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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资本主义下的加速主义策略

2019-10-28 23:35|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6763| 评论: 0|原作者: 蓝江 |来自: 欧陆思想联萌

摘要: 今天的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采用了另一种态度,他们认为马克思的本意并不在于摧毁资本主义所创造的物质性力量,以及由此带来的加速的技术进步,而是要摧毁资本主义对这种修格斯式力量的驾驭。今天,加速主义认为,反抗当代资本主义的策略应该是,让生产力和技术的进步加速进步,从而突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桎梏,从而向未来社会敞开潜能。 ...

 三、技术加速:新马克思主义的策略

  在梳理了加速主义从资本主义初期的“速度的剃刀”到尼克·兰德的“修格斯”式的加速主义之后,我们可以回来看看在今天数字资本主义背景下的加速主义的新形态——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其代表人物是两个加拿大的年轻新锐思想家阿列克斯·威廉姆斯和尼克斯尔尼塞克,2013年,他们俩合作完成的《加速主义政治宣言》宣告了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的诞生,也是他们从今天的数字资本主义时代出发,重新激活那个被左翼知识分子批驳为“修格斯”的加速主义的魔力。

  如果说历史上的加速主义都在追求着技术加速的力量,去主动拥抱技术加速带来的神秘力量的话,那么今天的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显然被传统西方左翼和马克思主义知识分子批评为主动地去拥抱资本主义的力量。例如,传统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很喜欢援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异化劳动的批判,而人在与自己的产品,与整个生产过程相异化之后,诞生了一种与自己类本质相异化的异化劳动,在异化劳动之下,人的本质消失了,沦为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附庸,人如同资本主义大工业,大机器生产操纵的行尸走肉,失却了那轻盈飞舞的灵魂。在进入数字化时代之后,这种情况并没有得到改观,如果说在马克思的时代里,异化表现为异化劳动对人的类本质的统治,那么今天的数字时代的异化是“我们所有的个体和个体的交往,已经完全被一般数据所穿透,是一种被数据中介化的存在,这意味着,除非我们被数据化,否则我们将丧失存在的意义”。[23]如果说,在马克思和卢卡奇的时代,异化意味着物对人的穿透和统治,实际上是一种物化,那么在今天,我们的身体和一切社会行为,都被数字所穿透,我们被还原为数字平台上的一个数据簇,我们借助着数字化的虚体来参与社会交往、经济生产和政治参与。所以,今天的异化已经从物化的异化,变成为数字化的异化。

  关键在于,今天的左翼知识分子应该如何对待这种新异化的现象。传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对异化进行着无情的批判,在行动上,他们主张与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体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仅不要沦为大机器生产的努力,也不要成为景观化消费和象征化的交换的牺牲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在今天的一些左派知识分子那里,异化仍然是以负面的形象出现的。由于异化的据斥,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左翼知识分子选择与异化的生产和消费保持了一个批判的距离,因为如果不保持这个距离,就像段誉、慕容复、段延庆所看到的珍珑局一样,会让自己的一片白子瞬间被资本主义的力量所吞噬。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的出现,似乎正如同虚竹的落子,不是躲避那片即将被资本主义的黑子所吞噬的白子的生命,而是直接上前,让以往的左翼知识分子所顾忌的白子彻底抹去,从而开辟一片新的天空。正如詹姆士·特拉福德(James Trafford)和佩特·沃尔夫达尔(Pete Wolfendale)评价说,今天的左翼加速主义“的共同线索就是将异化作为一个肯定性的力量:它让我们的进步,摆脱了那些伊甸园式和谐(包括经济和谐、政治和谐、社会和谐和生物和谐)的幻想,成为自由的奥义谱系学。[24]”是的,不是拒绝异化,而是将今天的异化当成一种武器,与之合体,让其加速,从而冲突资本主义的藩篱。

  在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看来,加速主义的根源并不是未来主义的法西斯主义,而是十九世纪的马克思。在《加速主义政治宣言》中,他们这样说道:

  马克思是最典型的加速主义思想家。和那些俗套的批判相反,甚至与今天许多马克思主义相反,我们必须记住,马克思为了彻底理解和改变他的世界,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理论工具和实验数据。他不是一个抵抗现代性的思想家,而是对现代性进行分析和介入,理解现代社会所有的剥削和腐败,承认资本主义仍然是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先进的经济体制。他的目标不是反转资本主义,而是通过加速超越资本主义的价值形式的限制。[25]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几个信息:(1)马克思实际上反对的不是进步,也不是先进的科技,相反,马克思本身是物质力量进步的拥趸,正如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所说那样,物质生产力的进步终将打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缧绁;(2)因此,马克思的政策不是向后退,退回到一个静谧的田园诗歌式的过去,退回到一种封建小农式的浪漫情怀中一样,实际上马克思斯已经在《共产党宣言》的第三部分批判了这种思维。同样是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肯定了资本主义社会相对于封建社会的进步性,资本主义创造了比以往各个时代更丰富的物质财富,也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生产力,这种生产力,相对于之前的古代社会和封建社会,显然是一种解放性的力量。因此,无产阶级革命的目标不是“反转资本主义”,退回到前资本主义的状态之中,或者将资本主义的截放性的力量,即生产力变成恐怖的怪兽修格斯,从而加以拒绝;(3)马克思的政治目标是“加速超越资本主义”,因为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存在着一个极限,即容纳生产力加速发展的极限,一旦生产力超越了这个极限,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就会土崩瓦解,正如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明确指出:“资产阶级用来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现在却对准资产阶级自己了。”[26]这种力量不仅仅指的是资本主义创造了自己的对立面无产阶级,也是指他们缔造出来的加速的物质力量,正在反过来针对资本主义本身。生产力自身的加速本身就能突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限制,而这个逻辑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左翼知识分子的思想中长期被掩盖了。

  战胜资本主义的奥秘,并不在于躲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向庞大的资本主义的利维坦发动偷袭,或者在资本主义代议制框架里,玩着协商和辩驳的游戏,甚至上街的游行示威和占领运动,都在沉闷的资本主义控制下,沦为了一种政治仪式。身份政治学消化了传统西方马克思主义最后的一点地盘,让统一的无产阶级变成了一盘散沙,斗争成为仅仅关注于个体特殊身份,谋求资本主义对其的身份进行可怜的承认的斗争。当左派的阵地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发现曾经他们手上最重要的武器,底层的人民群众已经成为特朗普为代表的右翼民粹主义的武器,他们反过来将传统左派打成了“白左”,让这些远离了马克思主义传统地盘,据斥着技术加速进步的左翼彻底被历史所抛弃。所以,对于今天的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来说,那个曾经被传统左翼所抛弃的阵地,恰恰是问题的症结所在。然而,问题不仅仅如此,在数字资本主义的今天,资本主义已经感受到了数字技术加速带来的一种不可控制的力量,而为了避免难以羁绊的加速的力量,“资本主义以纪念馆开始限制技术的生产力,或者说,至少将技术生产力导向毫无作用的细小目标上。”[27]

  是的,从资本主义的统治和治理来说,他们并不希望释放技术加速的潜能,尤其在今天的数字化时代,数据的无限加速很容易产生一种资本主义的治理的外部,如比特币的产生就是这样[28]。所以,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的目标在于掌控曾经掌握在资产阶级手中的技术加速的主导权,让技术的加速和物质的进步冲破资本主义的监管和束缚,创造出新的可能性,而在其中,他们不是去摧毁,而是去接管资产阶级业已缔造出来的物质平台,所以,威廉姆斯和斯尔尼塞克认为:“加速主义希望解放潜在的生产力。在这个计划中,不需要摧毁新自由主义的物质平台,只需要将其重新导向公共性目的。现存的基础设施并不属于需要摧毁的资本主义,而是走向后资本主义的跳板。”[29]由此可见,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改变了批判的矛头,他们很清楚地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的目标根本不是进行生产力的批判,或者让生产力的进步的脚步慢下来,甚至停下来,与其相反,他们不仅不能阻止和延缓生产力的进步,而是需要加速,让生产力的马达的轰鸣声更洪亮一些,让数字时代的数字化平台的计算和分析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复杂。而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的目标仅仅需要的只是将贴在技术进步的怪兽修格斯的身上的资本主义的签名或花押,变成无产阶级的印记,成为服务于公共性目的的武器,这里不再是国王的象征性身体,而是一种集体性的无产阶级诸众的力量。正如威廉姆斯在另一篇文章中解释说,加速主义实际上是一种无策略者的社会主义策略:

  策略,是所有领导权规划之中的引导性力量,它应该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在与环境的互动中,提出行动的手段和目的。这样,在政治行动中,集体智慧可以在自身的条件下,重新制定超越规范的可能性。……这样,和所有有着雄心壮志的规划一样,左翼加速主义必须在具体的理性体系和更广阔的的环境的不断互动中来发展。这不是说加速主义将自己装扮成为一个无中生有的预先设定好的蓝图,而是一种复杂的理性机制,就像没有任何个体的决策者一样的策略一样。[30]

  当然,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是否能像虚竹一样,突破全球化背景下的数字资本主义的珍珑局,在今天看来,仍然是一个未定之数。不过,以斯尔尼塞克、威廉姆斯为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的加速主义的确带来了一种不同于传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斗争策略:与资产阶级争夺技术加速的主导权,让物质性的生产力加速运动,最终在未来突破资本主义的界限。在今天的数字面前,在今天的数字化异化面前,加速主义的态度不是退缩,甚至不是与之搏斗,而是积极地将其变成一种肯定的力量,变成一种可以被诸众和无产阶级掌控的武器,并服务于公共性的目的,或许,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赢得一个走出资本主义珍珑局的未来。正如威廉姆斯和斯尔尼塞克在他们另一本著作《发明未来》中所讲的那样:“资本主义,表面上是解放和普世性,实际上它已经在无穷无尽的财富积累循环过程中限制了这些力量,将人类的潜能变成了化石,并限制了技术的发展,让技术发展仅限于一系列粗俗的边缘性的革新。我们要更快一些,不过我们无处可去。相反,们需要创造一个新世界,在那里我们将加速走出我们当下的停滞状态。”[31]

  好吧,毋庸赘言,让我们和虚竹一起落下这一手加速主义的白子!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1-92页。

  [2][英]罗杰·奥斯本,《钢铁、蒸汽与资本:工业革命的起源》,曹磊译, 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年版,第318-319页。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54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二版第3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87页。

  [5]转引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二版第3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89页。

  [6][法]乔治·索雷尔,《进步的幻象》,吕文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00页。

  [7]Theodor W. Adorno, Can One Live after Auschwitz? A Philosophical Reader,ed. Rolf Tiedemann. New York: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p. 145.

  [8] [德]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页。

  [9] Simon Critchley, ‘Ideas for Modern Living: The Future’, Guardian, 21 November 2010.

  [10] Alex Williams and Nick Srnicek, ‘Accelerate: Manifesto for an Accelerationist Politics’, in Robin Mackay and Armen Avanessian, eds,#Accelerate: The Accelerationist Reader Falmouth: Urbanomic, 2014. p.354.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页。

  [12] F. T. Marinetti, 'The Manifesto of Futurism', in Lawrecne Rainey and Christine Poggi, Laura Wittan esd, Futurism: An Anthology,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51.

  [13] F. T. Marinetti, 'The Manifesto of Futurism', in Lawrecne Rainey and Christine Poggi, Laura Wittan esd, Futurism: An Anthology,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104.

  [14] Benjamin Noys, Malign Velocities: Accelerationism and Capitalism, Winchester: Zero Books, 2014, p.13.

  [15] [德]瓦尔特·本雅明,《单向街》,王才勇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49页。

  [16] Gilles Deleuz, Félix Guattari, L’Anti-Œdipe, Paris: Les Éditions de Minuit, 1972, p.285

  [17][法]阿兰·巴迪欧,《哲学宣言》,蓝江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1页。

  [18] Nick Land, Fanged Noumena, Falmouth: Urbanomic, 2012. p.340-341.

  [19] Nick Land, Fanged Noumena, Falmouth: Urbanomic, 2012. p.442.

  [20] Nick Land, Shanghai Times: Introduction to Eternal Return and After Neomodernity, Falmouth: Urbanomic, 2011. p.12.

  [21] Nick Land, Shanghai Times: Introduction to Eternal Return and After Neomodernity, Falmouth: Urbanomic, 2011. p.14.

  [22] Benjamin Noys, Malign Velocities: Accelerationism and Capitalism, Winchester: Zero Books, 2014, p.71.

  [23] 蓝江,《从物化到数字化: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异化理论》,《社会科学》2018年第11期,对于数字异化的更详细的讨论,也可以参看我这篇论文。

  [24] James Trafford, Pete Wolfendale,'Alien Vector: Acceleratuionsim, Xenofeminism, Inhumanism', Angelaki: Journal of the Theoretical Humanities, 2019(1). p.2.

  [25] Alex Williams and Nick Srnicek, ‘Accelerate: Manifesto for an Accelerationist Politics’, in Robin Mackay and Armen Avanessian, eds,#Accelerate: The Accelerationist Reader Falmouth: Urbanomic, 2014. p.353.

  [2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06页。

  [27] Alex Williams and Nick Srnicek, ‘Accelerate: Manifesto for an Accelerationist Politics’, in Robin Mackay and Armen Avanessian, eds,#Accelerate: The Accelerationist Reader Falmouth: Urbanomic, 2014. p.355.

  [28] 比特币是一种利用哈希函数的复杂的数字算法创造出来开源软件,在其最初诞生的意义上,作为一种区块链技术,比特币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今天金融资本主义的管控范围,成为了一个平行于金融资本主义的流通和金融体系,尽管今天的资本主义金融市场,正在试图努力控制区块链技术及其最重要的代表比特币,但是比特币打开的技术的潘多拉的盒子,或许会迅速地在资本主义金融体系产生新的逃逸线。可以参看[美]菲儿·尚帕涅主编,《区块链启示录:中文聪文集》,陈斌、胡繁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8年版。

  [29] Alex Williams and Nick Srnicek, ‘Accelerate: Manifesto for an Accelerationist Politics’, in Robin Mackay and Armen Avanessian, eds,#Accelerate: The Accelerationist Reader Falmouth: Urbanomic, 2014. p.355.

  [30] Alex Williams, 'Strategy without a Strategiser', Angelaki: Journal of the Theoretical Humanities, 2019(1). p.23.

  [31] Alex Williams and Nick Srnicek, Inventing Future, Postcapitalism and a World Without Work, London: Verso, 2015, p.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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