的客观性，人的主观性就其本质而言与人的客观性同一。关于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思想，这里不再引述马克思原著并标明出处，我在之前的系列文章中已经做了详细说明。

  马克思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指出：人是自然存在物，人是人的自 然存在物。这是马克思针对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即历史神本主义提出的历史人本主义命题。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马克思所批判的唯心主义是黑格尔的神本主义， 也就是说，马克思所批判的唯心主义前提是黑格尔的神，即黑格尔的神的意识或意志以及黑格尔的神的思维，而不是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在马克思那里， 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就其本质而言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庸俗唯物主义者或许反驳：我想飞，但飞不起来。你想飞的意识或意志并不是人的意识或意志，而是神的意识或意志，神的意识或意志无法让你飞起来。

   庸俗唯物主义者无法理解〝人的主观性的意识或意志以及思维即人的客观性的物质〞的历史人本主义命题，他们将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混同于神的意识或意志以及神的思维，他们不自觉地把人的意识或意志以及人的思维当作神的意识或意志以及神的思维来进行批判。

   没有宗教概念的庸俗唯物主义者将人的精神与神的精神混同起来，他们无法科学地解释和说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现实，他们同剥削阶级一样将阶级和阶级斗争当作既有的因而是幻想的现实。 所以庸俗唯物主义就是神本主义的唯心主义，庸俗唯物主义很容易转化为唯心主义即神本主义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在特色中国，打着毛旗反毛的左派大谈特谈阶 级和阶级斗争，但是他们的阶级和阶级斗争为统治阶级服务，他们的阶级和阶级斗争是统治阶级统治被统治阶级的手段，换句话说，他们的阶级和阶级斗争是自上而 下的规定性，他们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因而就是幻想的现实。所以大谈特谈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保皇派是无产阶级的最危险的敌人，他们的阶级和阶级斗争所具有的幻想的现实性扼杀人的精神，使无产阶级成为丧失人的自我意识的资产阶级的奴隶。

   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是具有幻想的现实性的神的精神，而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是具有现实性的人 的精神。所以，如果不谈论具有现实性的人性命题，换句话说，如果不谈论人与神的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不谈论人的精神与神的精神的关系，就不会有人的思想， 就不会有人的哲学，就不会有马克思主义，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现实也就无法解释和说明。资产阶级承认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资产阶级承认 阶级和阶级斗争，但是资产阶级将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当作〝既有事实〞的幻想的现实，当作既有的因而是自上而下的神的规定性，资产阶级将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当作神秘的自然必然性而予以承认。马克思批判自上而下的幻想的现实性，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从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推导出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从而科学地指明通过消灭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来克服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的历史人本主义科学之路。

   马克思的《资本论》是叙述克服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的历史人本主义精神，《资本论》就是以历史人本主义批判神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人性论，也就是说，区分人的精神与神的精神是《资本论》的历史前提。

   如果理解〝人的主观性即人的客观性〞而〝神的主观性即人的幻想的现实性〞的历史人本主义命题，就不难理解马克思在《资本论》对劳动力的阐述：〝人本身单纯作为劳动力的存在来看，也是自然对象，是物，不过是活的有意识的物，而劳动本身则是这种力的物质表现。〞［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二三八至二二九页］

   庸俗唯物主义者无法理解马克思所指出的〝活的有意识的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庸俗唯物主义者那里，物质就是物质，意识就是意识，除此之外都是废话，所谓〝活的有意识的物〞当然也是废话。

   这里马克思叙述的意识不是神的精神，而是人的精神，人的精神使劳动本身得到物质表现。人具有劳动力，劳动力是人的对象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对象物，劳动力作为人的对象物就是活的、有意识的自然界，人通过劳动将自身的本质表现为劳动力的物质世界。劳动力是物，不过是活的、有意识的物，换句话说，物质里有人的意识，有人的意识的物质是能动的存在物。所以，相对于作为劳动的客观因素的生产资料而言，劳动力是劳动的主观因素，是作为能动的客观物质的主观因素。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为人的自然存在物，人表现为劳动力，人将自己表现为主观的东西，人因而也是能动的客观的东西。

   说到主观的东西，庸俗唯物主义者认为脱离实际是主观性错误，但是庸俗唯物主义者并不知道自己所谓主观性究竟是什么意思。事实上，脱离实际的主观性就是神的精神，不是人的精神，人的精神是统一的物质，而神的精神是幻想的现实，脱离实际的主观性就是想当然的幻想的现实。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就是幻想的现实。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将精神或意识当作神来理解，所以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就是神的现 象学，是解释和说明神性的现象学。在资产阶级的庸俗政治经济学，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作为神学范畴是神的精神或意识，资产阶级的庸俗政治经济学其实就是解释 和说明具有神秘的自然必然性的私有财产及其私有制的神学。马克思颠倒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将黑格尔的精神或意识当作人来理解，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被马克思扬弃为人的现象学，被扬弃为解释和说明人性的现象学。［马恩全集四十二卷《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所以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与资产阶级的庸俗政治经济学不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以历史人本主义世界观为前提。

   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为人的自然存在物，人的主观性就是人的客观性，是人的能动的客观性。人的劳动产品是人的主观性即人的能动的客观性的物化，这种物化由于具有的价值，因而是消极的物化，是人的自我异化。由于人的自我异化，人的劳动是异化劳动，人作为异化劳动的主体，人具有的劳动力异化为价值的可变资本，人异化为工人，工人生产不属于自己的产品，即剩余价值。

   剩余价值作为异在本质，不属于工人，属于神，生产剩余价值的工人普遍信仰商品拜物教。但是马克思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将观念中的人与神的异化扬弃为现实中的人与人的异化，扬弃为现实中的阶级和阶级斗争：

   〝神从来不单独是劳动的主人〞。［马恩全集四十二卷九十八页］

   〝自然界也不是主人〞。［同上］

   〝劳动和劳动产品所归属的那个异己的存在物，劳动为之服务和劳动产品供其享受的那个存在物，只能是人本身。〞［九十九页］

   〝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本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同上］

   马克思揭穿剩余价值＿＿以利润、利息和地租形式出现的劳动产品＿＿作为异在本质的幻想的现实性， 指出剩余价值就是人的自我异化，剩余价值的主人就是作为人的异化劳动的产物的资本家。所以工人的解放就是克服异化劳动的自觉，工人的解放因而就是消灭私有 制并建立公有制的自由。在共产主义社会，工人的异化劳动转化为人的自由劳动，工人的消极劳动转化为人的积极劳动，工人生产的剩余价值转化为人生产的消费产 品，商品的价值形式从而被彻底消灭。在共产主义社会，作为劳动力价值的可变资本，即工人作为奴隶而刻在工人身上的烙印，将被自由人当作过去的耻辱并成为永 恒的历史记忆。

   但 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胡诌使用价值是人的属性，而价值是物的属性，意思是说，工人作为奴隶而刻在工人身上的烙印即劳动力作为价值的可变资本以及可变资本活动 的前提即不变资本是物的属性，也就是说，工人作为奴隶是劳动力的自然属性，资本家作为奴隶的主人是资本的自然属性，地主作为奴隶的主人的主人是土地的自然 属性，总而言之，当前的社会制度具有既有的因而是神秘的自然必然性。既有的因而是神秘的自然必然性就是拜物教，而拜物教就是拜神教，拜神教与拜物教是同一个东西的宗教。。

   马 克思在《资本论》的〝商品的拜物教性质及其秘密〞中指出：〝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化学家在珍珠或金刚石中发现交换价值。〞［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一〇〇页］马 克思接着引用在莎士比亚的《无事烦恼》第三幕第三场善良的道勃雷教导巡丁西可尔的台词来讥讽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个人长得漂亮是环境造成的，会写字念书 才是天生的本领。〞［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一〇一页］

   谁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教导。事实上，人的长相是天生的，而人的才能是社会环境造成的，正如使用价值是物的属性，而价值是人的属性，是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

   在 马克思的《资本论》，一切范畴是价值形式，而价值形式是人的属性。离开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马克思的《资本论》寸步难行。而庸俗唯物主义者，由于自身的 哲学的贫困，回避《资本论》的哲学批判，他们和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将价值形式当作物的属性，把马克思主义歪曲为庸俗唯物主义。庸俗唯物主义对马克思主 义的危害性比神本主义的唯心主义大得多，神本主义的唯心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天敌，而庸俗唯物主义把自己装扮成马克思主义，并攻击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即历史人 本主义，尽管这也许是不自觉的。

   在 二十一世纪的共产主义运动中，无产阶级要想重建社会主义社会，必须通过批判形形色色的庸俗唯物主义，自觉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精神。而要想自觉马克思的历 史人本主义精神，必须回到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并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理解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途径。

萬里雪飄   二〇一七年二月三日

主题词：历史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