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讀了巫寧坤寫的《一滴淚------ 從肅反到文革的回憶》,雖然不懷疑其真實性,但總覺得滿紙冤屈太灰暗了,正如作者所指出:“八年前我去國時,全國戰禍連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如今,人民顯然安居樂業。外國租界都收回了,乞丐娼妓、大煙鬼都改造好了。土改運動解放了農民,從根本上改變了社會結構。”這種劃時代的光明面不值得大書特書嗎?顯然心態影響了他的觀點,當我得知前上海永安百貨四小姐郭婉瑩的遭遇時,理解到人的高下之別或者說教養之差。 後者在大時代變動中所受磨難並不少於前者,一貧如洗的她幹過養豬、 挖沙、敲石、和泥、叫賣、掏糞等髒活累活,可是她不以為苦,其襟懷之寬廣可知也。 多年後,美國前總統甘迺迪的遺孀問起她勞改的情況,她的回答是: “勞動有利於我保持體型,不在那時急劇發胖。” BBC問她每月退休金多少錢,她反問“你們知道中國的物價指數嗎?”既然對方不清楚,便拒絕回答以免被拿去做文章。 美國CBS《 六十分鐘》主持人華萊士專訪完鄧小平後,飛上海採訪她,總是想挖一些時代陰暗面,遭她嚴肅拒絕,兩人不歡而散。後來她吐白: “我不喜歡把自己吃過的苦展覽給外國人看,他們其實也是看不懂的,他們是想把我表現得越可憐越好,這樣才讓他們覺得自己生活得十全十美。” 這與《一滴淚》灑向美、英、台、日、韓、瑞典成強烈對比,喋喋不休者豈識大體?多年來,她從不向親友或子女抱怨自己的苦難,她認為雖然真相值得被記錄,但反覆抱怨卻是不優雅的行為。 1998年9月24日傍晚,八十九歲的她覺得疲累,便上床躺下,眼睛一閉就從此告別這個世界。有相知的友人送來一副輓聯: 有忍有仁,大家閨秀猶在 花開花落,金枝玉葉不敗 真閨秀懂自我、識尊嚴,陷溺於“傷痕”者豈知不敗的大家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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