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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五月风暴及其前世今生

2014-11-21 23:04| 发布者: 远航一号| 查看: 2919| 评论: 6|原作者: 宋迈克|来自: 新生代

摘要: 有些年份无论在法国史还是世界史上都不那么容易被遗忘。1789是其中之一:在这一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为随后两百多年中关于人类历史的争论提供了几乎所有养料;1968也是:这一年,社会运动遍布全球,而法国再次成为反抗运动的核心。

引言

有些年份无论在法国史还是世界史上都不那么容易被遗忘。1789是其中之一:在这一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为随后两百多年中关于人类历史的争论提供了几乎所有养料;1968也是:这一年,社会运动遍布全球,而法国再次成为反抗运动的核心。

 

这一年,美国黑人的非暴力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被害,黑人群体出离愤怒进而暴乱;这一年,苏联的坦克开进布拉格,推翻了为向人民呼声做出让步的政权;这一年,德国学运领袖遭到枪击,三十多个城市数百万学生上街与警方激烈对峙;这一年,墨西哥当局为了奥运会顺利开幕,在特拉特洛尔科残酷杀害了数百名示威者;这一年,爱尔兰的民权运动在德里和贝尔法斯特遭到镇压,为运动走向武装化埋下火种;这一年,意大利的学运和工运在这一年紧密融合,大罢工的成功让工人与当局的对抗中赢得了权益……

 

而这一年全球社会“地震”的震中,在法国,在巴黎。

 

 

从繁荣到异化——资本主义阵营里的星星之火

从二战结束到五月风暴之前的二十多年不仅是法国乃至整个西方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时期,也是人民的物质生活发生巨大改变,家电、汽车渐渐全面深入家庭的时期。(按照时下流行的托马斯·匹克迪的观点:这段时期是资本主义发展中的历史性例外。)而法国在这一期间的经济增长,在西方各国中也算得上突出。即使在68年之前的几年失业现象刚刚开始出现,但如果用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经济危机导致民众抗议的分析套路看,大规模社会运动在68年的法国爆发仍然是一场绝对的意外。然而如果我们深入关注法国自身从50年代以来的政治格局和社会状况,便可以发现些许早已埋下的反抗的种子。

 

对六十年代末的法国年轻人来说,他们第一次在政治反抗上的启蒙,毫无疑问应该与阿尔及利亚战争相关。

 

隐退政坛数年的戴高乐在1958年重新出山掌握政权,正是利用了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一批将军在阿尔及尔的政变引发的危局。在阿尔及利亚战争最激烈的几年中,一边是阿尔及利亚土地上恐怖事件频发,另一边,巴黎的空气里也充满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1961年10月17日,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FNL)挑战政府的宵禁令,在巴黎发动大规模游行,遭到了莫里斯·Maurice Papon)掌管的巴黎警方的残酷镇压。那一夜死于镇压的人数至今仍是个谜,有目击者称看见塞纳河上漂浮着大量阿尔及利亚人的尸体。1962年2月8日发生了“沙隆惨案”:抗议极右翼“秘密军队组织”(OAS - Organisation de l’armée secrète)与阿尔及利亚战争的示威遭到巴黎警方镇压,在警察异常凶悍的追打下,九名示威者死于沙隆地铁站口(Station Charonne)……对警察挥舞着大棒(法语中的“警棍”一词matraque就来自于阿拉伯语)对所有路人无差别追打的场景的记忆,是许多经历了阿尔及利亚战争年代的巴黎人在68年投入街垒对战的直接动力。沙隆惨案成为了警察暴力的代名词,在五月风暴期间被各种标语、涂鸦或张贴画反复提及。作风凶残的莫里斯·在1967年离开了巴黎警察厅厅长的岗位,被任命为南方飞机公司(Sud-Aviation)总裁。而五月风暴中的全国大规模罢工,正是从南方飞机公司的工厂里开始的……

 

法国五月风暴及其前世今生(一)

1 为纪念沙隆惨案,该地铁站前的广场如今被命名为“1962年2月8日广场 ”

戴高乐政府的威权倾向不仅体现在警察的暴力上,也体现在对媒体的控制上:法国广播电视总局(ORTF)垄断着全国的广播电视领域,一直是政府的传声筒。生活在这种不自由的空气下的知识界和年轻人对戴高乐的反感,被《世界报》(Le Monde)1968年3月15日一篇社论标题很好地概括为:“法国感到厌烦。”(« La France s’ennuie. »

 

虽然总体经济状况上,法国其实略优于其他西欧国家如英国、德国及北欧国家,但法国工人阶级的状况却在这些国家的兄弟之下。1966年,法国是欧洲共同市场里工人收入倒数第二低、工作时间却最长的国家。而对法国大学生来说,他们的条件也好不到哪去。60年代里,为了适应经济发展的需求,大学生数量从1960年的20万发展到1968年的55万,但相应的校舍及师资配置却没有跟上这一发展速度。许多院校人满为患,五分之三的大学生无法毕业。而在一个威权倾向的政府下,介于政治权力和无权者之间的中间机构十分缺乏。无论工人还是学生的境遇,都难以得到直接的反应。工资和劳工政策由当局直接制定,而很少经过对主要工会的咨询;大学校长几乎没有权限,大学直接由政府部门行政管理;议员在立法方面的权限被政府依靠政令实施统治的方法架空;广播电视需要接受公开的政治审查……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下,人们的不满难免日积月累,寻求爆发。而为了应对这一情况,唯一的办法便是警察镇压了——在60年代的其他欧洲国家里,警察的角色远没有在法国这样突出。

 

在这样一种工业逐渐发达、但自由和创造力不断被抑制的环境里,各种意识形态的批判作品在法国知识界的流行就不难理解了。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德波的《景观社会》等都是这些作品中的代表,许多参与学运的学生对这些理论耳熟能详。

 

在68年5月之前的几年,学生运动和工人罢工已经在法国零星地展开。但无论规模还是影响,都无法与美国伯克利的言论自由运动(FSM - Free Speech Movement)或是德国社会主义学生联盟(SDS - Sozialistische Deutsche Studentenbund)的种种抗议相提。然而历史的节奏永远那么捉摸不定,多少年的积累或许会在一个瞬间爆发出来,而这,要等到68年的“五月风暴”。


(作者系新生代特约通讯员,长期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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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远航一号 2014-11-25 01:35
谢谢龙翔五洲网友。全文已经补齐。
引用 龙翔五洲 2014-11-24 23:27
补续:
法国五月风暴及其前世今生(四)从扭曲到审判——官方史学对六八记忆的操控
编辑: 霜晨月  ·  时间: 2014年11月24日  ·  阅读量: 6

来源:新生代  作者:宋迈克

这场波及上千万法国人的政治社会运动留下的遗产,似乎本应比今天我们所熟知的 “性解放” “禁止禁止”(« Il est interdit d’interdire. »)这些空洞的词语要多一些。然而记忆从来就是被意识形态塑造的,对这样一场重大事件的记忆更是绝不会被放过。

大众传媒从七八十年代开始便展开了这样的工作:他们将六八描述为一个“代际问题”。在这样一种描述中,战后的年轻人在这一时期突然开始对长头发、毒品、格瓦拉的头像、性解放着迷,不再愿意服从长辈、老师、政府。雷蒙•阿隆(Raymond Aron)说:“我们面对一个既是社会的也是生物学的现象。”学生的反抗被渐渐描述为是嬉皮士们玩世不恭的个人主义反抗,直接指向的是“个体自由”乃至享乐的生活。而六八学运的参与者乃至领袖们在幻灭之后也开始了他们的转向:他们开始放弃年轻时改造体制的梦想,选择了进入体制获得地位;他们开始反思六八的“盲目”,六八的“过激”。这场学生工人共同参与的规模空前的运动在社会政治层面上渐渐被抽空,在人们的记忆中逐渐蜕化为一场“文化事件”:它成了社会风俗走向开放的标志性事件,可能也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还算得上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了。在阿隆那里,六八根本就是一个“非事件”(« Non-événement »)。

五月风暴不是在思想界被那些抱着告别革命的宏大理想的“新哲学家”们清算——吕克•费里和阿兰•雷诺的《68思想》一书的副标题是:“论当代反人道主义”(Luc Ferry et Alain Renaut,La Pensée 68, essai sur l’anti-humanisme)——便是在大众传媒中被那些反思学运的领袖达尼埃尔•科恩-本迪(如今是欧洲议会的绿党主席)或是贝尔纳•库什内(Bernard Kouchner,萨科齐“开放”政府的外交部长)们代表。这种论调在1988年达到了极致——库什内在五月风暴的二十年后主持了一次名为“审判五月”(Le procès de mai)的电视节目:学者终究无法对一个事件做出判决,于是就只有交给“法官”了——五月风暴这时终于正式被认定为一次“犯罪”,接受了“审判”。这名“罪犯”的“罪行”包括:无序、极端女权、暴力……在节目中,“美丽的五月”需要为后来70年代的左翼恐怖负责,仿佛任何革命性的事件都无可避免地导向恐怖。(这正是傅勒在1978年的《思考法国大革命》一书(François Furet, Penser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中的论调,而当时离大革命两百周年也只有一年了)

一代人对更公正与更无束缚的秩序的渴望,工人对传统工会组织失望转而投入自发运动的动力,便被年轻人的激进、“性自由”这样不知所云的词语概括。一场学生与工人团结一心,具有鲜明反资本主义性质的全面抗争,被这些“领袖”和“新哲学家”们阐释为对“个体自由”与“人权”的诉求,而往往乐意隐藏在这些光鲜词语背后的新自由主义政治秩序,恰恰是当年的学生工人所担忧与反抗的对象。

《68思想》一书的封底有这样一句话:“这本书曾是一场大论战的核心,它见证了知识分子的代际更替。”其实这句话倒点是出了真实情况:新一代的知识分子出现了,旧的在被批判一番以后,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而被新一批知识分子清算的福柯德里达们的思想,又正是在68年的失败之后才兴起的。(这几位被视为代表了“68思想”的人本身在五月风暴时几乎都置身事外,福柯当时甚至根本不在法国)

这的确是一个“代际问题”——倒不是运动本身属于特定的某一代人,而是对它的阐释权被一代代的官方史学家思想家们翻来覆去,无所不用其极。警察大棒下的暴力、街垒的血雨腥风、一千万工人的罢工,成为了阿隆眼中的一出巨型“心理剧”,演的就是戴高乐主义的消亡与复活。五月风暴中的知识分子试图回到现实,而它失败后,人们不再怀疑:知识分子的唯一任务就是冷静地坐着思考,“结构不上街”(« Les structures ne descendent pas dans la rue »)。

结语
68年5月发生的在全法国的街头运动是一场法国历史上空前的群众运动,68年5月发生在全法国的罢工是法国工人运动史上最大规模的罢工。这场“全体起义”背后,是贯穿法国整个五、六十年代乃至更久远的世纪里那种对平等的深切渴望和对宣称代表人民的种种机构的根本怀疑。

当各种官方史学不是在淡化乃至抹去六八,就是在动用各种资源将它的创造性在人们记忆里扭曲为必然性,将它的革命性在人们的记忆里扭曲为延续性,甚至对它进行选择性的污蔑时,我们有必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和不灭的创造力,为新秩序到来的奋斗不会终结。正如那句六八的标语所说:“行动不应是一种反应,而是一种创造。”(« L’action ne doit pas être une réaction, mais une création. »)

六八不死。

原文链接:http://www.ilabour.org/Item/Show.asp?m=1&d=3473
引用 子_云 2014-11-21 09:29
远航说得好。
引用 远航一号 2014-11-21 09:17
所有历史上的革命形势以及阶级斗争经验教训,都值得我们学习。
引用 远航一号 2014-11-21 09:15
感谢新生代网站的同志推荐的这篇优秀文章。中国左派同志中,尤其在马列毛同志中,了解1968年世界革命以及当时法国革命运动在其中重大作用的不多,一般青年则了解更少。我个人建议红色中国网编辑部的同志学习这篇文章。
引用 远航一号 2014-11-21 09:14
责任编辑:远航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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