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中间派向何处去？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译）

评论第329号

2012年5月15日

欧洲选举：中间派能否支撑得住？

西方议会制度下的选举始终与中间派有关。标准的情况是，存在两个主要政党，其中一个有些中间偏右，另一个有些中间偏左。这些政党执政时推行的政策有所不同，但也有巨大相似之处。选举从不反映存在深刻的政治分裂。相反，选举是有关如何重新界定中间位置，即在政党跷跷板上什么应被作为杠杆点。

比较罕见的情况是拒绝接受中间位置，从而拒绝接受围绕中间位置打转的那两个大党。这样做的结果是引发国家政治大动荡，有时对国外也产生很大影响。

法国和希腊最近的选举很好地展示了这两种情况。在法国，社会主义党人击败了保守的人民运动联盟[UMP]，并且事实上重新界定了中间点的位置。在世界体系以及特别是欧盟更加混乱的局面下，法国重新界定中间位置将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不要指望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的实际政策与尼古拉·萨科齐会有根本的不同。

在希腊，发生的情况恰恰相反。中间位置遭到激烈抵制。两大政党--保守的新民主党[New Democracy]和社会主义的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PASOK，泛希社运]--失去了他们通常拥有选票的一半以上。他们合计得票从约三分之二降到了三分之一。泛希社运甚至下降到第三位，得票不及更左翼的政党联盟即Syriza，后者被广泛认为是选举大赢家。选举的基本问题是外部势力强加给希腊的紧缩计划，其中最不留情面的是德国。除两大传统政党外，其他所有政党都呼吁拒绝接受紧缩措施。左翼政党联盟领导人亚历克西斯·齐普拉斯[Alexis Tsirpas]声称，选举结果使政府对紧缩计划的承诺变为“无效。”

未来几个月会发生什么？在希腊得票最多的三个政党--新民主党、左翼政党联盟和泛希社运—未能组成政府之后，我们会看到举行新的选举。左翼政党联盟在下一次选举中甚至可能拔得头筹。由于希腊政府不会获得进一步援助，它将不得不拖欠其贷款。德国外长已经威胁他们要将之驱逐出欧元区。然而，没有这样做的法律途径。而由于希腊公众似乎认为，退出欧元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这就会出现一个僵局。希腊人将遭受巨大痛苦。但许多欧洲银行也同样如此。德国的民众也一样，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同时，法国将举行新的立法选举。观察人士预测社会主义党人大幅胜出，但会出现一个不容小觑的队伍即法国左翼阵线[Front de Gauche]，类似于希腊左翼政党联盟。奥朗德的一个明确的立场是，欧洲的经济增长必须优先于紧缩，这是对德国当前立场的直接挑战。因此，中间位置将不得不进一步向左方移动。

德国目前面临着巨大压力。国内存在不满，导致默克尔总理的政党基民盟[CDU]及其新自由主义联盟伙伴自民党[FDP]在选举中失利。欧洲其他社会民主政党受到了奥朗德有所左移而获选的鼓励。意大利联合政府中的两个保守政党在5月份市政选举中都遭到重挫。奇怪而重要的是，美国也对德国施压要它向奥朗德倡导的方向移动。

德国可能会抵制这一切--直到5月31日，即爱尔兰全民公决日。爱尔兰政府是唯一一个就默克尔坚持、萨科齐支持的新紧缩条约签署了协议的欧元区成员，只待全民公决。民意调查显示，正反方势均力敌，但爱尔兰政府自认有信心赢得赞成票。奥朗德的胜利现在可能让足够多的选民转变立场，致使爱尔兰公决结果为负，在这种情况下，紧缩条约就是无效的。这将削弱德国的地位，其程度远远超过希腊决绝接受中间立场。

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关键是德国政治生活中将出现什么情况。正如任何一个优秀的政治领导人一样，安吉拉·默克尔要观察风向。她的言谈因而已经开始演化。她甚至可能私下里欢迎外界的压力，迫使其采取--从德国自身的狭隘观点来看--明智之举，强化欧盟其他成员国的购买力（包括购买德国货）。

如果德国向这个方向移动，欧元和欧盟将生存下来，并继续作为地缘政治舞台上的重要（即使受到了惩戒）一员。然而，在世界范围内，作为整体的欧洲重新界定中间位置并不会让现状固定下来，而将加快不可避免的地缘政治重组。尽管如此，德国重新界定中间位置可能有助于欧洲更好地抵御即将到来的主权基金崩溃和美元作为储备货币崩溃的海啸。

整个世界都在波涛汹涌的水域中挣扎。德国可能会很快加入那些刚刚懂得如何在混乱中航行的国家名单。僵化的政府是它们自身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