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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不是妖魔化:和曹征路谈《民主课》

2011-11-28 10:18| 发布者: 水边| 查看: 1853| 评论: 0

摘要: 文革中受了冲击受了委屈,不得了了,一辈子耿耿于怀,我有不少朋友都是这 样的精神状态。作为个人这样想想本来也无所谓,但这种思潮如今被放大了,被利用了,以至于30多年以后还被当作改旗易帜的工具,作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就不能不站出来说出真相。
在 民国初期,王国维就说过:“读西方小说如游中式名园,非历遍其境,方领略个中滋味。”那是在那个时代的西方小说。“读中国小说如游西式花园,一目了然。” 那么他的意思是:中国的小说是单线条的,他说的是传统小说,人物不复杂,情节很单纯,所以象西方花园,一眼看到底。读西方小说不是这样的,如中国名园,曲 径通幽,曲里拐弯,才能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就是因为当时中国小说和西方小说处在不同的阶段。一次大战,二次大战以后西方人对世界的看 法发生变化,他们认为再用那样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不够了,他需要写意。他们古代艺术没有写意的,不像中国的戏曲绘画书法。他们没有经过那个阶段,所以 认为写意是最高境界。像苏珊桑塔格,“正经不起来”的“政治波普”就一定要写意。中国的小说到了晚清以后承载了很大的革命任务。梁启超要新小说,鲁迅要改 造国民。他们把写小说当作革命的功能的一部分,甚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中国走向了一条写实的道路,西方走向了一条写意的道路。这两个东西都是各个国家 不同的历史地位,历史处境所决定的,并不等于“你写意就是先进的,我写实就是落后的”。我还有个佐证:三十年代,我们国家是文艺最繁荣的时期。国民党有个 “繁荣十年”,那个时候的上海滩就有现代派。有一个《现代》杂志,团结了一批现代主义作家,施蜇存、穆时英。但是很快就销声匿迹,为什么?因为民族矛盾上 升,他们就被认为是公子哥,是汉奸,很快就被抛弃了。那么中国从五四到三十年代它也经历了从改革开放到今天这样一个相似的过程。比如五四时候的问题小说, 与文革后的伤痕文学,一样的。五四以后的乡土小说,文革后的寻根文学;五四以后的现代派,文革后的现代主义;五四以后灰色人生描写,叶圣陶一派的,文革以 后的市井小说,新写实,是吧,完全都在重复五四以后的主题和写法上的变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重复?我得出来的一个结论是,历史上凡是没有出现过的,它一 定会出现,在历史的台阶上没有充分表现的,它一定会重新表现,一定会被文人们挖掘出来,充分宣泄一下,然后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所以在五四到三十年代,表 现不充分的东西,建国以后被压抑了嘛,文化大革命以后就要重新充分表现一下,又走过这样一条道路。在今天,还有大量的历史真相被遮蔽着,现实主义当然还有 自己的空间。一些人总是要把文学说成是超越其他学科的高明文字,但如果连当今人类最前沿的思想成果都不知道,对生活的理解还停留在八十年代,这个高明又体 现在何处?如今被认为是很先锋的现代主义现在已经市场很小了,要搞纯文学,路子只能越走越窄,相反现实主义现在重新抬头。在今天的美国,从哈金介绍的“伟 大的美国小说”的定义看,恰恰是现实主义的那些要素。而在中国,那些公认的先锋作家的代表作,也恰恰是现实主义路子的作品,并不是批评家们鼓吹的那些试 验。

严:刚才您是从文学史脉络来讲现实主义的重生。前面您还讲到现实主义在当今还有社会的现实条件。这方面能不能再讲一点?

曹: 我们今天面临的时代非常奇特,或者说非常严峻。一方面是两极分化的现实越来越明显,国内社会矛盾越来越激烈;另一方面,我们的主流媒体却在向西方靠拢,越 来越娱乐化,越来越后现代化,要解构,要游戏,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在拉扯。表面上看同时存在,其实是两种意识形态在争夺。那么在中国,有求知欲望的读书人仍 然存在,特别是迷茫的青年人很多,像“蚁族”,一大批读书人,或者是受过教育的人现在都很迷茫。他们恰恰需要清醒地认识这个现实,而现实主义给人的艺术感 受恰恰是在认知层面,不是在感官层面,所以它有它的生存空间,而且这个生存空间我相信会越来越大。人们不会满足于宣泄一下快活一下就完了。中国为什么会成 为西方最大的一个加工基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中国劳动力的文化水平高。因为建国以后中国的扫盲取得空前的成功。现在年轻人中初中以上,识字人群占了大多 数,和刚解放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一批年轻人,最先接触的就是文艺。

严:所以中国还有很蓬勃的打工文学。打工群体中的文艺青年用文学来表达自己,比方说写诗,写日记,写信,反思性是很强的。

曹:而且现在资讯工具发达,虽然很粗糙,网络之类,但是渠道很多。所以人们的理性认识需要不断去进步的。不仅仅是满足一下,宣泄一下就可以解决的。我相信会越来越多样化,大家会分层,不会简单的停留在这个水平。

严:前面您的分析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现实矛盾的严峻和主流媒体的娱乐化的矛盾产生的客观需要;另外一个中国现在也有这个条件,有创作者,有具有相当文化水平的读者。

曹: 对,至于是不是纸媒或者网络,问题不大,只不过是传播的渠道不同。而且我认为年轻人中间有思想的不少。《问苍茫》发表之后,我参加过好几个他们自发的座谈 会,深圳这些打工者俱乐部啊,读书会啊,包括你们香港的劳工组织都有过来参加。他们也有思考,不过思考的问题比较眼前。他们提出来的问题,比我们在校的大 学生一点也不差。

严:您写作的背景还跟今天关于红色文化的争论牵扯到文革非常有关系。

曹: 实际上我写它也是有这个原因。我以前发表过一个中篇小说《支左轶事》,是写支左指挥部里面的生活。但是因为发表时候有些忌讳,有关文革,毛泽东语录的辩 论,都删掉了。不过现在发表到网络上就没什么忌讳,人家能搞我们也能搞。网络上有些攻击都是非常恶劣的,带有谣言性质。我这样写还是很严肃的,当时的支左 干部确实很迷茫,他们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一心一意想为老百姓做事情结果走得这么灰溜溜。他们也没有想到。

严:这个和文革本身灰溜溜的结局有关。

曹: 和历史逻辑也有关。毛泽东到了后来,一定是心灰意冷,不得不去启用一些他不喜欢的人,采取不喜欢的制度。他又不放心将权力交给那些支持他的四人帮,当然他 是从大局考虑,国家不能散,不能倒。一定是心灰意冷。他强调他一辈子做了两件事,后一件是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得不到好的。他知道中国人是一个什么问题,但是 他不知道解决的路径是什么。说到底毛泽东就是太理想化了。他认为能把他所想到的任务都解决,能实现,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也有非常大的历史局限。

严:现在有些从事文革研究的人提出,如果文革能保留群众组织的半独立性,而不是把这个空间最后取消掉,对于后来改革开放,群众组织还是可以有所制衡。

曹:这个设想有道理,但是不可能。今天的中国工人之所以没有力量就是没有真正的工会。但是反过来想有没有这样一种原因:我们的人民还没有觉悟到那样一种程度。即使毛泽东主张保留就可以保留下来吗?他们还没有这样一种自主意识,我觉得还没有。

严:有些研究者认为,到文革的后期,不同派别的工人经过几次反复开始意识到要走到一起。

曹:有觉醒。“我们被利用了。”我了解的造反派,他们有这样的认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群众组织也在削弱。他们的号召力很小了。因为中间经历很多次淘洗,办学习班,将他们孤立起来,一次又一次运动,到后来他们的力量也很小了。比较典型的实例就是1974年, 搞了一次“批林批孔”运动,造反派有一次死灰复燃,重新起来向当时军管会、革委会造反,但是那个时候响应的人时候已经很少了。虽然轰轰烈烈贴了很多大字 报,已经掀不起大浪了,就是说群众自愿参加的程度已经大不如前。所以邓小平复出后要整顿,要三项指示为纲,很快就把他们这些人抓起来了,否则也抓不起来。

严:您认为,当时人们不起劲的原因是厌倦吗?

曹:厌倦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但是最根本是文革提出的这些口号离他们太远。所谓抓走资派,评水浒,和他们没关系。

严:这关系到您前面提到的目标问题,特权问题被打下来后,运动的方向没有了。

曹: 他们失去了运动的目标,讲起来都是大道理,“防修反修”,这谁都会讲,包括当权派,他也会讲大道理,谁也不反对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当初毛泽东设想的是自下 而上的揭露我们的阴暗面,他的目的也部分的达到了。就是说,包括当时的当权派也意识到,自己是脱离群众,他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回到群众中去,当时是这样 的。通过回到车间劳动,回到基层劳动,他也愿意和群众在一起。这个目的是部分达到了。坏就坏在后来翻案了,理论上把这些全部颠覆了。他们认为自己是受迫害 的,他们是革命的,你们是地痞流氓,又把这些重新颠倒过来。特别是周恩来逝世之后,利用了群众的悲痛。那个时候群众已经完全跟着他们走了,认为希望在他们 身上,而不是在毛泽东身上。

严:那当时群众在他们身上看到什么呢?

曹:看到了秩序。大家都认为政治没意思,谁上台都一样,应该改善生活,哪怕是受一点委屈,地位降低一点也不要紧。所以文革之后有一个电视剧最流行,叫《渴望》,表现的就是人们在动荡以后渴望安逸稳定的平民生活。世界上没有什么阶级,只有好人和坏人。

严:《民主课》中的造反者是一个少女,造反者的性别是情节设计的要求,还是带有一定的必然性?

曹:两个原因都有。从情节设计上有阅读趣味的好处。从事物本质来说,女性容易和革命的本质联系。有这样一个说法:衡量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看女性的地位。那么,在中国,革命的硕果仅存就是女性地位的提高。前不久去北京看戏,几个博士说:某某人做了一个调查报告,说中国60年 来社会角色没有改变,官的后代还是官,资本家的后代还是资本家,读书人的后代还是读书人,基本上没有改变,说人家把数字都统计出来了,这个社会没有变动。 我说不对吧,至少有两个大的变动:一个是妇女地位的提高,第二是文盲的减少,就是普通底层的人有了识字的机会,这两个否定不了。女性地位的提高是中国革命 的成果,这个是不能否认的。我在小说里特别做了一个对比,肖明和她妈妈的对比,同样是受到不公正对待,同样是受到打击,但是她们的人生态度完全不同。她母 亲是正儿八经受的旧式教育,最后她的要求就是做回一个动物;而肖明经过了打击,特别是文化大革命自主性质的造反,她就要做一个大写的人。这是完全不同的。 妇女地位的提高是在斗争中实现的,是在实践中完成的,不是谁赐予的。

严:很有意思。一些做工人运动研究的朋友也观察到在90年代后期,工厂反改制反私有化的斗争中妇女是最决绝的。

曹: 这在很多领域都表现出来。体育界最明显。文艺界也相当突出。有些女性比男的有思想。在知识界,读博士的肯定女的比男得多。我觉得这是很大的前景,说明中国 革命不革命是不一样的。今天到韩国日本去,妇女地位跟中国完全不能比。我们学校老师好多都到韩国去交流过,她们讲,那边女教授讲完课回家,可怜巴巴的,对 我们羡慕得要死。

严:很高兴和您有这个谈话,谈出了很多我在小说里没有读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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