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里市区外的公路上，诸如“新奇的梦之乡”之类的新楼盘广告随处可见。一个典型的广告牌上，一对脸带微笑的年轻夫妇站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上面的广告语写道：“这才是生活！”

然而，继续开车前行，深入临近的北方邦(Uttar Pradesh)，你将发现这里的生活方式既不新奇，也没有人们梦想的东西。在布道恩(Budaun)市郊，很多儿童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山羊、水 牛、奶牛、骆驼各种动物在肮脏的街道上游荡。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正在运作一个项目，要让该地区所有的房屋都修建起现代厕所。Unicef还 尝试为那些靠手工清理旱厕谋生的清洁工找到新工作。

在布道恩市区，改善卫生系统的工程正在缓慢而平稳地推进。但在北方邦（拥有2亿人口，超过巴西全国人口），任务仍然异常艰巨。Unicef估计，北方邦只有21%的居民能够使用真正意义上的厕所。印度全国有12亿人口，其中6亿人仍在野外或者城市废弃场所“随地排便”。

印度卫生问题是一场公共卫生灾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其他严峻的统计数字形成的原因。Unicef表示，去年印度有170万名5岁以下儿童死亡， 这占了全世界总数的近四分之一，同时全国42%的儿童被正式归入“体重不足”之列。虽然印度常常与中国一起被并列为崛起的大国，但印度比中国贫穷得多，其 人均收入水平不到中国的三分之一。

人们有时拿此类统计数据来肆意嘲讽印度是新兴大国的观点。当然，真相要复杂得多。经过20年强劲的经济增长，印度变成了一个既贫且富的国家。从绝对规模来看，印度是全世界第10大经济体，到2030年可能成为第3大经济体。

印度的消费市场增长迅猛。现在印度全国的手机数量超过了厕所。印度的绝对贫困人口数量超过非洲，亿万富翁人数超过英国。印度既受到世界援助组织的关 注，又吸引跨国企业前来投资。印度公司财力雄厚，在国际上大肆收购，把捷豹路虎(Jaguar Land Rover)等西方知名品牌收入了麾下。1991年经济危机期间印度储备空虚，但现在该国的外汇储备规模已达到3000亿美元。印度拥有核武器和太空项 目，最近还宣布了一项火星探测计划。现在印度是全球最大的武器进口国，最近还表示将斥资100亿美元从法国购买新型战机。

有人认为，这些鲜明的反差表明印度政府严重搞不清楚孰轻孰重。现实却并非如此黑白分明。印度中央政府出台了大量扶贫项目，花了不少钱。但问题的重点 并不在于政府对现状熟视无睹，而是腐败、管理不善以及僵化的社会结构。十年前，印度中央政府单在北方邦就拨付了3亿美元用于改善卫生条件，但资金在从德里 转移到布道恩等地的过程中消失了。当地居民流传着各种可悲的小故事，例如地方官员偷拿政府定量供应卡，这类事情害得人们生活无着，破坏了官方政策的效果。

然而数字表明，即使在农村地区，情况也在改善。据悉，过去十年印度农村的工资水平翻了一番。虽然布道恩十分贫困，但商业活动却很多样，从小作坊到路边小摊应有尽有。人们正在离开农地，转而在农村地区从事工业生产或者迁移到城市。

正是这股从农村到城市的人口迁移潮流使两个印度的故事交汇为一。德里的一名高官表示，他之所以对祖国的未来充满信心，主要是因为人口向城市迁移的趋 势将在未来20-30年内推动印度经济增长，这种情形许多国家都经历过，从18世纪的英国到今天的中国都是如此。他说：“在印度，看到中期前景你才能做出 理智的判断。”

印度即富裕又贫穷的事实不仅让印度人迷惑不解，外界也同样感到一头雾水。目前，英国正在激烈争论是否应该继续为印度提供援助。如果说要帮助世界上最贫困的人口，那么印度的最困贫人口数量超过世界任何其他国家。但同时，印度的预算赤字低于英国，外汇储备高于英国。

印度人在援助与公平的问题上可能也会有自己的说法。虽说欧洲国家在援助印度，印度也将间接地为欧元区纾困提供资金——通过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缴款。然而，按照印度农村的标准，希腊和爱尔兰的居民生活水平依然奢侈得难以想象。

在围绕军售、气候变化等各种问题的辩论中，总会出其不意地遇到诸如此类的悖论。在一个“贫国”、“富国”的概念被彻底颠覆的世界里，其特征就是如此。

译者/倪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