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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课》之十四 —— 我们当初造反究竟是为了什么?为谋一官半职? ...

2021-1-19 23:4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2757| 评论: 0|原作者: 曹征路|来自: 乌有之乡

摘要: 《民主课》以小说形式还原了20世纪60-70年代的历史现场,带我们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让我们看到了那些不论幼稚不论荒唐却充满真诚善良的普通人的成长,以及中国人民生生不息的对平等的追求和要求。  

  ×月×日

  1968年的冬季就是这样来到了我们生活里,脚步扎实,幅度超大,对比强烈。没有游行示威没有标语口号,更没有武斗和高音喇叭。那些曾经让我们激动不已的事件,和那些高谈阔论一样离我们远去。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甘洌的山泉,冰心散文式的寂静的优美,难以想象的贫困,还有锥子一般坚硬的山风。

  寒冷,也是我们接受再教育的一课。

  我和郭卉决定把棉被合在一起,一人睡一头。昨夜,我冻得浑身格格响,而她居然哭出了声。问为什么哭,她说那不是哭,是一种感觉,寒风穿胸而过的感觉,好像人身上没有肉,风是直接从骨架上钻过去一样。

  另外就是老鼠,这些小动物成群结队雷鸣般地跑过实在吓人。郭卉坚持说她看见一只老鼠在我枕头边跳舞,大概因为我的呼吸让它特别暖和。它爱上我了。

  因为我要看书,她把电灯让给了我,脚暖了身上也就不冷,这样才渡过奇冷的一宿。早晨问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原来他们早就这么干了,社员家都有小孩,早就建议他们合睡。原来农民从来就是这么对付冬季的,他们的哲理不是来自书本,而是来自生命本身的忍耐极限。

  ×月×日

  接到了第一批来信,大家都很兴奋。我们大队还从来都没有这么多的信件,邮递员表示他只能一周上来一次。

  张宇也下乡了,就在酉水公社,是我们的近邻。他还是没能抗住潮流,不过从信上的口气看,他的兴趣始终在T市。人各有志,他能下来就不错。

  妈妈倒是在鼓励我,说了些当初她单身出门的经验,还有注意事项。现在她又回学校了,工资也补发了,说如果需要她可以寄钱。可是我怎么开口呢?

  徐老师最明白我,寄来两本书,《哥达纲领批判》和《马丁·伊登》。其中一本是小说,用斯大林文选的外皮包着。看着书皮我就能想像徐老师忧心忡忡的眼神,找着好书她就愿意和我分享,可是又担惊受怕,难为她了。

  当然,没有他的信。因为我根本没给他写信。人就是这么奇怪,本来是自己决心远离,可真的没有音讯,却隐隐约约有种失望。我要坚定,要坚持。

  郭卉很愤怒,接到家信唰唰两下就把信扯烂,然后一个人上了山,到现在都没回。她家也是烦人,起初老是想把她嫁出去,现在不知又有什么新花样。我说你搂点柴禾回来,她大喊大叫:我死啦!

  ×月×日

  偷湖草。这是我们插队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事,值得一记。

  队长倪永昌决定下午休息,晚上男劳力由大荣子带队去割湖草。他不说去偷,他说是割。可是从大荣子的无比神秘的眼神中,我们还是看出了严重性。这样我们当然不答应啦,这么刺激的战斗怎么可以缺席?三个男的还支派我们好好做饭,让他们回来有口热的,这更不能忍受。我说我们俩都是从小劳动惯的,不是娇小姐,这么多天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倪永昌想想,答应了。大荣子说,去可以,不要贪多,要跑好几里地呢。于是就磨镰刀,找扁担绳索,临出发大荣子还亲自帮我们几个扎了裤脚。

  说白了就是没柴禾烧。而湖湾公社有好几百亩芦苇,他们富得流油,捕鱼捞虾,我们这边却连水都舍不得烧热。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走了十几里,还没到湖边,就嗅到那股腐湿的腥气。月很亮,也圆,是一轮极大的光源,有几丝薄云轻纱似地绕在那下面。远处丘陵朦胧可现,湖面上闪着亮斑,身边是一人高的芦草,草上是轻薄的白霜。纹风没有。我们钻进苇子深处去割,大荣子交待,兔子不吃窝边草,别让人家看出来。这当然是自欺欺人,人家被剃了瘌痢头,少了一块也心疼,怎么能看不出?尽管苇草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界。这气氛于是就剌激起来,像一群饿狼扑向猎物,摆出了一个温柔的造型求爱的姿态,绝对浪漫。身边只有沙沙的镰声和粗重的喘息,谁也不吭声,转眼就把能源掳掠到手。

  大荣子说,差不多就行了,快走!于是一人一担,鱼贯而出,飞快奔上小道。按他的说法,只要我们跨过公路,战斗就结束了,就是被人家追上也白追,他还能把苇子喊答应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三里多的小道,出在我们两个女的身上。我们的担子轻,可也有百八十斤。苇草是竖起挑的,用那种兜底的绳扣,扁担直接插进草里,挑起来不晃悠。这些都没错,看样学样,起初也像那么回事。但我们到底是力气小,草捆扎得不结实,半道就露馅了。特别是被发现以后,有人在后头撵,铜锣咣咣响,火把手电筒晃得心都跳出来,眼看上公路了,担子散了。大荣子让我们把担子扔下,人跟上就行了。我让郭卉扔下,两个人合挑,郭卉又舍不得。就这样连拉带扯磨磨蹭蹭,大家都过公路了,就我们俩成了俘虏。

  开头还好,听说我们是插队知青,加上郭卉哇哇大哭,对方也没动手,只是吼叫着要把我们带回去。可是大荣子回来了。大荣子说他是队长,要他们把知青放了,要杀要剐他一个人顶着。

  好大个事哎,不就割几担草么?他说。

  人家想想也对。这样,我们顺利脱险了,一人怀里抱着一把草,凄凄惨惨往回走。我们刚上公路,背后大荣子的惨叫就传过来。啊哟啊哟!你们真打啊!妈哎妈妈哎,打死人噢,啊哟!他的哭叫在深夜里分外嘹亮,每叫一声郭卉的肩头就抽一下。等我们灰溜溜回到石门关已经后半夜了。

  直到今天下午,大荣子还没回来。倪永昌从公社回来说,没事了,人家听说是知青,也不想闹大。只是大荣子吃了点亏,还躺在卫生院。

  ×月×日

  湖草偷回来有几天了,堆在稻场上谁也没去动。本来挺刺激的一场战斗,落了个不圆满的结局,好像都有点不好意思,羞于提起它。尤其是我们两个,拖累了大家,就更觉得那是个耻辱的标志。下了一场小雪,那几十担草陡然长高不少,一个个白头老翁似的立在那里,森森地注视着我们。

  郭卉听人家说,队长是因为分配犯难,并没把我俩当回事。他本想年底给各家添点柴禾,可他到公社担保说是为了给知青解决困难的,湖湾公社才不追究了,可现在又不好改口,他难的是这个。人家本来就没把你当英雄,所以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狗熊。

  郭卉这一点比我强,到哪都能和人家打成一片,都能拉上话。而我,被妇女们认为架子大。天晓得!

  我们几个商量以后,由我出面建议平分。我的理由是,我们几个知青过年都要回家的,用不了那么多柴禾。倪永昌听我说完,想了半天,猛一抬头,笑了。这个老农笑起来特别好玩,一只漏风的门牙看上去特别天真,看来过去他真是对我们心存疑虑的,生怕得罪了我们,又生怕亏待了社员。其实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们的到来确实给人家添了麻烦,他够照顾我们了。

  下午开仓,碾米,一片节日气氛。小孩子们都活跃起来,麻雀似的蹿来蹿去。碾的是秋晚稻,还没下锅,村里就飘荡起一股清香。学到一点知识:秋晚好吃但产量低,不经吃,所以此地农民都以种植籼稻为主。

  米是按人口分,我们每人100斤,和整劳力相同,妇女80斤,小孩子50斤。这些米说是要吃到开春,加上以前公社拨的安家口粮,根本不够。好在我们都要回城过年的,所以也都不在乎,有好米就放开吃吧。

  接下来是分碎米糠,我们明确表示不要,大家都从60年过来的,肚子里本来就没油水,谁还吃那个。这样就决定按户平分,每户都拿来箩筐筛子。

  他们说,碎米糠做粑粑,好吃!好吃我们也不吃。那些偷来的湖草我们还是要的,队长决定一半给我们,剩下的也按户平分。

  于是,一个戏剧性的仪式出现了。米糠和湖草被分成十七份,排成一长溜。队长问,好了没有?都说好了。队长就用一根细麻绳飞快的在手上揪出一个个绳环,然后让每户出一个人来勾那个绳扣。见我们几个有点发呆,队长又现出那种经典的童子笑,说要不然让学生子来做吧。我们这才明白是拈阄,而且是一种最便捷的方式。郭卉大叫说,我来我来!然后她就把那根纳鞋底的麻绳揪出十七个环来,然后两手一搓把次序打乱,然后每户上来一个人伸出手指勾住扣子,然后绳头一拉,顺序就出来了,各家也就按序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也许这算不上一种知识。在他们是经常要采用的法则,但的确耐人寻味。平等和正义不是人类最高的理想境界吗?为此人类不是付出几千年惨烈的代价吗?可在这样一个贫瘠偏远的小山沟里人们嘻嘻哈哈间就完成了。这是仪式,也是日常生活。和贫困有关,更和人类最原始最朴素的愿望有关。而粮食的分配就不能绝对平均,这和需要有关,也和主义有关。

  ×月×日

  生产队给我们每人备了一份回家过年的礼物:两斤花生、两斤黄豆,还有一小包山芋干,每个包上还都贴了红纸。倪永昌说,拿不出手啊,难为人啊。可我们清楚,这些都是已经分到各家的副产品,现在又重新吐出来,礼轻仁义重。礼也不轻,这些东西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到过年了才能奢侈一回。一个生产队也是一个小社会,各家各户平时矛盾不少,吵嘴打架的事也经常发生,但对我们似乎又是一致的慷慨一致的谨慎。

  郭卉说,小倪村大倪村自古讲义气,穷成这样了还架子不倒,太爱面子了,太简直了。

  讲义气,爱面子,有什么不好?人活得就是一口气。问题是我们在他们眼里始终是外人是客人,插队落户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假的。

  ×月×日

  忽然有消息传来,酉水公社某知青点发出倡议书,号召知识青年要过革命化春节,不要回城过年,下午倪永昌开会回来手上就拿着这个倡议书。闭眼一猜就知道是张宇在那边闹腾,一看,果然是。

  倪永昌问我们怎么办,我说大家都准备动身了,车票都买了,还能怎么办?可他立刻就是紧张的表情,把我拉到一边说,公社的主任都下到各个大队来了,真都走了怕是要出事哎。可是能出什么事呢?鬼都不知道。

  我好笑,也许在公社干部的心目中,还是把这些来自T市的红卫兵看作洪水猛兽的。后来我说,你要是为难,我就不走了,让他们回家。倪永昌便将门牙漏出更多风来,说那好那好,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晚上全体社员集中,评工分,这也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一同布置下来的指示精神是不能把知青评得太低,倪永昌说这话时特别小心,再三表扬我们。

  评工分是自报公议,最高十分,最低六分,小孩子不参加。于是我们这三个男生就有点忘乎所以,都给自己报了十分,气氛一下就僵硬起来。他们也有理由,他们认为自己无论是挖地开荒,还是积肥挑担,比体力都和其它农民差不多,当然应该算是“整劳力”。可他们根本忘记了,干农活也是有技术的,不但要比体力,更要比耐力,比经验。我给自己报了七分,郭卉更低,只报了六分。这样气氛又缓和了一些,因为妇女们都报了八分。至少大家看到了,我们知青没有和社员争红利的意思,顶多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证明自己能干,胡说八道一通。

  最后评议的结果:三个男生都定了九分,我和郭卉是八分。实际上这也是定高了,大家心里都有数,队里真正定十分的老农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所以最后大家也都服气了,几乎没有争议。好在时间长得很,以后每年都要评一次。你真的比别人能干,有的是机会证明。

  开完会倪永昌似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走到大门外把两只胳膊向天上一伸,然后背着手自顾自地回家去。郭卉看看我,笑了,说老倪今晚要喝一盅。

  ×月×日

  王兴元突然来串连,带来不少外面的信息。他说你们还真干啊?原来外面的知青们已经对参加劳动不感冒了,他们蠢蠢欲动,特别是张宇那边。看来酉水公社要出事。王兴元是湖湾公社的,较富庶,似乎还算安稳。

  他从黄挎包里掏出一只鹅来,还温热的,说赶紧褪毛放血。我们许久没见荤腥了,都准备要回家了,见了老鹅也特别兴奋。郭卉麻利地收拾,很快屋里就飘起肉香。吃完他才告诉我们,这只鹅就是你们公社的“土特产”。他说,这有什么奇怪?我见它冲我嘎嘎叫,甩手就给它一闷棍,正中脑门,然后把脖子一拧塞进包里,三秒钟都不用!本想谴责他,可肉已吃进肚里,再说我们也去湖湾偷过湖草,嘴硬不起来。倒是哈哈一笑,银货两讫了。

  ×月×日

  年夜饭到倪永昌家吃的。初一是来福子家,然后是大荣子家,看来我一直可以吃到正月十五他们回来。不烧锅是省了不少事,可也无聊。

  给妈妈的信是郭卉带去的,诉说了想念和担心。其实也没那么多的牵挂,妈妈是个要强的人,我帮不上她,她也帮不上我。

  行前郭卉再三斜眼瞟我,我知道那意思,也装看不见。到底是她没忍住,问,你真的不给他写封信啊?我推她出门,不回答。有什么可写的?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要坚持到底。

  其实他要是想找我,真的找不到?打听地址太容易了,何况他有那样的身份。他没来信,说明他也在犹豫。如果曾经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让时间来检验吧。如果是一时冲动,那么就烟消云散吧。两片云彩也能擦出火花,能不能下成雨得看造化。

  我得抓紧时间把这批书看完。不干活光吃饭不行。王兴元算是了解我的一个人,背来了一捆。有一本《晚清野史》还是手抄的,纪录了十几种笔记资料,也包括孟森、辜鸿铭、梁启超等人的。这些史料证明,李鸿章所谓的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也就是洋务运动,根本没有制到夷,反倒是制了国人。对人们普遍认为慈禧太后动用海军军费修颐和园的说法也有质疑,理由是清廷到了晚期已经没有国家军队可言,都是地方官僚和军阀,不然就不会出现“东南互保”这种怪事。这钱扔到哪儿也是白扔,还不如留一座颐和园。特有味道,耳目一新。

  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饥。

  ×月×日

  今天上山了。眼睛看得发胀,决计休息。

  十四队只有七户人家,是关里大队的最顶头,也是本县的西伯利亚,他们的方言已经有了大别山的地瓜干子味。

  所谓相思树,就是两棵老槐,枝干跨溪抱在一起,扭做一团,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一个树冠。溪水长流,主要是源头的一座断崖上有水。现在是枯水期,据说春天就是瀑布。两棵老槐抱在一起的成因,我猜很简单,就是溪流的冲刷使地貌变化树身倾斜了。民间传说固然荒诞,但毕竟寄托了人的情思。爱情当然是美好而又浪漫,生活却有其自身规律。

  那棵“母树”是一棵老银杏。就在滴水崖上。那是一株绿亭样老树,枝条还在寒风中抖擞,而嫩黄的小叶芽已然钻出肢体。蓝天如洗,有白云在树冠间隙飘忽,还有叶片撞击的沙响。朝关口方向的两个枝丫特别茂盛,长疯掉了,果然奇特。原本伞盖样的树冠部分,两枝特别粗壮的树丫,横着扭过来,像是伸过去的两只手臂,陡然把腰身带斜了,而背靠大山的一面却很稀疏。树身远远地向山口边倾出去,倾出去。她身子粗壮,婀娜婆娑,顶着一头尚未化尽的雪霜。二十多年了,她要什么似的,等什么似的,哭喊什么似的,就这么把手臂伸出去。“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古人描绘的可能是已经孕育的银杏。可怜这一位,二十多年没坐果了,每年还能开一树花。从前每年都坐果的,从前隔着十几里,雄性花粉还能按期而至。所以她永远是一副织女等待牛郎的造型,等待那一年一度的交配。这是何等顽强的生命渴望,又是何等荒诞的性别隐喻。

  回到相思树,我以为还是老槐们实在,流溪本无意,爱情却永恒。终生抱头哭,清水亦动容。

  草木关情,人何以堪?我又犯毛病了。

  ×月×日

  大荣子这几天总爱到我这转悠,闪烁其辞,我又不好意思撵他走。

  我和郭卉都对大荣子印象不错,能干,热情,思想也不保守。我说队屋里老鼠闹得厉害,他立即去砍了几根金刚刺替我绑在蚊帐顶上。但他老是到这来,而且目光也那个样,总是令人不安。

  又读了一遍《马丁·伊登》,思考大写的人。但究竟怎么才叫“大写”?自尊、自立、自强、奋斗这些品质固然都是,从小说看,杰克·伦敦的答案似乎还应该包括成功、和得到上流社会的承认。用露丝·莫尔斯的庸俗来衬托他“大写”,其实恰恰暴露了个人奋斗道路之狭隘,至多是司汤达尔式的人道主义。他同于连一样,进入上流社会以后看到了更多的虚伪和丑恶,只能绝望。可是他又感到自己“回不去了”,他已经是上等人了,只好一死了之。“回不去”恰恰暴露了知识分子的首鼠两端,真想回,没有回不去的。

  别了,1968的记忆。你好,1969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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