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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墙 —— 漫谈“鞍钢宪法”

2016-8-24 20:48| 发布者: 张伢子| 查看: 5081| 评论: 5|原作者: 陈泰|来自: 惊雷

摘要: 从无产者的角度衡量,「鞍钢宪法」扮演过什么角色?它的「群众参加管理」与工人民主能否划上等号?资本主义复辟后,假如这部「宪法」重返工厂,对哪个阶级有利?首先,让我们弄清它的内容。

党权力与群众监督:虚实之辨(续谈「大搞群众运动」)

 

 

  建国后,中共语言增添了一个新字眼:「群众闹事」。最高领袖一锤定音:「群众闹事是坏事,是我们不赞成的。但这种事件发生以后,又可以促使我们接受教训,克服官僚主义,教育干部和群众」[67](毛泽东)。几句话,交代了官僚集团的整体统治思路。

 

  「闹事是坏事,是我们不赞成的」。群众干嘛一根筋使坏?主席副手答:「往往经过了好几个月,经过了半年,采取了各种办法,官僚主义者不理,解决不了问题,最后才来请愿、罢工、罢课」[68](刘少奇)。换句话说,「闹事」无非是愤懑百姓的绝望之举,且未逾越有产民主国家(不必说工人政权!)的公民自由范围。皇城递出狠话「我们不赞成」,抬腿踩碎工人的当然权利。硝烟尚未散尽,新国家已指定「工会经常的中心任务,就是根据共产主义精神教育和说服工人,组织工人们积极劳动」[69](李富春),一刀阉掉工会的传统职能:无产者的初级自卫。毫不奇怪,「平时工会工作薄弱,等群众闹起来以后,不能站在群众里面说服群众」[70]

 

  「事件发生以后,又可以促使我们接受教训,克服官僚主义」。不消说,「我们」统统是权力豪宅的顶级住户。何为主席口中的「官僚主义」?国家决策、官定规章或人事任免?都不沾边。「官僚主义和命令主义……就其社会根源来说,这是反动统治阶级对待人民的反动作风(反人民的作风,国民党的作风)残余在我们党和政府内的反映」[71]——中央如是说。这一定义把大小权贵的欺压恶行挪到「作风」领域,颇有避重就轻的嫌疑。六十年代,原总书记张闻天指出「国家往往可能为了国家的利益,不重视工人的利益」[72],即政府对群众权益的有意侵犯。如何遏止类似的国家横暴?「鞍钢宪法」及一号广播员毛泽东均闭口不言。

 

  且退一步,只谈「接受教训、克服坏作风」。以鞍钢为例,弓长岭铁矿领导班子「平常对预防事故无所作为,甚至事情发展到非常严重的时候,还对某些漠视工人生命安全的官僚主义分子采取姑息态度」[73]。一旦职工抗议,难免刀斧伺候:「许多地方和部门的领导者……用类似处理敌我矛盾的方法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74]。罢工罢课请愿游行「是坏事」,工农学生拿什么促使「某些」老爷痛改前非?首长摊开讲话稿:「克服官僚主义需要加强由上而下的领导,同时需要动员群众力量,实行由下而上的监督」[75],怎样监督?「上面动员,下面揭发,相互批评教育」[76](上海市委)。战果几许?主席胸脯一挺:「大字报一贴,群众一批评,会上一斗争,比什么法律都有效」[77]。莫非真有奇效?继续让事实发言。

 

  外敌覆灭前,「群众批评」已显示了自身的脆弱。西北野战军三查运动期间,「(战士)批评某些干部时(这些干部)就变脸说:‘三查运动时民主权力是你们(指士兵)的,这是暂时的,三查以后权力是我们(指干部)的’」[78]。不难推测,「某些干部」一手遮天后的嘴脸。九十年代末,我们终于听到了破落「老左」的迟到证言:

 

  「原来整党的三条: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经过反右派斗争,有些部门,有些地方,三风不正不是减少了,相反更增加了。省、市、区领导中,有一些品质不好的人,把反右派当成一个武器,来反对和他不同意见的人」[79](邓力群)。

 

 

  毛左人士追捧的无敌神拳「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真实功能也挺暧昧:「有些单位滥用了这种方式,不让各种不同意见有同等发言权,甚至压制正确意见」[80](周恩来)。哪位神仙如此大能,「不让」群众自由鸣放?看来只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土地公。几轮运动折腾完毕,了解内情的高干们摇头不已:「所谓‘群众运动’,往往并没有真正的群众基础,而是在强迫命令的情况下进行」[81]。别看「首席执政」以超脱姿态教导僚属「挖煤炭的也好,扫街的也好,贫苦的农民也好,只要真理在他们手里,就要服从他们」[82](毛泽东),主席的井冈山战友却捅破了窗户纸:「表面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决不可能实事求是」[83](原中南局工业部副部长曾志)。建国初的工业部「三反」时期,曾志亲眼目睹主持者「采取延安整风‘抢救运动’那种方式,开群众大会,点名批判、搞逼供信、吊打关押、威逼利诱、车轮战术等,无所不用其极」[84]。五七整风的日子里,面对群众的提防态度(「怕说错话被戴右派帽子,怕‘找小脚’,怕提出问题领导不解决」[85]),黑龙江省委连挠后脑勺。真可谓锣鼓喧天旌旗猎猎,难掩内里的凄风惨相。

 

  我们不能不问:鸣放辩论老半天,究竟谁说了算?谁是运动的主体?一份高级文献交了底:「每个具体的部门和单位,运动进行得好坏,关键在于领导」[86]。在人心不稳的工厂,中央指令「实行和加强党委领导下的群众监督」[87]。谁来降伏惹不起的党委?上级党委派去的「城市工作队」。空降大员滥权怎么办?由上司收紧权限:「城市工作队有关隔离、拘留、搜查、开除公职等权限,过去未明确。这次决定一律报市委批准」[88]。假如市委、省委胡作非为呢?从北京下发越来越厚的禁令,派出核查工作组[89]。设若禁令废纸一张,工作组与恶势力沆瀣一气?毛时代的执政实践竖起最后一块路标:重申「工人群众批评和实行监督的权利,必须切实地得到保障……」[90]。似曾相识?没错,它指向「群众监督」大牌坊的正门!

 

  或许浸淫权力过久有点麻木,总书记一不留神冒出几句大实话,堪称「谁说了算?」的精彩答案:

 

  「我觉得,对领导人最重要的监督是来自党委会本身,或者书记处本身,或者常委会本身。这是一个小集体。我们一些领导同志,同伙夫、勤杂人员等同志们编在一个党小组里,那是起不了多少监督作用的」[91](邓小平)。

 

 

  做个简约总结:中共深信「群众监督可以把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会提出很多好意见」[92],仅此而已;走出献策苦谏大会,工农仍是领导们呼来喝去的小卒[93]。「干部的老爷态度使工人不愿意自觉地遵守劳动纪律,而破坏劳动纪律的往往首先是老爷们」[94](毛泽东)——大家长背手踱步,深知棋局正待落子,一切远未终结。如何成批制造驯顺又肯开动脑筋的「智能棋子」?如何提高众国手的自身棋力?随着中南海的声声呼唤,「两参一改三结合」掀帘登场。

 

 

干部参加劳动•「党的领导」•工人参与管理(初谈「教育干部和群众」)

 

 

  正如上文所说,「首席执政」一直把「教育干部和群众」视为国之大事。多年推动后,「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前沿要素「各级干部都必须参加集体生产劳动」[95],最终写进中国宪法。利用这一手段,权力核心希望达到多个「教育」目标:加强官员自律;改善干群关系;提高领导者的管理素质。

 

  部长司令们挽着袖口扛起铁锹雨淋日晒之余,确曾纷纷起誓「我们决不能把职权当作特权,要做普通劳动者」[96]。这誓言远非纯粹的违心套话:不少「石光荣」、「姜大牙」式的工农干部尚未彻底淡忘「造反」的朴素正义感;五六十年代,「许多同志也以自己能以普通劳动者面貌在群众中出现引以为荣」[97](薄一波)。在工厂矿山,管理层发现了「以情动人」的超高红利:「干部越是经常参加劳动,以身作则,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工人的自觉性就越高」[98];以大庆油田为例:哪怕干部与工人一同打饭睡几天宿舍,也能激发部分淳朴职工的加班热情[99]

 

  最后——也最重要——的目标,是让车间实践点拨干部「及时发现并认识生产的客观规律,总结及传播先进经验,尽可能地按照客观规律组织领导生产」[100](黑龙江省委书记欧阳钦),亦即制度化地培养贤官能吏。作为「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发源地,黑龙江的最高长官说得直白透亮:鉴于「干部的主要任务是从事管理及其它工作,工人的主要任务则是生产」[101],所以群众管理的本质在于「加强工人群众的主人翁责任感,培养他们的管理能力,运用他们在生产实践中的经验,丰富我们的管理知识」[102](黑体为本文作者所加)。

 

  「工人的主要任务是生产」。有这条定位原则垫底,不难猜到书记们指引的「群众管理之路」拐向何方。在「两参一改」的首创地——庆华工具厂,「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没有清算住宅等级制,而「首先是指向工艺规程、操作规程和劳动组织、生产组织等方面」[103],让省市领导兴奋得乌纱乱颤(「(庆华厂)一九五九年的生产能力比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提高了一倍半」[104])。在其它企业,各生产管理小组的工人分头包揽考勤、记录、计划、工具、材料与质量检验,改善了作业流程:「由于工人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中断工时大量减少,有些小组已消灭了这种现象,生产效率大大提高」[105]

 

  毛时代头号工业巨人——大庆油田也未置身事外:「搞社会主义企业,要依靠广大职工的革命行动。大庆石油会战本身就是一个大规模的群众运动」[106]。当地管理层不甘人后,火速呈上几坛政绩酸菜。除了已熟知的「发动群众讨论生产上的作业计划,讨论规章制度,讨论生产技术的重大问题」[107],油田领导鼓捣出一个「政治民主」的新款玩意儿:「各种会议或生活会上,工人都可以插话,对干部进行面对面的批评,正确的意见,干部就立即接受」[108]。谁判断意见正确与否?干部。谁决定接纳——哪怕十万分正确的——进言与否?干部。谁应整治不听劝的干部?看来只有更大的干部。大干部也有犯混的时候:「生产建设的瞎指挥,许多来自上面」[109](薄一波),谁去对他们「面对面的批评」?谁来整治一意孤行的大干部?「政治民主」的新思维如此这般地坠入官僚专权的旧轮回。

 

  解放后,「许多厂矿企业整顿劳动纪律只整工人,对职员和领导干部的劳动纪律则不加过问」[110],工人大眼瞪小眼;六十年代初,中央喝令下属「不要把技术上的不同意见,随便当成思想问题,更不要当做是政治问题」[111]随意整人;嚷嚷「炮打司令部」的伟大领袖,真心指望的仍是灰色官僚:「党的领导敢不敢放手发动群众,将决定这场文化大革命的命运」[112];天庭尊神的纷纷倒地,没让凡间小民起身入堂:「要听毛主席和党中央的话。使中央实行毛主席的路线就是大民主」[113](周恩来)。声浪盖过天的「工人参加管理」呢?其实,当政者早已透彻揭示「鞍宪」的本质功能——「充分调动广大职工群众的主人翁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保证了更好地贯彻执行党的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114]。花样百出的背后,「党」继续端坐指挥决策的禁地明堂,堂下工农继续跑腿卖命,延续着贯穿整个毛时代的尊卑秩序与利益格局。

 

  翻身期盼与新型压迫的巨大反差,特权阶层及时行乐与无产阶级「人肉换石油」苦斗气魄的辛酸对比,不可避免地催生、深化着工人队伍的失落与隔膜感。「首席执政」连发警报:「不同工人打成一片,工人就往往不把工厂看成自己的,而看成干部的」[115],因为现实本就处处敲打工人勿忘自己的无权地位;但幻想耍几套「以情动人」的把戏蒙混过关,未免低估劳苦大众的阶级直觉。内部会餐的酒席上,庙堂长老闲谈间痛感部分青年工人「还不能很好服从国家利益;对待公共财产和劳动纪律还缺乏自觉性和主人翁态度」[116],甚是可恶。首长们几分焦躁、几分失态,也越发抱定加大马力「教育干部和群众」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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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马列托主义者 2016-8-25 10:23
托派批评毛是为了社会主义,而反毛自由派批评毛是为了资本主义,如何能说客观效果一样,毫无积极作用
引用 马列托主义者 2016-8-25 09:56
一批判毛的官僚主义和民族主义,毛派就说是消极的,是何道理
引用 马列托主义者 2016-8-25 09:54
毛派的政治前途在哪里呢,资本主义已经全面复辟,苏联已经解体,你们问个为什么了吗,原因就是缺乏巴黎公社原则那样的工人阶级民主控制和管理的制度,以后这种落后的生产力条件更加不存在的情况下,我看没有前途的是毛派(斯大林主义),它已经失败,而托派只是还没有成功,没有成功的原因主要是社会民主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一时占上风,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越来越认识到社会民主主义饿斯大林主义(毛主义)的历史局限性,重新走上马列主义(托派)是肯定的事,毛派的失落恰恰是托派的兴起的表征,另外真正的托派是肯定毛的公有制计划经济的,但是否定的是毛的官僚主义和民族主义。
引用 redchina 2016-8-25 00:45
这是一篇站在托派立场上指责毛泽东社会主义的文章,其基本立场是消极的。所谓中国现代反剥削斗争的顶峰是二十年代省港大罢工,根本无视中国革命的伟大历史现实。至于后面揭露社会主义时期的黑暗面,完全是跟着反毛自由派鹦鹉学舌,其客观效果,除了给群众洗脑(看,你们搞了革命,还是被压迫被剥削,还是不平等)以外,毫无积极作用。我们正视毛泽东时代的历史局限性,但是首先要承认那是一次伟大的革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成就,严重地动摇了剥削压迫秩序。托派分子沉浸在小资产阶级的牢骚中,毫无政治前途。
引用 redchina 2016-8-25 00:40
责任编辑:远航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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