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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髦女作家到革命知识分子

2018-9-5 22:28|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6244| 评论: 0|原作者: 何吉贤|来自: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摘要: 丁玲在1940-1950年代转变之际曾被作为知识分子改造的“典型”受到褒扬。其改造涉及经验、情感、知识甚至身体等诸多方面;在认识层面,也涉及自我、知识分子与工农群众、创作与具体的革命工作、知识与实践等诸多关系的转变。

二、战争、“流动性”与主体的位移和重组

1947年底,受上海出版商春明书店之托,冯雪峰编了《丁玲文集》,并写了题为《从<梦珂>到<夜>》的后记。文集收入丁玲1941年前止的7篇小说,虽不完整,但也大致可以反映丁玲此期之前小说创作的成就。在这篇后记中,冯雪峰试图从丁玲的小说文本中概括其精神的蜕变历程。冯雪峰说,如果将《莎菲女士的日记》等与从《新的信念》到《夜》等一系列到延安以后的作品加以比较,可以发现一个极大的距离,这是“作者跟着人民革命的发展,不仅作为一个参与实际工作的实践者,并且作为一个艺术家,在长期艰苦而曲折的斗争中,改造和生长”而带来的结果。在后面这些作品中,丁玲开始“深入现实人物的意识领域”,对于人物,“作者必须在新的对象的世界中生活很久,并用这新的世界的意识和所谓心灵,才能走得进去。作者并且必须拥有这个世界及其意识和心灵,才能够把这世界和人物,塑造成令人心惊肉跳的形象,用感动力而不是用概念或公式的说教,去感服读者,使他们也走进新世界”。(冯雪峰《从<梦珂>到<夜>》,原载《中作家》1948年第1卷,此处转引自《丁玲研究资料》,袁良骏编,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年版)

从“意识和心灵”的再造,也即新的主体的再造,解读丁玲及其作品,冯雪峰可谓丁玲的“解人”。

丁玲到延安后,处在战争和频繁流动的条件和状态下,战争带来的组织化、军事化要求,流动状态下对经验和主体生成的冲击和重组需引起重视。需要强调的是,丁玲在战争环境下的流动,也是一种相对的状态。她并不总是处于简单的流动中,流动之后,还会有一段停留、稳定、学习、总结的时间。如1938年年中率“西战团”返回延安后,一直到1939年底,有一年多在马列学院学习;而1943年则几乎整年都在中央党校参加整风学习和审干。据现有材料披露,1943年也被称为“丁玲最难挨的一年”。这些较为安定但也并不平静的时间,可供丁玲学习新理论,反刍经验,总结思想,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当然也是进行创作的时问。这种流动-停留(学习、总结、“整风”等)-流动-停留的经历,对丁玲而言,是极为独特的,它对一种稳定性的主体状态带来的冲击和改变值得进一步思考。

丁玲有脱离南京被囚的特殊经历,在40年代的“改造”乃至其后整个人生历程中,信仰和忠诚的问题一直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挥之不去,在不同的话语氛围和历史条件下,成为挑战和考验她的“利器”。丁玲进入延安,未经审查。1940年,她听到康生在1938年就说她在南京的那段历史有问题,便写信给中组部部长陈云,要求对自己的历史问题作出结论。同年10月,中组部作出《审查丁玲同志被捕被禁经过的结论》,认为丁玲被捕被禁南京期间,虽然没有利用可能条件,及早离开南京,存在问题,但“丁玲同志自首传说并无根据,这种传说即不能成立,因此应该认为丁玲同志仍然是一个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这一“结论”虽然在一定时间内可成为当事人的“定心丸”,但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历史问题(也即对她的信仰和忠诚的质疑)一再浮现。1943年,在延安“整风”“审干”期间,“丁玲由于南京被捕那段经历,思想压力很大”,这年8月,她补充交代了离开南京前,曾写过一个字条的材料。(参见李向东、王增如《丁玲年谱长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审干”并没有给她的历史作出结论,她仍然是属于有问题暂时未弄清的人,不能和其他党校同学一起参加学习党的路线,为此也背上了沉重的思想负担。(1945年8月,其实有一个《复查小组对丁玲历史问题初步结论》,指出丁玲被捕后“政治上消极,失了气节”,到延安后“思想上的严重毛病是否受国民党被捕后软化的影响,丁玲同志应自己深刻反省”,但“整风后有进步”。但由于此“结沦”没有组织的意见和盖章,故不能作为正式的组织结论,也未与本人见面。李向东、王增如《丁玲年谱长编》)丁玲1945年10月离开延安前,曾找任弼时,提出“审干”中没有甄别结论该怎么办的问题。任除了鼓励她放心走之类的话,并没有做什么。丁玲去往河北之时,心理上应该还背负着这一沉重的负担。

关于丁玲的历史问题,相关当事人和学界已有颇多叙述和分析,此不赘述。与本文相关的问题是,信仰和忠诚在丁玲的“改造”过程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历史经历和记忆,为丁玲这样的革命知识分子的“改造”提供了一个特殊的背景,在特定的时刻,甚至将信仰与忠诚的尖锐和残酷性推向极端。在丁玲自己的叙述和论述中,又是怎样从心理和认识层面上触及这一问题的呢?丁玲40年代的创作中,尽管没有直接处理这一问题,但其作为背景无疑是存在的。丁玲这一时期塑造了许多承受着巨大的苦难和误解,背离了常人的理解和生活道路,但心中深藏信念的悲剧女性,诸如话剧《重逢》里的情报工作者,《我在霞村的时候》里的贞贞,甚至《新的信念》里的老太婆,如果将丁玲自身的“历史问题”作为背景纳入进来,对这些作品的理解或许就会有所不同。

1945年底离开延安时的丁玲,在经验、认识和人生阅历上,已不是初入延安时的状态。她再一次开始流动性的生活,但作为一位具有比较明确的专业意识的革命作家,她已不满足于流动状态下的碎片化经验表达,如果说“西战团”“一年”是其表达新的“意识和心灵”的开始阶段,之后延安的六年是她反刍、沉淀甚至表达疑惑、痛苦反省的阶段,再之后两年半的河北“过路”,则是在积聚经验,集中表达其转变后的“意识和心灵”。这一时段丁玲的努力是自觉的,也与经过抗战“惨胜”后,文学界一些自觉者力图以“较巨型”的作品来书写新的“意识和心灵”的努力,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具有同构性。

河北的两年半,丁玲本拟赴东北,是个“过客”,从张家口到阜平,从温泉屯到抬头湾再到宋村,丁玲也一直处于一种相对流动的状态中。此时的丁玲,历经了延安“整风”运动的磨炼,用冯雪峰的话说,“工作了多年,生活了多年,斗争了(也被斗争了)多年”,已经有可能“准备从事比较概括性的,历史性的,思想性的较巨型的作品的写作”。(见冯雪峰1946年夏写给丁玲的信,此处引自《丁玲传》,王增如、李向东著,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年版)同时,作为一位较为成熟的党的工作者,丁玲参加了多支土改工作队,在张家口、冀中、正定等地的不同村庄从事了大量具体的土改工作和群众动员工作,土改工作、群众动员工作和写作交错进行、互相促进。如果说“西战团”时期的丁玲一定程度上尚是一位具体事务和群众工作的“生手”的话,河北时期的丁玲已是一位成熟的党的工作者,具备了“无论什么人,我都能和他聊天,好像都能说到一块儿”的本事,而且特别能与村里的妇女尤其是老太太们聊天。更为重要的,作为一位党的工作者、一位力图通过创作表现新政治的最新进展的“老作家”,丁玲的创作也触及了新政治中最为核心的一些问题,如土地问题、阶级划分问题、群众路线中干部的作用问题等,从而也触及了当代文学中长期存在的一个重大问题:党的具体政策与文学创作的关系问题。丁玲在河北的两年半中,最终完成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本书”《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以下简称《桑干河》)。

何吉贤丨从时髦女作家到革命知识分子:40-50年代转变之际的丁玲

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桑干河》主要基于丁玲在河北,尤其是张家口地区的具体工作和生活经验,当然也是其此前经验和精神积累的结果。写完《桑干河》后,张家口和冀中也成了丁玲的“文学根据地”,也就是说,一种流动的状态,在经验和主体上,仍然需要走向某种稳定的状态。新中国成立后为了创作续集《在严寒的日子里》,她多次返回河北,返回温泉屯,甚至在被打成“右派”,陷入人生低谷时,也有回到河北,回到“文学根据地”的想法。(1955年受批判以及80年代初复出后,丁玲都曾想回到河北,重续她的创作。)因此,我们也可以说,丁玲在河北的文学活动,正如她在“西战团”时的活动一样,是一种“行走在路上的文学”,是扎根于大地的活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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