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红军回来了

来源：昆明铁道报

陈松山/口述 余建桦 彭 颖/整理

    我在修建成昆铁路时，在禄丰县一平浪白虎山隧道大会战中负伤。住院回来后，我当了司务长，负责三营十二连某排的后勤工作。

    到元谋县后，部队在元谋县就有12万人，生活物资的供应一时非常紧张，特别是蔬菜供应。元谋县各级政府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尽全力保证部队粮食、肉食供应，蔬菜却无法满足部队的需要。师后勤部门想尽办法，用汽车从大姚、昆明等地拉蔬菜，由于路途遥远，天气炎热，蔬菜拉回部队时差不多都腐烂了。看着战士们由于长期吃不到新鲜蔬菜，严重缺乏各种维生素，嘴里、身上都长起了脓疮，我心里十分难过。

    一天，一个70多岁的老大爷告诉我说，要想解决部队吃新鲜蔬菜的难题，只有上鸡冠山，找山上的彝族同胞帮忙，他们那里有新鲜蔬菜。但上山的路非常难走，山上是原始森林，有各种野兽出没，非常危险。而且跟彝族同胞交上朋友，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把这个情况向连长汇报，决心上鸡冠山走一趟。

    海螺村后面的那座山形状像鸡冠，故名鸡冠山。连长派我和两名战士，每人各背大米5公斤、盐2公两，于第二天早上7点出发往鸡冠山走去，直到下午4点钟才爬到鸡冠山顶。在山上遇到一位60多岁懂汉语的老人，他问我们是不是当年的红军（红军1935年长征经过此处时，老人曾给红军带过路）。我们说我们就是当年的红军，现在是人民解放军。老人非常热心，带我们进了一个彝族寨子，一进寨门，他就用彝汉两种语言大声喊："当年的红军回来了！"寨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男女老幼，都走出家门来欢迎我们。老人带我们去了一家他熟悉的彝族人家。男主人让我们在火塘边坐下，然后唱着我们听不懂的祝酒歌，笑盈盈地向我们每人敬了三碗酒。我们一口气把酒喝完，主人非常高兴，卷起他的黑色土布喇叭裤，用一个土陶盆，把苦荞面倒进盆里，放上水，用手左揉右捏，完了又在他的腿上做了三个直径约十公分、厚约三公分的苦荞粑粑，放在火塘边烤。

    等主人把苦荞粑粑做好后，我看他原本黑黑的腿，除上下两节是黑乎乎的外，中间那一段大腿已是红白红白的很干净了。苦荞粑粑烤好后，为了表示对我们的尊重，他先递给我们三个人。当时我们真的很饿，也顾不了许多，一口气吃了半个后，就再也吃不下了。实在太苦了，只好说已经饱了。天黑了，带路的老人要走了。临走时，他把我叫出门外，告诉我说男主人做苦荞粑粑是把我们当作最尊敬的客人，这是他们的最高礼节，平时男人是不做饭的。晚上，男主人让我们跟他的家人一起睡在火塘边，垫着羊皮，盖着毡子。

    第二天一早，我们把带来的大米和盐全部送给了这家人。男主人带着我们去见公社社长，社长听说我们是当年的红军，非常高兴地和我们拥抱，以表示对我们的欢迎。等我们说明来意后，社长又端给我们每人三大碗酒，因为已经知道他们的风俗，我们毫不犹豫地干了。社长看我们这么干脆，就留我们吃饭。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一大碗带皮猪肉，每一片都有至少一公分厚、五公分宽，猪皮上还有未刮干净的黑猪毛，一盆苞谷饭，一锅苦菜汤，一坛苞谷酒，还有煮洋芋。酒至半酣，社长说："你们要的蔬菜，我已准备好了，马帮会送下山，今后我会经常组织马帮驮菜下山给你们。"喝完酒后，只见50多匹马已驮着新鲜的蔬菜等着我们，社长亲自领马帮送我们下山。

    从此，鸡冠山上彝族兄弟的马帮就经常给我们连队送蔬菜。连队的蔬菜问题解决了，战士们干起活来更有力气了。如今，成昆铁路已成了西南地区的交通主干线，我多么期望有一天能在某趟列车上遇见当年与我连干三碗酒的彝族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