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弑父” —— 破除对传统生产力理论的迷信

左翼社会党人

马克思有过这样的阐述：

      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这一小段文字，在百余年后的教科书中有了更为“简练”“精要”的表述——“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在这样一个看似对偶的简易公式下，蕴含着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庸俗化的反动驱力。

这恰恰是对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的庸俗化、奴仆式的解读。人们把生产力永不停息的增长——通常被化约为技术发展——设想为社会发展的最总动力，设想为社会发展“自然”的、“自发”的常量。而迟缓的、从属性的生产关系，跟在这个“自发”增长的后面，伴以或长或短的延迟。仿佛马克思就是如此，他依据上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庸俗进化主义的辩证法，描绘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限度，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便成为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障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这种不一致，造成了对社会主义革命的需求，而社会主义革命的基本功能是再次调整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建立促使生产力高速发展的生产关系，而生产力的高速发展，则是历史进程的自在目的。

但是，马克思也有过和这种庸俗的进化论式的观点截然不同的论述。在那里，马克思论述了资本控制下的形式从属和实际从属(formal and real subsumption)之间的关系。在这里，他区分了劳动对资本从属的两种形式：以绝对剩余价值生产为基础的形式，叫作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上的从属；以相对剩余价值生产为基础的形式，叫作劳动对资本的实际上的从属。劳动在形式上从属于资本，就是劳动过程被置于资本的控制、监督之下，“劳动过程，从而劳动和工人本身，在所有这些方面都受到资本的监督和支配。我把这称作劳动过程在形式上从属于资本。”在这一过程中，资本没有改变生产过程的任何技术手段，资本家主要通过延长工作日来榨取剩余价值。但是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从属以及与此相应的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设置了狭隘的界限：工作日的延长必然会遇到纯生理的界限，而工人阶级的斗争也极大阻碍了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资本家为了获取超额剩余价值，只有力图通过发展生产力即提高劳动生产率来克服这些障碍。“劳动对资本的实际上的从属”构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主要特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经产生，劳动对资本的实际上的从属就发生了……随着劳动对资本实际上的从属，在生产方式本身中，在劳动生产率上，在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上，都发生了完全的（不断继续和重复的）革命”。

换言之，恰恰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一框架、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这一内在矛盾驱动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驱使着资本主义的永恒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一旦产生，就具有严重的矛盾和不一致性，而其对“平衡”的追求，便恰恰成为了它永不停息地变革和发展的原因。它的限制不是它的约束，而是它发展的动力。资本主义特有的悖论，它的迫不得已，就在这里：它越是“腐烂”，它的内在矛盾越是趋于恶化，它就越要为了生存进行内部革命。

在对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的庸俗化解读的基础上，第二国际的“唯生产力论” “唯经济主义”等反动的机会主义思想、苏联炮制出来的斯大林-日丹诺夫体系、“资本主义补课论”等在中国九十年代甚嚣尘上的错误思想、“工业党” “生产力万能论”等在当前仍具有极大市场的俗见庸见都纷纷出现——这无不是对马克思的误解酿成的苦果。现在，我们需要摆脱这种奴仆式的论调，完成一次对马克思的“理论弑父”。


参考文献：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齐泽克《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

罗岗《“机器论”、资本的限制与“列宁主义”的复归》

左翼社会党人

作者：墨语轻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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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bilibili

远航一号

中国左派现在面临的主要危险不是机械唯物论、唯生产力论

而是唯心主义和主观意志论，乃至缺乏历史唯物主义尝试，不承认二十世纪社会主义革命失败与资本主义复辟的历史必然性；另一方面，又把未来革命的希望寄托在少数“英雄人物”的个人冒险上，不承认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必然带来工人阶级力量的增长以及工人阶级的觉醒，而把工人阶级的觉醒说成是少数“英雄”人物从外面灌输的结果。

所以，既不能正确总结过去革命失败的教训，也不能正确认识未来革命的主客观条件。不解决这些问题，左派就永远是一群边缘化小资寻求精神安慰的避难所，而绝不能成为未来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的有机知识分子。

仗义执言

远航一号 发表于 2022-8-26 10:21
中国左派现在面临的主要危险不是机械唯物论、唯生产力论

而是唯心主义和主观意志论，乃至缺乏历史唯物主义 ...

我反复强调，不会自然而然通向社会主义，还可能通向野蛮主义
将来要革命成功，也是需要工人阶级主观条件的成熟，包括组织成熟等，而不是等待客观条件（具体是什么呢）

仗义执言

远航一号 发表于 2022-8-26 10:21
中国左派现在面临的主要危险不是机械唯物论、唯生产力论

而是唯心主义和主观意志论，乃至缺乏历史唯物主义 ...

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必然带来工人阶级力量的增长以及工人阶级的觉醒，这是不准确的，在欧美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没有带来革命，为什么？
你可能说中国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带来工人阶级力量的增长以及工人阶级的觉醒，但是也是没有依据的，也可能没有革命，按照你们的逻辑，只是说中国无产阶级没有改良的基础，所以只能革命，但是也未必，因为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很多，他们就是没有改良基础，至少没有革命，恰恰带来了更大的反革命

远航一号

仗义执言 发表于 2022-8-26 10:57
我反复强调，不会自然而然通向社会主义，还可能通向野蛮主义
将来要革命成功，也是需要工人阶级主观条件 ...

这个我同意。我们也一直说野蛮主义、文明毁灭都是可能的。

但资本主义灭亡是必然的。在资本主义灭亡过程中，工人阶级有胜利的可能，也有与资产阶级同归于尽的可能。无论哪种可能，都需要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使得工人阶级力量增长到突破资本主义可以容纳的界限。

否则，就不是社会主义还是野蛮，而是资本主义的永久黑暗。

与咱们另外一波讨论相联系，虽然这些问题归根结底取决于资本主义客观矛盾的发展，但如果一个革命的阶级可以选择的话，那么这个阶级的革命历史首创精神一定是表现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自由，毋宁死”，宁可在解放斗争中粉身碎骨，也决不像奴隶和牲畜般苟延残喘。

先有大乱，方有大治。这一条也算得上历史的铁律。

激活

远航一号 发表于 2022-8-26 11:09
这个我同意。我们也一直说野蛮主义、文明毁灭都是可能的。

但资本主义灭亡是必然的。在资本主义灭亡过程 ...

以往的文章说只有中国资本主义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越来越多的工人和小资将会提出更多的诉求，而中国资产阶级满足不了这些诉求所以会发生革命。 这其中的逻辑是否跟马克思预期的“先进的西方国家发生社会主义革命”一样，都是有了更多数量的无产阶级和先进的生产力所以工人阶级会发动革命，只不过后来无产阶级多数的国家都拥有改良的基础，都拥有了超额利润，工人阶级被“收买”了。但对于中国来说，并不存在收买这个情况。

远航一号

激活 发表于 2022-8-26 14:40
以往的文章说只有中国资本主义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越来越多的工人和小资将会提出更多的诉求，而中国资产阶 ...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马、恩在不同阶段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条件表述是不一样的。

共产党宣言中既强调资本主义发展会导致工人阶级发展壮大，也有不少段落认为资本主义会导致工人绝对贫困化。

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则更强调社会化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的矛盾迫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断调整，从股份制到托拉斯到国家资本主义，给人的感觉，有一天无产阶级把资产阶级的国有制和托拉斯接管过来，就可以实行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了。

真红ReinerRubin

远航一号 发表于 2022-8-26 10:21
中国左派现在面临的主要危险不是机械唯物论、唯生产力论

而是唯心主义和主观意志论，乃至缺乏历史唯物主义 ...

不承认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必然带来工人阶级力量的增长以及工人阶级的觉醒，也就意味着不承认工人阶级在阶级斗争中逐渐认识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因此如“大乞丐”之流，他们提出所谓“先锋队、灌输、阶级斗争，阶级意识”云云，无非是叫工人阶级去做必然失败的冒险，做出不必要的牺牲，即所谓殉道。如果你敢不去“殉道”，好，他们所谓的“先锋队”，就要给你“灌输阶级意识”，给你“精神注入”。

仗义执言

激活 发表于 2022-8-26 14:40
以往的文章说只有中国资本主义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越来越多的工人和小资将会提出更多的诉求，而中国资产阶 ...

你被他们误导了，列宁只是说少数工人贵族被收买，没有说工人阶级被收买，这是一
其次没有改良基础，其他工业化国家资本主义得到了发展，也没有发生革命，反而倒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