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香港见证码头工人罢工

撑罢工，撑到底——我在香港见证码头工人罢工

文/祥子

“撑罢工！撑到底！坚持到底！”

“养得起李嘉诚，养不起家人！”

悲壮愤慨的口号久久回旋在六号码头外围，这里不再仅仅轰响着机器与货车的声音，也不再仅仅是码头工人沉默的如机器般劳作，四百多个码头工人齐齐“脱下手套”，在这曾经挥洒血汗的土地上，喊起了罢工的号角！以抗争来争取公平对待，以工人团结来争取尊严工作！

香港理工大学的潘毅老师说过：“底层的人们，在被知识分子所代言，他们真实的声音，总是被湮没在理性的分析中，存在理论和现实无法对话的情况。”

这一刻，我选择在现场，见证香港码头工人罢工。

外判工的抗争

在一张由香港“左翼21”团体等制作的工人报纸中，画着一张李嘉诚的图像，画外语是“「外判」作架啦，唔满意人工唔关我事架！罢工都唔关我事架！”而事实上，李嘉诚的财富“都系你地帮我赚”。

这是是香港外判工的遭遇！在香港今日如此物价横飞的社会，码头工人却难以维持自身生存。码头工人1997年一天24小时的工资大约$1500，现时却只有$1300左右，根本一直有减无升，人工愈来愈难以维持生活；加上人手缩减，97年是一队人8名人手现时却只有 4人，工作量剧增。 而且外判商制造的白色恐怖，不断打压工人参与工会的权利。

码头上的工人一日三更，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已属常事，人手不够的时候，甚至是48个小时或72个小时无法休息。白天工作还好，到了晚上，强光灯把码头照得如同白昼，刺眼的光线令工人的眼晴受尽伤害。而殊不知，八号风球乃至十号风球的时候几乎全港都会停业休息，但码头却需要如常运作，工人要抵着雨水，全身湿透，冒着被吹倒的生命风险。

工人要求与资方立即进行谈判，增加时薪12.5元，，而码头公司竟然指出这些为公司拼搏多年的工人不是他们的工人，因此不用负责工人的福利保障，可见外判制度下面，让资方推卸责任如此之露骨！

在这样资本市场的外判工制度下，这些码头上的外判工友的利益被剥削得如此难以继日！外判就是讲雇主、雇员分拆成雇主、外判承办商、外判雇员的三方关系，透过分工节省成本。在如今香港贫富差距悬殊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一般的基层工友的生活已经十分的艰难，备受剥削！而外判的形式方便雇主节约成本，而其实在市场当中的外判承办商也要盈利，最终只苦了基层下面屡受外判制度剥削的工友！而在这样的制度下面，最终却是雇主在逃避责任，损害劳动者在这个过生产过程中的利益，拖欠工资拒绝向员工承担责任等。而今日的码头工人罢工即是如此，层层的利益剥削下，最后能真正给到工人手中的回报在资本家不断的挤压榨干下能拿到的却是如此之少，一句“养得起李嘉诚，却养不起家人”，这是多么的心酸！

而试想在我们身边的工人，难道不也是这样么？大陆的派遣工制度又剥削了多少基层的群体。可曾记得年初的广州市环卫工人罢工，同样是市场外包派遣工下面所衍生出来的矛盾激化，在罢工下的群体行动才让他们有了一定了的保障与声音的出现，其他群体呢？外包给物业给企业公司的我们校园工人呢？屡屡曾有香港专上学生校内反外判保障校工权益，而这一次码头外判工人的大规模罢工，或许这就是一种昭示一种警醒吧！

外判工的抗争早晚会在我们身边爆发的。

帐篷内外，只为公道与对话

这一次，香港国际货柜码头公司（HIT）签署法律文件，向法院申请禁制令，要求码头罢工工人撤离码头，清场。

这一次，市民、学生、工会及罢工工友一道迁至码头外继续抗争，全民一道坚持到底。

这一次，职工联各团体紧急向市民筹集罢工基金以及生活物资支持工友，数字从40万到65万再到昨天下午的140万，振奋人心。

这一次，春雨不断，热血不停！

在我看来，这是一次很悲壮的抗争，至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资方仍然没有任何肯定的行动，没有任何积极的对话，更没有任何公义的回应！码头外面扎满几十个帐篷，角落堆着市民捐过来的物资饮水等，帐篷内职工联、学联、左翼21等团体与工人探讨行动策略，帐篷外穿着雨衣的工友疲倦却仍在抗争中等待回音、十几个学生围着讨论研究。阴天下面，帐篷内外，只为追求一个与资方平等的对话（资方拒绝谈判！），只为一个公正道义合理的工作回报！

4月1日，这个愚人节，同时本应是香港的复活节休假的时间，法院却额外为资方企业特地“加班”开庭批准资方禁制令的申请，要求罢工工人迁出码头，指出“工人的示威权不能凌驾私人业权”。在这里，法院的禁制令俨然成为了资本家的工具，这是何等的可笑。在劳资冲突当中，法院往往偏袒有钱人和资本家。在私人权与罢工权之间，法律选择了前者。

而后，开始有罢工工友收到资方的告知，定期内若不复工将永不录用！三百工友一致坚定立场拒绝回应资方要求，继续罢工。码头外依然布满帐篷，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倦意的神态，工友们却没有一丝的低落，“这样的熬夜不算什么，我们工作都是这样！”

一周了的罢工，纵然开始疲倦，总有社会团体送来横幅送来祝福，喊起“罢工！打工仔！撑工人！撑罢工！”就充满无穷的力量。我想，我们不是看到有多少的实质希望，也没有资方的回应，而是每一个工友心中的信念，每一个市民的支持，因为坚信这个社会还有公道，还有正义！只要争取！

帐篷内外，是工友的抗争与坚持！

市区内外，是诸多学生、团体的行动与鼓励，不断的物资募捐运送过来，持久的声援不断加入，正是一个公义社会的呼声！

撑工人打气晚会，不眠的夜晚

4月2日，这是罢工的第六天。而这一晚，撑工人打气晚会，是一个重拾力量调整行动的节点，在我看来。默默地观看，只有无尽的感动。超过两百多人的打气晚会，今晚会是一个新起点。长达六天的抗争，曾有三十个工人的退缩复工打击，曾有禁制令等的威胁，工友们都艰难地挨过来了，也坚持走下去，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而未来是要靠我们自己打造自己争取的！

我们给自己打气！

民间乐手、劳资关注组、职工联、香港学联学生等团体带来的鼓励（部分团体名称可能不准确），还有工友自己的现场号召，观看民间导演拍摄的罢工记录片……

最让我感动与震撼的两个画面。在经历了不断的失落与愤怒之后，两百多个工友手持着李嘉诚头像禁制令，无比愤怒撕个片碎，回应以“坚持到底”的口号回响在漆黑的夜晚之中，这不是一种绝望的失落，因为不需要，这是一种不甘剥削不甘折服的力量，我们都明白，只要有我们在，就不怕没有希望没有美好的未来！而后，女工权益小组的两位女工手捧着鲜花，给在场的每一位工友送上了一朵鲜花，这是一种爱的力量，关怀与支持的力量。我落泪，只因彼此的力量。这个时候，没有谁是一个人独自抗争的，我们都在一起，我们都在行动！

“反剥削争平等，我的同志们。为了明天的胜利，誓死战斗到底”

大学生的介入行动，我们的力量

在这场运动当中，屡屡看到了大学生的身影。传媒中说到，而香港学联在最开始的工人罢工时就开始声援了。罢工的现场有着许多的大学生在协调工作或者帮忙。

这是一个怎样的行动？

大学生与劳工何关？我们为何关心劳工群体？

“昨晚也想过要离去，但看到学生们在支持我们，风雨交加仍在这里，我就没有理由离开了。我们这些捱惯风雨的尚且有退意，他们弱不襟风，却坚持留守，甚至说：“你们不走，我们不走。””“如果没有学生的参与，我们区区数十人，不能有甚么成果。看着他们一群一群的到来，我每次都振奋不已。”这是工友的分享。

学生与工人，两种不同身份的人联合起来，其力量可以如此庞大，大得叫国际码头停工，大得叫香港首富汗颜，每日损失500万。

在旺角街头、在葵芳地铁站，几个学生摆着摊，拉着横幅“支持工人罢工物质收集”，不辞劳苦募捐物资运送到罢工码头。这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各类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学生群体的努力却是如此的宝贵与重要，他们撑起了支援工友罢工的一边天。

一个香港大学生说“我们本应可以置身事外，但我觉得有些核心价值很重要，好像社会公义和良知，如果有些事情触及了我们的底线，我们就要站出来去捍卫”。“香港靠转口起家，市民所用十之八九是进口而来，我们的生活与码头息息相关。既然货柜码头是我们的，那工人运动，也是我们的！一起加油！”

我深深地为这里的大学生而感动，站在这里，是在践行他们的核心价值——社会公义与良知；我站在这里，却是在寻找社会公义与良知！

我不想去辩证学生与工人群体的关系，我只知道，在这个社会架构中，我们都是一体的，没有谁能够独存，我们都一样在争取生存权与自主权，我们的命运是如此的息息相关。一切都是在为权利而抗争，而谁的权利不是一样呢？为他人不也是一样在为自己争取么？

这是一个社会共同体的存在。

今天仍在下雨，但抗争仍在继续。香港城大的一个大学生写了一篇文章名为《当学生遇上吊机手》。而我想，当我们大陆学生遇上吊机手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情况呢？而这样的群体事件，在神奇的国度是每天都在发生的。

（责编：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