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普通的家政工的生活

18岁离开湖北老家嫁到河北，2009年只身一人来到北京闯荡，家政工白戊芝的人生充满坎坷。当下，维持基本生活的经济压力，孩子的上学问题，还有贴在身上随时可能招致白眼的“保姆”标签，使得白戊芝谈到自己的境况时一度声泪俱下。

白戊芝住在类似城中村的平房村。房子临街，是临时简易搭建起来的，每个月房租400元。房子不足十平米，里边只容纳得下一张床。即便条件脏乱差，但据白戊芝讲述，这里的房子很抢手，住的大多都是农民工，女的做家政服务，男的搞装修或者在工地打工。

早在2009年，白戊芝和丈夫协议离婚，背负着十几万的债务开始了自己的“北漂梦”。在“打工妹之家”以及一元公社等民间公益组织的帮助下，白戊芝通过了北京月嫂岗位培训的考核。领取证书当天，白戊芝破天荒地“下了回馆子”，总共花了不到50块钱。

领取职业证书后的三年多时间里，白戊芝以保姆的身份服务过不少客户，其中不乏美籍华人和韩国人。她无奈地形容，自己干的是游走在“天上人间”的工作。服务的客户都是有钱人，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布置讲究。但是自己却只能住在不到10平米的出租屋里，仅够放一个单人床，吃喝拉撒睡全在这里完成。

保姆的工作累而且繁杂，但最让白戊芝不能忍受的，是客户的不尊重和性骚扰。一向保持着很高客户满意度的她，有一次只做了5天时间就毅然离开了。她说，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很不错，可就是老爷子不是个东西。说完这些经历，白戊芝情绪有些失控。平复心情后她一再强调，有些事情是没有妥协余地的。

在每周仅有的一天闲暇时间里，白戊芝很少出门，因为这样就可以省去额外的开支了，比如公交费、餐费。白戊芝说，那些有闲有钱的人，去的都是高档会所和餐厅，自己却连住所旁边的小餐馆也很少去。这更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可即便北京压力大生活质量低，白戊芝也不会离开，因为性格执拗的她不想走回头路。

2012年临近年关，白戊芝在北京的生活刚有起色，噩耗却传来。前夫得重病住院，需要很大一笔钱做手术。家徒四壁的他，只能向前妻求救。无奈之下，白戊芝只好东拼西凑了3万多块钱救急。回忆起和前夫的纠葛，她坦然地说，“再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18年，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当初为什么要离婚，白戊芝只是说了一句：“想法不一样。”

前夫生病期间，还在继续着保姆工作的白戊芝经常在北京和河北两地来回跑。为了节省开支，前夫从医院转到家里疗养，白戊芝则躺在他身边照看。因为两地奔波的关系，一向很守时的白戊芝上班迟到了几次，还因此遭到了所在家政公司的批评。至今，公司仍然借由各种理由拖欠着她的工资。即便投诉无门，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白戊芝还是决定继续讨薪。

没过多久，前夫病情急速恶化。放弃治疗病逝的当天，白戊芝从医院回到家里，几天没好好吃饭的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几颗大白菜，欲哭无泪。手机里还在不停地响着家政公司打来的催促电话。

前夫去世后，年仅13岁的儿子便成了她在北京最大的甜蜜负担。因为交不起学费和赞助费，所以白戊芝通过各种渠道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一家愿意接收儿子的农民工子弟学校。但是，这个学校只能读到五年级，接下来儿子的上学问题怎么解决，白戊芝皱起了眉头。

我们试着询问白戊芝儿子在学校的状况，他羞涩地躲闪着，“不知道”成了他次数最多的回答。因为家里空间有限，附近也没有可以玩闹的朋友，所以他每周末回家，要么蜷缩在家里，要么去隔壁蹭电视看。

为了舒缓压力，从2013年开始，白戊芝经同行朋友介绍开始参加一元共社组织的公益活动，比如为义演排列舞蹈。和白戊芝一起来参加这些活动的，大多也从事着家政服务工作。她说，这是她精神生活的最重要部分，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白眼，像一家人。

“我要大声歌唱，我要世界听我说，我不是仆人，请别叫我保姆，家政工是工人，也要有尊严的活着。”这是两名打工歌手在五一劳动节前夕为家政工创作的新歌。和白戊芝一样的家政工们的心愿被写在折成千纸鹤的纸上，“希望工资待遇和劳动报酬成正比”、“希望能安安全全地在这个行业做下去”、“希望与雇主亲如一家”……

除了参加公益活动，让白戊芝最感自豪的，是一张写有“厚德载物”字样的画。这是她在一次为孤寡老人筹集医疗费的义拍中花了五百块钱买到的，按照白戊芝的说法，“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每次家里来了客人，她都会把这个画拿出来展示一番，重复讲述着它背后的故事。

农历4月初九，是白戊芝满40周岁的生日。当天，她邀请了一起做家政服务的吴姓女子过生日，但对方最后未能来。白戊芝说，这是她在北京过的第4个生日。许愿的时候，她特意多“祷告”了一会儿，儿子问她许了什么愿，白戊芝只是笑了笑。

（责编：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