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姆电子2011年3.29--4.5罢工情况的回顾
据欧姆电子的罢工者向媒体透露,罢工的起因是公司新的调薪方案只针对工人,未涉及班组长等基层管理人员,引发这些管理人员不满。最初在3月26日班组长们只提出了四项诉求,分别涉及津贴、基准工资、级别工资和生活补贴。其中,正是津贴的削减,使得此前厂方把基本工资从1320元上调到1500元的好处抵消了,使工人收入“明升暗降”,这在沿海工业区是普遍的问题,距离深圳欧姆电子厂并不远的龙华富士康也是这样的情况。但基层管理们没想到公司高层的态度强硬,从3月26到28日他们对话协商了三次,均遭到公司高层拒绝。
3月29日起500多名欧姆厂工人与基管开始罢工。他们人手一份《问题诉求总结》(12项要求),并打出“维权”的条幅。当天,劳动站、公司人资、工会主席先后出来安抚或威逼,均遭工人起哄、拒绝;其中劳动站的人前来做了语气强硬的“调解”,答复只有一条即组长以上每月加津贴160元,与工人要求相去甚远而遭工人拒绝[7]。罢工期间,工人只打卡不上班,并且还继续刷卡吃午饭,也一同参与罢工的保安维持秩序[8]。
3月30日罢工继续。下午1点半龙岗区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组织48名员工代表与公司高层座谈,但由于高层仍然拒绝基层管理们之前提出的四项诉求,于是48人集体拒绝座谈[9]。与此同时,欧姆公司总经理公开威胁员工“明天如果继续罢工将不发工资”,这却更激怒了罢工工人[10]。
3月31日是罢工转向不利的转折点。这一天里资方全面发动了多种打击、分化政策。首先是威逼:当天资方下最后通牒《通知》,要求各职级别选出代表签署委任状和全体人员马上恢复工作,限定在当天下午5点之前复工,否则公司将开始重新招人[11]。这明显在威胁罢工者。同时,由于媒体拒绝报道[12],工人罢工三天也有些疲惫,31日资方开始“利诱”,以分化工人和基管。这种所谓“利诱”却是出尔反尔的哄骗周旋——由于总经理松田恰好在31日离任,当天公司高层还贴出公告大意为“凡今天去上班的,班长以上每人加180块,普通员工住宿舍本来要交30块住宿费的,以后不用交了”,下午他就亲自宣布该公告无效[13]。公司高层在各级管理层分批开会,强令填意愿书[14]。当天上午资方甚至还把工人停工期间依然刷卡的卡机拿掉,并贴出通知威胁未登记考勤的工人[15]。
31日这天资方宣布4月1日放四天假作为清明节假期(清明节是4月4日,国家法定放假只是1天),对于资方来说,这种见好暂收的缓兵之计实在高明。所以在很多工人看来,罢工实际上只持续了三天(即29、30、31日)[16],4月1日至4日在名义上是资方争取主动而放假的时间。同时,资方深知罢工实际上仍有实际潜在动力,工人有可能不会听从班组长的劝阻[17],所以特意在31日这天要求基管去确认哪些人5号会继续罢工,若不复工将以旷工三天算自离论处[18]。
然而,资方高明的缓兵之计并没有阻挡工人的罢工行动!4月5日这天一早,欧姆厂员工继续罢工,工人还用手机拍下罢工场面上传微博[19]。可是资方经过四天的准备,5日一早再次令组长召集各组开会、分化工人行动[20];在威胁下,一些工人陆续开始复工[21]。4月5日工人陆续复工和6日起全厂正常上班,完全是在厂方各种威逼和分化下的结果,使许多工人愤怒、心寒和无奈[22]。然而4月6日南方都市报却报道说:“据职工们介绍,企业与员工们都签订了誓约书,公司承诺不对此次参与停工的职工们进行处理,职工们也承诺今后不采取类似的行为”[23],貌似劳资双方都和和气气地谈妥了复工。实际上,工人们怒斥“誓约书”,并称“员工已经被公司恐吓成功,从6号起正式上班了,这是欧姆的悲哀,也是全天下所有工人的悲哀”[24]。
罢工结果如何?据工人介绍说,公司在罢工后取消了用周末来换班的做法(即罢工诉求第6条:“请事假不可与周六日换班,因公司原因导致放假必须算公假”),没加工资的员工全部上调180元(即罢工诉求第1条),不再扣30元住宿费(罢工诉求第9条),并争得重选工会(罢工诉求第3条)。往后在4月下旬资方又对员工宣布住房公积金从2010年12月开始补交、社保从2009年开始补交,全部依法进行,由此实现了五险一金(罢工诉求第2条),并有市公积金中心的工作人员向欧姆电子员工详细宣讲公积金的缴存和支取内容[25]。
对三四月间欧姆厂罢工的点滴反思
有点遗憾的是,笔者没有及时深入了解欧姆厂罢工的进展。但是事后再做反思却仍很必要,因为现在正是深圳市总工会宣布将欧姆厂案例推广、指导163家今年到期换届的千人以上企业工会改选的一场大戏刚刚拉开帷幕之时,任何工人、进步青年和关心工人事业的人们都不应是局外人,都应共同学习、思考、甚至推动工人阶级的斗争实践。以下是笔者的些许反思和提问。
1)欧姆电子厂罢工实际持续超过三天:从3月29日直到4月5日(或至少到4日),然而工人却把4月1-4日的资方放假行为真的当作了罢工的暂时中止,于是工人或睡觉休息或各自游玩,却没想到把这几天作为集体自我调整、加强团结、重新集结和巩固积极分子联系的时间。工人没有预料到4月5日一大早资方就把蓄谋已久的再次分化进攻架势摆了出来,使得继续罢工的工人招架不住、陆续复工。欧姆厂工人没有预料到,毕竟是没有经验;但是经过了这次教训后,我们是否更应该承认这一教训?以便今后的工人行动汲取这一教训?(罢工的“暂时中止”时期可以做些什么,促进斗争队伍的团结,这也值得更多反思。笔者只是提出了一点建议。)
的确,正如工人自己所说,罢工几天累了,正好需要放假休息[26];但是,如果工人积极分子在这几天组织集体游玩或厂内文娱活动,既能娱乐心情,又有意地在玩乐中促进团结抗争的意识,这样不更好?
2)欧姆厂罢工工人提出了多项诉求,其中要求改选工会是唯一能够预先进行主动准备的。欧姆厂工人在工会改选之前就把之前集体行动中显现的积极分子串联凝聚起来,使他们在而后的工会竞选中团结致胜,防范被资方可能安插进来的人“掺沙子”,以及防范“自己人”互相拆台竞选。据工人介绍有半数以上工会委员是罢工积极成员,但是又据工人说法,选举中有反常事件出现,那就是前几次选举中的“票王”意外落选,据说5月27日选举前两天有反常事件出现[27]。如果工人更直接地发声监督选举,是否会使改选结果更有利一些?这其中是否可以有更多反思?
3)在欧姆厂案例中,工人仍然缺乏持续的自主发声。尽管在罢工期间有若干工人通过微博表达,尽管工人在罢工中发出了致社会公开信及问题诉求总结,尽管关注工人的进步知识社团帮助撰写了评论[28],但是仍缺乏一个工人自己主导的工人行动简报之类的通讯报道。欧姆厂工人一再寄望媒体或是感激调查者的网络报道,殊不知,工人如果自己团结起来建立一个表达集体独立声音的博客或微博,那么它的权威性将比那些主流媒体还要大,相当于一个“工人通讯社”。还有谁能比团结起来的当事人更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就算是新华社记者,他不到现场来亲自采访当事人,他也做不出有关的权威报道!
在2006-08年山东烟台澳利威工会案例中,工会顾问张军甚至对媒体的有关报道都一一细读、撰文指正其中问题,相当于工人主动监督媒体,让媒体不再容易能“代表工人”“粉饰资本家”。这对把握主动权是很有利的做法。欧姆厂工人要是也能这样自主发声并且长期坚持不懈,那么赢得社会关注的影响力一定不会亚于南方都市报的报道,而且也能使“工人对工会的自主性”并不仅仅停留在一次选举上。因为,工人的自主发声(应该尽可能公开)可以使工人监督媒体、资方及政府的言行,也可以使工人监督被选上去的工会干部日后的言行。 |