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钢铁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林钢”)地处河南省安阳市林州市。1983年河南省进行行政区域划分,林钢被划归当时还没有重要工业企业的濮阳市管辖。

  1969年10月,林钢筹建处成立,随后由政府发动安阳地区农民搞“会战”,建起了这所全民所有制小型工厂。根据《安阳地区林钢主要工作成就资料汇编(1969—1983)》记载,农民用自制土法,在短期内建成两座100m3高炉,被誉为“全国首创”。林钢其实并不产钢,它生产的生铁以低钛、高质量闻名全国。在计划经济时代,林钢一直以“政策性亏损”来支持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每生产一吨生铁,国家给予数百元的亏损补贴。

  1980年到1982年上半年期间,根据政府要求,“生铁主要靠自销”。当届管理层找到第二汽车制造厂(以下简称“二汽”)作为林钢生铁的销售对象,由此获得“一辆东风车,一吨林钢铁”的美誉。建厂时就来到林钢的元老付师傅回忆,当时二汽来了一个二把手,反映说用林钢的铁铸造机器能出95%的成品,而用东北本溪的铁只能成80%,这样算下来用林钢的铁一年就可以节省几个亿。这样,即使林钢的生铁价格高于一般产品,仍供不应求。走向市场的林钢在80年代一直保持良好的经营状况,年出口创汇曾超过200万美元。

  林钢也具有中国大多数老国企的特点,即明显的“企业办社会”性质。1970年建厂不久,就由一个医生、两个护士组成了林钢保健室,次年改组为职工医院。此外,林钢还有托儿所、幼儿园、职工子弟学校、浴室、理发室、百货副食品店、公共轿车、图书馆阅览室、电影队、工会俱乐部等,服务本厂职工和周围村庄的村民。

  90年代末以来,随着中央对国企主辅分离的推行,林钢的绝大多数附属单位和公共服务都被推向市场,由私人来承包经营。在2000年以后林钢也进行了房改。

  据老职工讲,自从国企干部实行“四化”开始,林钢的管理层一代不如一代。80年代末,第8任厂长上任后,盲目扩大生产,走后门招工的人络绎不绝,这没有给林钢带来明显的效益,而人员冗余的问题也由此埋下。

  2008年年末,林钢的管理层开始放出对林钢进行股份化改制的风声。根据改制方案显示,林钢当时共有在册正式职工和离退休职工总数5122人,其中在岗职工2995人,停薪留职164人,内退及离休143人。林钢近几年经营状况“堪忧”,2005年亏损1604万元,2006年盈利106万元,2007年盈利200余万元,2008年1~7月亏损达3919万元。为进行股份制改造,林钢管理层组织了几次“耗资百万”的资产评估,却将一个正常运转的水泥分厂评为17.6元,职工认为,企业的亏损程度被人为夸大。

  2009年2月底,第10任厂长正式推行股份化改制,强行要求职工签名入股。改制方案确定的职工的身份置换金仅为其工龄乘以抵一个月工资的1090元,并要求职工们将每人仅能得到的2~4万元不等的身份置换金全部入股给“新公司”。不愿意签字入股的职工,被总公司及各分厂的领导停止公休、办“学习班”。一些分厂领导也采用发钱、放假等方式利诱工人签字。

  当年3~5月间,林钢职工采取了截堵高速公路、停炉上访等多种方式表达对改制方案的不满,濮阳市政府遂决定取消本厂管理层提出的股份化改制方案,转而将林钢拍卖。7月24日下午,林钢被以低于起拍价19.6%的价格拍卖给当地龙头民企凤宝钢铁厂。

  对于林钢职工来讲,私有化性质的改制一方面使他们成为经济上的受害者:不合理的身份补偿金数额,意味着在岗职工对企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付出仅能得到微薄的补偿;同时,无论是管理层收购的股份化改制,还是拍卖给民企的结局,都极有可能使他们面临失业的威胁。另一方面,改制将切断他们与林钢“社会”的种种血肉联系——对于年轻的林钢职工来说,“凤宝是民营企业,肯定各方面管理都比较严。再一个它没有公休,你休息一天,像你比如说一天30块钱,它要扣你60。还有拖欠工资,你要干3个月以后,才给你工资。……他们那个企业就是个人说了算。不管对不对,你干就干,不干你就走。现在常年招工常年走人。没有保障。”中年的林钢职工则认为:“这是一种亡国奴的感觉……林钢的工人对林钢的这种情感,是永远磨灭不了的。这里还有我的朋友、同事,都在一起工作了二十来年了。实际上咱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都在这里,你说咱对林钢有没有感情?”在退休工人看来,“这里(以前)全部都是一片荒地啊!那就是老一辈人、几代人的心血,硬把这地方给干出来的,四十年了啊……你说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让私人老板给吞去了,那我们肯定不愿意。实在不行了,宁可自己干,也不能让他们给拿走。因为财富不是他们创造的,是几代林钢人创造的”。

  2009年8月11日,数千名林钢在职、退休工人“软禁”了林钢改制小组副组长、濮阳市国资委调研员董某。工人的集体行动引起河南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轰动一时的“林钢事件”最终以后者发布《六条意见》,宣布“暂停改制”和“凤宝不介入”告终。

  2011年9月2日,林钢被整体移交安阳市管理。



闲置已久的挖掘机

昔日雄伟气派的林钢大门

高耸的高炉已经生锈

林钢矿山厂区标语:苦练内功夹缝求生、自爱自立自强

化液池水面一片寂静

林钢矿山厂区宣传画

家徒四壁的工人宿舍

(责任编辑 玉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